穗英穗報社系列
※請遵守APH網絡禮儀。
※以下文章中提及的一切事物與現實上的國家、地區並無關係。
※以下內容含自家省擬人物出場,不喜者勿入。
※亞瑟渣注意
※王楚庭前期溫馴如羊羊羊羊羊
※前期比較傾向英穗(無肉)或穗英穗、肉是穗英。
※不定期更新/整理/分拆/整合
帕特里西奧=葡/萄/牙(取自諾)
Marico=澳/門
創作文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有位英先生來到遠東,遇上了一位住在廣/州西關的大少爺。
一個相遇,一場大火,造就了一對佳人;一個陰謀,一場戰火,道出了殘酷的事實。
曾幾何時,英先生以為他能偷走少爺的心,
才發現在他背叛他那刻開始,掌中捧著的心已成碎片。
兵戎相見,還是至死不相見?”
【APH三次創作.中/國省擬 - 廣/東省 x Arthur Kirkland】報社系列
Scene: 1911.9
第十次起義失敗後,清廷似乎成了驚弓之鳥。舉凡聽到地下黨派有什麼一點的風吹草動便要行動起來,大舉搜捕革命黨人的次數愈來愈多。上至留洋歸來的達人商賈下至市井小兒都是他們搜查的目標,出城入城的人都要經嚴格檢查,脫衣翻行李不在話下。
唯有一群人能夠豁免於搜查。只要亮出令牌,哪怕是禁宮亦能自由出入,讓清廷氣得牙癢卻又對他們無可奈何。
該慶幸的是王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絕不替人類跑腿做事幫忙。革命黨人想拜託他們互通消息是絕無這個可能,另一方面他們也不會為清廷通聲氣。簡單點來說便是即使有自己的立場也不會去幫忙做事,比如北方兄弟還有幾個是撐著清廷,更多的卻是擁護革命派去了。
通聲氣這種事,倒是王家兄弟姐妹之間會做的事。
西關大宅書房此刻便是有這樣的小會議的存在。
「蓉兒那邊鬧起事上來,最先調派去鎮壓的必然是我們湖.廣的軍隊。他們大概是趁這時候再次發動起義。一旦成事,我們這邊最快受到影響。」王夏汭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平靜地說出這個換作是其他人早已經被拖去衙門的話。
他的目光落到同樣在席卻一直沒說話的好友身上。
五個月前在廣/州爆發的第十次起義以血腥慘敗收場,也因而在對方的身體上以傷口的方式顯現出來。王楚庭的手臂上有一道淡淡的紅色疤痕。
注意到王夏汭的視線,王楚庭抬眸對上了對方的目光。
如果幾年前大家還在詫異本該能言善辨的西關大少那年大病後變得沈默,現在卻竟又已習慣了他的沈默又讀懂了他的眼神。
習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如果……」王楚庭突然開口了,「如果清倒台了,條約締約國之一不復存在,是否能代表條約作廢?」
這時他的眼睛明亮得驚人。
「你的意思是……?」
嗯,便是你所想的。
邏輯上的確沒錯,可是……
「我對你們要做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王楚庭淡然地說道,「所以由他們要打得你死我活罷。我只要他們兩個回來。」
Scene: 1912
所以誰又曾想到,最後會變成這般的情況。
王湘楚及時抓住了王楚庭握扇的左手,另一手則擋在同胞兄長前示意後者不要輕舉妄動,王夏汭這時的手早已搭上油紙傘的傘柄。
「我叫你放開我,王湘楚。」西關大少的聲音聽著很平靜。要不是那發白的關節以及微微顫抖的手,誰也沒想到這位大少爺正處於暴怒的狀態。
「我不會放的。」王湘楚斷然拒絕。
王楚庭見自己目前似乎是動彈不得了,不能用手,唯有用口。他抬頭用通紅的眼睛瞪向王夏汭。
「你躲在你弟身後算什麼東西?」
「你把你弟推出去又算什麼東西?」王夏汭自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立刻作出反擊。
「哥!」被兩人夾在中間的王湘楚沒好氣地低喝一聲,希望他家兄長別火上加油,然而王夏汭對此置若罔聞。
「當初是你自己說不要走才把弟弟推出去的,現在又說要他回來?可真是任性吶,大少爺。」
「我說過我要他們兩個回來,王夏汭。」而不是把第三個也給丟了。
「可沒人承諾過、也沒人能承諾到這件事,王楚庭。」
王湘楚緩緩放開對方的手,默默地看著大少垂下摺扇。他張了張口,卻想到自己總是嘴拙不會好好說安慰的話又悻悻地閉上嘴巴。
「自己把他們搶回來,穗。」王夏汭說道。
「能嗎?」
能嗎?
能吧?
情況沒有更好的,只有更壞的。
西關大宅此刻已人去樓空。
Scene: after 1912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不,有沒有更快的方法?
我已經連喝酒至酒醉的過程也不想經歷。
而且第二天的宿醉不過是在提醒我已回到現實、回到那個可恨的現實裡頭而已。
可恨我不是人,可恨我不會酒精中毒死,可恨我根本不容易死去。
「梗係有啦。」那個有著與他如出一轍面貌的黑髮馬尾少年勾起一個笑容,左手靈巧地把玩著那把檀黑色的摺扇。
啊啊,有點懷念。王楚庭心想。
那時候還能意氣風發笑得出來的自己,而不是現在猶如敗家之犬的自己。
只見那人微微一笑,攤開的掌心上放著的是一片似曾相熟的植物葉子。
「啊,唔係喎。呢個方法仲係有啲慢,你要更快既方法。」那人笑嘻嘻地說道,五指合攏握起拳頭。他微微使力,似是將掌心的葉子給捏碎,這才再次攤開手。
手上赫然出現了一枚深褐黑色的塊狀物。
「……」王楚庭瞪著那人掌心的東西,依然沒說話。
「只要一啖。第一啖就令你忘憂,第二啖令你……理得呢個世界其他野去死呢。」那人依然保持著張狂的笑容,示意他接過那東西。「黎啦,呢個係你唯一既出路。」
王楚庭抿了抿嘴,終究是踏前一步,接過那人遞來的東西,以及那枝大煙槍。
他吸了第一口,不習慣稍為嗆鼻的煙味讓他不禁咳了幾下。神奇的是那本應壓在他胸口上的鬱結怒火竟隨著咳嗽聲而逐漸輕鬆起來。
等到習慣了那煙味後,王楚庭又吸了第二口鴉片煙。
比起普通煙草更為甜膩的煙霧滑過他的氣管落到肺部,在他呼氣的時候又從鼻腔裡微微噴出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知道鴉片裡忘憂迷幻的成份大概已融進他的血液裡,隨著血管流進他大腦,卻像是一條激流般洗刷了他的思考能力,把所有不快、所有痛苦像粉筆字一般刷走。
就像是一個初生嬰兒般,懵懵懂懂、茫茫然然地看著這個未知的世界。
王楚庭往後仰身,平躺在床上。他又舉起煙槍吸了第三口煙。白霧徐徐從他口鼻呼出,模糊了他本來正盯著床板看的視線。
然而模糊的,又豈止於視線。
第四口煙、第五口、第六口。
王楚庭無聲地笑了。
係咯,
理得呢個世界其他野去死呢?
Scene: 1920s
「……聽人講,許家小姐琴晚癲癇病發死左。」
「癲乜鬼癇呀,擺明食大煙食到死左啦。你去大煙館個邊後巷行一轉,個個都係咁死架啦。」
「個許家小姐又係既,好人好姐,走去食大煙。」
「唉,講真,千金富戶小姐,邊個唔想爬上去個位大少爺張床呀?點爬上大少張床?咪就係同佢一齊癲走去食大煙囉。」
「我覺得大少爺呀,都未必記得邊個係許家小姐添啦。」
「唔出奇啦。人地大少爺係咩我地又係咩?佢鬼記得我地呢啲普通人。」
王楚庭挪開擱在他腰上的柔荑,穿好褲子和衣服,靜悄悄地下了床。他走到窗前,雙手一推打開窗子,讓早晨的涼風吹進房間裡。
許家小姐。
啊啊,他當然知道許家小姐前幾天香消玉殞的事。
他只是抽大煙而已,又不是聾的。這幾天的流言蜚語自然有聽說過。
令人意外的,王楚庭其實對那個女孩還算是有印象的。微卷的髮尾、草綠色的洋裝、曾經嚷著想要去香/港然後乘洋船去倫/敦玩。
倫/敦嗎?倫/敦是哪兒?啊,多少年前曾經有人承諾過要帶他上洋船到訪的那個地方。那時他還傻乎乎地答應說好。
王楚庭咂了一下舌暗惱自己為何要想到這種陳年往事,最終歸咎於剛剛醒來腦袋不太清醒的緣故,決定移動腳步來到大榻前。
來自大宅的下人敲響這煙館包廂門的時候王楚庭剛剛點起了酒精燈準備吸煙。後者打開門,接過下人遞來、來自倫/敦的信後便揮手遣退下人,又把遠在倫/敦的弟弟的家書隨便一塞進口袋裡,便躺到大榻上開始抽煙。
*
凡.爾.賽.條.約的簽訂,代表了席捲整個歐/洲的歐/戰終於完結。戰爭期間幾乎忙得可以整整一個月甚至三個月也回不了家的亞瑟.柯克蘭卻不能休息,而是開始著手處理戰爭期間在家裡堆積的各種事情。
他沒料到那個與他同住一屋簷下快八十年但彼此交流不知有沒八千句的東洋孩子居然會在將近半夜的時候突然主動敲響了他書房門。
亞瑟從文件中抬頭,見到那位黑髮孩子正乖巧地站在房門前等候他的首肯才進入書房。
「晚上好,亞瑟先生。」孩子開口不再是廣東話而是字正腔圓的英語。亞瑟默默地讚許了這件事,也不禁感嘆這日子過得真快。
「Horace?有什麼事?」亞瑟放下手上在看的文件,抬眸望向這個總算高過他腰間的黑髮小子。
「我想請教你一件事。」
「哦?」亞瑟對此感到好奇,「是學習上的?」
「唔、你可以姑且當是。」Horace回答,依然一臉平靜。縱使是閱人無數的亞瑟也讀不出他此刻的情緒。「先生你對鴉片熟悉得很吧,你又是否知道鴉片毒何解?」
本來亞瑟聽見前半句的時候是有點煩躁的——怎麼好死不死又突然提起這椿事——但後半句又讓他更加好奇了。
「為何問起這個?誰對鴉片上癮了?」亞瑟問道,不知怎的心裡警鈴大響。
這問題成功打碎了Horace一直的面無表情,薄怒浮現在他的臉上。黑髮孩子危險地瞇了瞇眼睛。
「楚庭哥。」Horace回答。
亞瑟眼角抽了抽,他一臉狐疑地盯著對方看,似乎想要從Horace的臉上找出一絲說謊的痕跡,然後好好教訓這孩子做人是不應該說謊的。
你怎麼膽敢用你兄長來撒謊?
可是他找不到。而且Horace又已經繼續說下去了。
「……他早已經不再回我的家書,上一封還是桂姐姐回的信。」
「……沒可能。」亞瑟依然不肯相信這件事,楞楞地開口。「你哥他可是寧願開戰也要放火燒掉所有存貨的人,他怎麼可能走去抽鴉片煙?」
「我姐姐不會在這種事上開玩笑。」
「……」
「有何解法。」Horace自然沒有打算也沒有義務要給時間亞瑟思考或是消化這個消息,只是再重覆他的問題一次。
亞瑟茫然地搖搖頭,低聲回答了一句「無可解、只能戒斷」。
這個回答令Horace沉默了半晌。再說起話的時候他雙眼通紅,似乎是剛剛硬把淚水給壓回去了。
「……他明知道鴉片毒的厲害,為何還要去抽?」亞瑟喃喃地問道。這問題並不是問Horace,反倒像是自己問自己。「為什麼……!」
Horace冷眼地看著眼前這個金髮男人難得的慌亂狀態。
「是你把楚庭哥迫成這樣的,你現在可高興了?」Horace緩緩開口,亞瑟抬眸盯著他。「你總說楚庭哥當年無情冷血,」
但是是你首先捏碎了本該放在手掌上好好呵護的心,把碎片扔落一地後便轉身離去。
卻不曾回頭看到那人就跪在地上,即使碎片劃破他膝蓋也要默默地把它們撿起嘗試黏合起來。
打秦朝開始他便喊那人為楚庭哥,是他的親兄長沒錯。
二千年的相處時光,自然一早熟知對方的性格。兄長桀驁不馴,說難聽點是自大狂妄,一言不合便跟人吵翻這種事比比皆是。然而他又護短到一個令其他人髮指的地步。親弟妹不在話下,還有好友和大哥、甚至是大宅裡的下人也是屬於他護短的範圍內。
王逸琛幾曾見過兄長會對一個非他護短範圍裡——不是姓王的,甚至根本不是來自東方——的人推心置腹,甚至掏出真心來相待?
就僅此一次,卻已嘗盡失敗痛苦的徹骨之痛。
「你才是最自私最冷血最無情的那個人,亞瑟先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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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楚庭前期溫馴如羊羊羊羊羊
※前期比較傾向英穗(無肉)或穗英穗、肉是穗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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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ico=澳/門
創作文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有位英先生來到遠東,遇上了一位住在廣/州西關的大少爺。
一個相遇,一場大火,造就了一對佳人;一個陰謀,一場戰火,道出了殘酷的事實。
曾幾何時,英先生以為他能偷走少爺的心,
才發現在他背叛他那刻開始,掌中捧著的心已成碎片。
兵戎相見,還是至死不相見?”
【APH三次創作.中/國省擬 - 廣/東省 x Arthur Kirkland】報社系列
Scene: 1911.9
第十次起義失敗後,清廷似乎成了驚弓之鳥。舉凡聽到地下黨派有什麼一點的風吹草動便要行動起來,大舉搜捕革命黨人的次數愈來愈多。上至留洋歸來的達人商賈下至市井小兒都是他們搜查的目標,出城入城的人都要經嚴格檢查,脫衣翻行李不在話下。
唯有一群人能夠豁免於搜查。只要亮出令牌,哪怕是禁宮亦能自由出入,讓清廷氣得牙癢卻又對他們無可奈何。
該慶幸的是王家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絕不替人類跑腿做事幫忙。革命黨人想拜託他們互通消息是絕無這個可能,另一方面他們也不會為清廷通聲氣。簡單點來說便是即使有自己的立場也不會去幫忙做事,比如北方兄弟還有幾個是撐著清廷,更多的卻是擁護革命派去了。
通聲氣這種事,倒是王家兄弟姐妹之間會做的事。
西關大宅書房此刻便是有這樣的小會議的存在。
「蓉兒那邊鬧起事上來,最先調派去鎮壓的必然是我們湖.廣的軍隊。他們大概是趁這時候再次發動起義。一旦成事,我們這邊最快受到影響。」王夏汭修長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平靜地說出這個換作是其他人早已經被拖去衙門的話。
他的目光落到同樣在席卻一直沒說話的好友身上。
五個月前在廣/州爆發的第十次起義以血腥慘敗收場,也因而在對方的身體上以傷口的方式顯現出來。王楚庭的手臂上有一道淡淡的紅色疤痕。
注意到王夏汭的視線,王楚庭抬眸對上了對方的目光。
如果幾年前大家還在詫異本該能言善辨的西關大少那年大病後變得沈默,現在卻竟又已習慣了他的沈默又讀懂了他的眼神。
習慣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如果……」王楚庭突然開口了,「如果清倒台了,條約締約國之一不復存在,是否能代表條約作廢?」
這時他的眼睛明亮得驚人。
「你的意思是……?」
嗯,便是你所想的。
邏輯上的確沒錯,可是……
「我對你們要做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王楚庭淡然地說道,「所以由他們要打得你死我活罷。我只要他們兩個回來。」
Scene: 1912
所以誰又曾想到,最後會變成這般的情況。
王湘楚及時抓住了王楚庭握扇的左手,另一手則擋在同胞兄長前示意後者不要輕舉妄動,王夏汭這時的手早已搭上油紙傘的傘柄。
「我叫你放開我,王湘楚。」西關大少的聲音聽著很平靜。要不是那發白的關節以及微微顫抖的手,誰也沒想到這位大少爺正處於暴怒的狀態。
「我不會放的。」王湘楚斷然拒絕。
王楚庭見自己目前似乎是動彈不得了,不能用手,唯有用口。他抬頭用通紅的眼睛瞪向王夏汭。
「你躲在你弟身後算什麼東西?」
「你把你弟推出去又算什麼東西?」王夏汭自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立刻作出反擊。
「哥!」被兩人夾在中間的王湘楚沒好氣地低喝一聲,希望他家兄長別火上加油,然而王夏汭對此置若罔聞。
「當初是你自己說不要走才把弟弟推出去的,現在又說要他回來?可真是任性吶,大少爺。」
「我說過我要他們兩個回來,王夏汭。」而不是把第三個也給丟了。
「可沒人承諾過、也沒人能承諾到這件事,王楚庭。」
王湘楚緩緩放開對方的手,默默地看著大少垂下摺扇。他張了張口,卻想到自己總是嘴拙不會好好說安慰的話又悻悻地閉上嘴巴。
「自己把他們搶回來,穗。」王夏汭說道。
「能嗎?」
能嗎?
能吧?
情況沒有更好的,只有更壞的。
西關大宅此刻已人去樓空。
Scene: after 1912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不,有沒有更快的方法?
我已經連喝酒至酒醉的過程也不想經歷。
而且第二天的宿醉不過是在提醒我已回到現實、回到那個可恨的現實裡頭而已。
可恨我不是人,可恨我不會酒精中毒死,可恨我根本不容易死去。
「梗係有啦。」那個有著與他如出一轍面貌的黑髮馬尾少年勾起一個笑容,左手靈巧地把玩著那把檀黑色的摺扇。
啊啊,有點懷念。王楚庭心想。
那時候還能意氣風發笑得出來的自己,而不是現在猶如敗家之犬的自己。
只見那人微微一笑,攤開的掌心上放著的是一片似曾相熟的植物葉子。
「啊,唔係喎。呢個方法仲係有啲慢,你要更快既方法。」那人笑嘻嘻地說道,五指合攏握起拳頭。他微微使力,似是將掌心的葉子給捏碎,這才再次攤開手。
手上赫然出現了一枚深褐黑色的塊狀物。
「……」王楚庭瞪著那人掌心的東西,依然沒說話。
「只要一啖。第一啖就令你忘憂,第二啖令你……理得呢個世界其他野去死呢。」那人依然保持著張狂的笑容,示意他接過那東西。「黎啦,呢個係你唯一既出路。」
王楚庭抿了抿嘴,終究是踏前一步,接過那人遞來的東西,以及那枝大煙槍。
他吸了第一口,不習慣稍為嗆鼻的煙味讓他不禁咳了幾下。神奇的是那本應壓在他胸口上的鬱結怒火竟隨著咳嗽聲而逐漸輕鬆起來。
等到習慣了那煙味後,王楚庭又吸了第二口鴉片煙。
比起普通煙草更為甜膩的煙霧滑過他的氣管落到肺部,在他呼氣的時候又從鼻腔裡微微噴出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知道鴉片裡忘憂迷幻的成份大概已融進他的血液裡,隨著血管流進他大腦,卻像是一條激流般洗刷了他的思考能力,把所有不快、所有痛苦像粉筆字一般刷走。
就像是一個初生嬰兒般,懵懵懂懂、茫茫然然地看著這個未知的世界。
王楚庭往後仰身,平躺在床上。他又舉起煙槍吸了第三口煙。白霧徐徐從他口鼻呼出,模糊了他本來正盯著床板看的視線。
然而模糊的,又豈止於視線。
第四口煙、第五口、第六口。
王楚庭無聲地笑了。
係咯,
理得呢個世界其他野去死呢?
Scene: 1920s
「……聽人講,許家小姐琴晚癲癇病發死左。」
「癲乜鬼癇呀,擺明食大煙食到死左啦。你去大煙館個邊後巷行一轉,個個都係咁死架啦。」
「個許家小姐又係既,好人好姐,走去食大煙。」
「唉,講真,千金富戶小姐,邊個唔想爬上去個位大少爺張床呀?點爬上大少張床?咪就係同佢一齊癲走去食大煙囉。」
「我覺得大少爺呀,都未必記得邊個係許家小姐添啦。」
「唔出奇啦。人地大少爺係咩我地又係咩?佢鬼記得我地呢啲普通人。」
王楚庭挪開擱在他腰上的柔荑,穿好褲子和衣服,靜悄悄地下了床。他走到窗前,雙手一推打開窗子,讓早晨的涼風吹進房間裡。
許家小姐。
啊啊,他當然知道許家小姐前幾天香消玉殞的事。
他只是抽大煙而已,又不是聾的。這幾天的流言蜚語自然有聽說過。
令人意外的,王楚庭其實對那個女孩還算是有印象的。微卷的髮尾、草綠色的洋裝、曾經嚷著想要去香/港然後乘洋船去倫/敦玩。
倫/敦嗎?倫/敦是哪兒?啊,多少年前曾經有人承諾過要帶他上洋船到訪的那個地方。那時他還傻乎乎地答應說好。
王楚庭咂了一下舌暗惱自己為何要想到這種陳年往事,最終歸咎於剛剛醒來腦袋不太清醒的緣故,決定移動腳步來到大榻前。
來自大宅的下人敲響這煙館包廂門的時候王楚庭剛剛點起了酒精燈準備吸煙。後者打開門,接過下人遞來、來自倫/敦的信後便揮手遣退下人,又把遠在倫/敦的弟弟的家書隨便一塞進口袋裡,便躺到大榻上開始抽煙。
*
凡.爾.賽.條.約的簽訂,代表了席捲整個歐/洲的歐/戰終於完結。戰爭期間幾乎忙得可以整整一個月甚至三個月也回不了家的亞瑟.柯克蘭卻不能休息,而是開始著手處理戰爭期間在家裡堆積的各種事情。
他沒料到那個與他同住一屋簷下快八十年但彼此交流不知有沒八千句的東洋孩子居然會在將近半夜的時候突然主動敲響了他書房門。
亞瑟從文件中抬頭,見到那位黑髮孩子正乖巧地站在房門前等候他的首肯才進入書房。
「晚上好,亞瑟先生。」孩子開口不再是廣東話而是字正腔圓的英語。亞瑟默默地讚許了這件事,也不禁感嘆這日子過得真快。
「Horace?有什麼事?」亞瑟放下手上在看的文件,抬眸望向這個總算高過他腰間的黑髮小子。
「我想請教你一件事。」
「哦?」亞瑟對此感到好奇,「是學習上的?」
「唔、你可以姑且當是。」Horace回答,依然一臉平靜。縱使是閱人無數的亞瑟也讀不出他此刻的情緒。「先生你對鴉片熟悉得很吧,你又是否知道鴉片毒何解?」
本來亞瑟聽見前半句的時候是有點煩躁的——怎麼好死不死又突然提起這椿事——但後半句又讓他更加好奇了。
「為何問起這個?誰對鴉片上癮了?」亞瑟問道,不知怎的心裡警鈴大響。
這問題成功打碎了Horace一直的面無表情,薄怒浮現在他的臉上。黑髮孩子危險地瞇了瞇眼睛。
「楚庭哥。」Horace回答。
亞瑟眼角抽了抽,他一臉狐疑地盯著對方看,似乎想要從Horace的臉上找出一絲說謊的痕跡,然後好好教訓這孩子做人是不應該說謊的。
你怎麼膽敢用你兄長來撒謊?
可是他找不到。而且Horace又已經繼續說下去了。
「……他早已經不再回我的家書,上一封還是桂姐姐回的信。」
「……沒可能。」亞瑟依然不肯相信這件事,楞楞地開口。「你哥他可是寧願開戰也要放火燒掉所有存貨的人,他怎麼可能走去抽鴉片煙?」
「我姐姐不會在這種事上開玩笑。」
「……」
「有何解法。」Horace自然沒有打算也沒有義務要給時間亞瑟思考或是消化這個消息,只是再重覆他的問題一次。
亞瑟茫然地搖搖頭,低聲回答了一句「無可解、只能戒斷」。
這個回答令Horace沉默了半晌。再說起話的時候他雙眼通紅,似乎是剛剛硬把淚水給壓回去了。
「……他明知道鴉片毒的厲害,為何還要去抽?」亞瑟喃喃地問道。這問題並不是問Horace,反倒像是自己問自己。「為什麼……!」
Horace冷眼地看著眼前這個金髮男人難得的慌亂狀態。
「是你把楚庭哥迫成這樣的,你現在可高興了?」Horace緩緩開口,亞瑟抬眸盯著他。「你總說楚庭哥當年無情冷血,」
但是是你首先捏碎了本該放在手掌上好好呵護的心,把碎片扔落一地後便轉身離去。
卻不曾回頭看到那人就跪在地上,即使碎片劃破他膝蓋也要默默地把它們撿起嘗試黏合起來。
打秦朝開始他便喊那人為楚庭哥,是他的親兄長沒錯。
二千年的相處時光,自然一早熟知對方的性格。兄長桀驁不馴,說難聽點是自大狂妄,一言不合便跟人吵翻這種事比比皆是。然而他又護短到一個令其他人髮指的地步。親弟妹不在話下,還有好友和大哥、甚至是大宅裡的下人也是屬於他護短的範圍內。
王逸琛幾曾見過兄長會對一個非他護短範圍裡——不是姓王的,甚至根本不是來自東方——的人推心置腹,甚至掏出真心來相待?
就僅此一次,卻已嘗盡失敗痛苦的徹骨之痛。
「你才是最自私最冷血最無情的那個人,亞瑟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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