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英穗報社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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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中提及的一切事物與現實上的國家、地區並無關係。
※以下內容含自家省擬人物出場,不喜者勿入。
※亞瑟渣注意
※王楚庭前期溫馴如羊羊羊羊羊
※前期比較傾向英穗(無肉)或穗英穗、肉是穗英。
※不定期更新/整理/分拆/整合
帕特里西奧=葡/萄/牙(取自諾)
Marico=澳/門
創作文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有位英先生來到遠東,遇上了一位住在廣/州西關的大少爺。
一個相遇,一場大火,造就了一對佳人;一個陰謀,一場戰火,道出了殘酷的事實。
曾幾何時,英先生以為他能偷走少爺的心,
才發現在他背叛他那刻開始,掌中捧著的心已成碎片。
兵戎相見,還是至死不相見?”
【APH三次創作.中/國省擬 - 廣/東省 x Arthur Kirkland】報社系列
Scene: 1887
我有一個主意,不知你贊不贊同,但我覺得應該要先跟你說。
是有關Marcio的,嗯,沒錯,阿澳的。
我想我的鄰居們、歐/羅/巴的國家都知道我跟阿澳是蠻熟的,但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那是你認識的所以我不搶你的」這樣的規則。
要是他朝有一天,他們任何一個突然決定要來帶走阿澳的話你怎麼做?戰鬥?
坐在他對面的西關少爺沒有回答。王楚庭只是單手托腮,鼻子以下的臉容剛好藏在手後以致帕特里西奧完全無法看出他表情是如何。但既然話匣子都開了,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要是阿澳成為了我的殖民地,那我就可以保護他了。」帕特里西奧戰戰兢兢地落下這句,然後屏息以待對方的反應。
——要是對方伸手去探摺扇,他就得起身逃跑。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王楚庭只是放下手,歪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扯起一個冷笑。
「說白了你就是想把阿澳帶回家。」他說道,「我認識你這麼久到現在才知道你是個口水多過茶的傢伙。」
被人一下子識破目的,帕特里西奧也沒有狡辯的理由,只是擠出一個充滿歉意的笑容。
「眼見其他……都那樣,我的上司也想……嗯,你懂的。」帕特里西奧搔搔頭,特地顧及到對方的心情隱去句子中的不少話。「——但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他,這是我本人對你的承諾。」
王楚庭沒有立刻回應。他抬眸,直直地盯著帕特里西奧的草綠色眼眸,沈默的氣氛以及看不出喜怒的瞪視讓後者內心開始發毛。
嗚,我就說他不可能答應了啊。你看當年亞瑟被打成那樣,他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又帶走一個弟弟的要求呢?帕特里西奧覺得上司就是想他死而已。天主聖母,請保祐我不要被打得很慘。
「你發誓要好好對他。」
倏地,王楚庭開口。
「……咦?」沒料到對方這個回答的帕特里西奧不由得反問一聲,眨巴眨巴眼睛一臉呆滯。
「你發誓待阿澳好、必須好好保護他,我就口頭允了這事,你自己上京找他們簽字去。」王楚庭一口氣說完以上的話,便重新閉上嘴巴,等著葡國青年的誓言。
他的大腦當機了五秒才消化到現在的情況。
「啊!嗯!我發誓!我向你保證,我絕對會待Marcio很好,絕對不讓他受到傷害。」帕特里西奧信誓旦旦地一字一字說道。
「很好。現在把你要簽字的文件和自己一同滾上北/京去。」王楚庭說完這句明顯的逐客令後便站起身,準備離開書房。
帕特里西奧在細想之前已然站起來喊住了對方。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他看見大少爺停下來,似是等待那一條問題。「為什麼?」
「我疼他,但我不能保護他;你疼他,你能保護他。利害顯而易見。」王楚庭拋下這句後又打算往前走,外國青年急急地又開口。
「——他只是不懂表達愛。我認識他很久了,他只是個想愛、卻不懂如何愛的傢伙。」
王楚庭又停下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俐落地轉身。
「咁又關我咩事呢?」他歪了歪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帕特里西奧。
*
王皓景自然是不可能相信這件事的。
即使帕特里西奧已經拿著那張白紙黑字寫明一切上面還有屬於王耀按下的血押的條約。
帕特里西奧還說這是哥哥已經同意的事。
不可能的。哥哥怎麼可能。
不,孩子,怎麼不可能呢?
王皓景匆匆趕去西關大宅,決定直接和兄長對質,只希望一切不過是個惡作劇,只希望內心一閃而過的黑暗念頭不是真的。
「係,是我允了葡/萄/牙他才上京找耀大哥簽的字。」然而王楚庭一句話扼殺了一切希望。
明明吸氣是把空氣吸進體內,為什麼王皓景只覺得他倒抽一口氣的同時也感到體內的血液正快速流走呢?
明明是晚春時分已是百花盛開的廣/州城,明明是在那座他不知已待了幾多個百年的西關大宅,他卻覺得很冷很冷。
王皓景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才乾巴巴地擠出兩個字。
「點解。」
西關大少一開始並沒有回答,他只是聳了聳肩。
「他想要,那我就給他。」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王皓景冷冷地反駁,在任何人能夠阻止到他說下去之前他已經先惡狠狠地吐出下一句話。「那亞瑟.柯克蘭想要你你怎麼不把自己送給他,非要用阿香來代替你?」
「Marcio!不要這樣和你兄長說話——」站在綠衣孩子身後的葡國青年略帶責難地開口。
「不,沒關係。」王楚庭揮揮手表示不在意,「正好提醒了我為什麼不早點把自己連同這兒炸得渣都沒有好來個屍骨無存更遑論誰誰要來討誰誰誰。」
還真的給這個小兔崽子戳中點了。
就他媽的別提醒他才是這四十多年以來發生的所有事的始作俑者好嗎。
要是早在四十年前他一時興起把自己這兒炸得清光、若然世上從來沒廣/東,說不定現在還一切安好。
沒有了他的存在,就不會有個被感情沖昏頭腦的蠢材鬆口讓毒品走私入口,甚至搭上了兄長的健康。
都是他活該的。
「……好了好了,廣/東不說我說。我們只是想保護你。你現在有我的保護,其他國家就不會強行帶走你。」看不下去的帕特里西奧決定和盤托出事情原委。王皓景瞪大眼睛,忿忿地望著他。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帕特里西奧!哥能保護我!」他回頭望向兄長,似乎想要得到他的確認。
「問題就出在這兒,我不能。」
「怎麼不能呢?哥,你單槍匹馬在城外搞定了英/國!」
「那是當他們沒在用大炮對準我的時候。」
「那、那我們現在也有西式大炮!還有洋槍之類的!你也能對付他們的,哥哥!」
「那根本沒用。」王楚庭冷嗤一聲,「你看你閩哥不是一直很會水仗嗎?然而馬/尾完全被摧毀了,阿閩到現在傷還沒好;湘他禁令在身,今後仗也不能打,不用指望他能夠做到什麼。我根本不如湘,廣/東水師艦隻多但根本就不及福/建水師,況且上面都把錢放去發展北/洋水師了,我什麼都不能,我什麼都做不了,我甚至連自己的弟妹都保護不了!」說到最後王楚庭基本上是吼出來了。
所以,你滿意這個答案了沒有?
所以,走吧。讓一個有能力保護你免受傷害的人保護你吧,儘管代價是我再也不會見到你。
王逸誠看著逐漸遠去的三哥的身影,躡手躡腳地從藏身處來到兄長的身邊,抬頭憂心忡忡地看著楚庭哥哥。
「楚庭哥哥?」
因著弟弟輕聲呼喚而抬起頭,王楚庭望向那巴掌大小、一臉擔心的臉蛋。
「要是有人跟葡/萄/牙一樣是待你好的還說要保護你帶走你不就好了。」大少爺舉起手,似笑非笑地摸了摸最後一個弟弟的臉蛋。
「沒有這樣的人呀。」
「我知道,」王楚庭的手已經轉移到王逸誠的頭頂上,拍了拍他的頭。「所以你就只能接受你那沒用的哥哥的保護了。」
Scene: 1898
單膝跪禮予君王,雙膝跪禱予造物主。
然則在此,君王即天之子。
那你呢?你會跪你的王嗎?
我?沒人可以讓我跪下來。
*
臨出門前想起有東西落在書房沒拿,亞瑟.柯克蘭搔搔頭折返書房。他推開門,正打算往書桌方向走的時候,才察覺有人比他早一步已在書房了。
「香/港?你怎麼在這?」亞瑟瞇起眼睛,冷聲地詢問那個擅闖書房的孩子。
早已換下以前那套紅色衣袍穿上英式童服的小孩子在短短五十年間沒有特別長高,依然不過亞瑟的腰,然而從下往上的瞪視並沒因此失了氣勢。
亞瑟低頭看清楚孩子手裡攥住的紙張,問題的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
「——你還偷看我文件了!」
「嚴格來說偷竊的是你,先生。」香/港頓了一頓,把手中的地圖翻轉立在自己胸前,「而我只是在看我自己的東西,有問題嗎?」
亞瑟沒有理會對方的強辯,他只是上前一手奪去那張地圖,把它摺好扔到書桌上。
「卡森!」亞瑟綠眸沒有離開過對方那一臉不在乎的臉孔,他朝外面大喊管家的名字要他過來。
「我已寫信通知楚庭哥哥。」
「寫信給你哥又如何?無用之舉。」
孩子聳聳肩表示不置可否。
「你還想把他迫到哪個地步?」他尖銳地問道。
亞瑟別過頭,迎上剛踏入書房的管家的視線。
「把他帶回房間,不准他再踏入書房半步。」亞瑟抓住香/港的肩膀,後者大力一掙。
「我自己行,唔使你捉。」
"Speak English."亞瑟朝他的背影喊道。
"Fuck you then."香/港頭也不回地回敬他一句。
「我不在的時候麻煩你們看緊他。」把香/港帶到房間時亞瑟對管家說。
「好的,先生。」
「——又搶地?」香/港嘲諷地問道。
亞瑟低頭看了那孩子一眼。
「對,還有認真想想你的名字。我回來後,你再也不姓王了。」
他砰地關上房門,聽見裡面的孩子像隻受傷幼獸般的怒吼。
柯克蘭家的管家先生略帶責難地盯了主子一眼。
*
一封從倫.敦捎來的信,信上說當時事情已經談判中,所以到底談判已完成還是已進入簽字的程序了?
進禁宮要令牌還在情理之內,但為什麼大哥寢宮前還有一列守衛在呢?內心雖然嘀咕著,王楚庭還是乖乖地亮出令牌。然而立在他面前的守衛紋風不動,武器依然橫在他的路前。
「喂,讓開啦。這是令牌。」
「對不起,穗先生,我們有命令在身,不能讓你進去。」守衛為難地說道。
「命令?什麼命令?誰下的命令?」
「是我。」緊閉的宮門咿呀地打開又關上,裡面走出一個黑衣青年。
「京,我要見大哥。」連寒暄也省下,王楚庭立刻朝兄弟說道。
「大哥不會見你的,他還沒醒來。」王燕平依然冷著一張俊臉,語氣平平地道出一個事實。
「還沒醒來你就自作主張跟外國佬傾好租這個租那個,你抽鴉片抽到腦退化了嗎,京?」王楚庭啐道。
「你說我自作主張?」王燕平冷笑一聲,咧開一個燦爛的笑容。「自作主張的到底是誰?讓鴉片進口的是誰?被那個混蛋迷得頭昏腦漲的是誰?莫名奇妙地一把火燒掉商館區的是誰?搞出這一大堆爛攤子要我們來收拾的是誰?是你吧,廣/東?要不是你搞出來的爛攤子讓大哥中毒,他就不會因為日/本砍的一刀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咂噹一聲,那是守衛手裡拿著的矛被摺扇削掉一半而跌在地上的聲音。守衛瞪大眼睛,把視線從矛的斷口移到兩位少爺對峙交鋒的武器上。
摺扇幾乎就要在玉壁的主人身上劃下一口子,王燕平及時掏出玉壐擋去了摺扇的攻勢。
「事情說清楚一點好,阿閩阿湘阿荊都說那是你自己衝上去,大哥下意識要保護你才給砍的。」王楚庭冷冷地說。
「我沒否認這件事,我的重點是因為他體內的鴉片毒讓他被砍後到現在還醒不來,而這都是你的錯。」王燕平微微使力,讓已經沒在用力對衡的摺扇及其主人往後退了一步。他收起玉壐,把手背在身後。「請回吧,你已經無法做任何事。擴大他們要的香/港版圖已是箭在弦上、勢在必行。」
「……至少我要保住最後一個弟弟。」王楚庭低聲說道。
「弟弟?啊,你還有一個啊?」王燕平似乎對於這件事不怎麼在意,反而是帶點不耐煩。
「九/龍/寨只是一個小小的圍城炮台,英.吉.利要來何用?」
「誰知道。」王燕平聳聳肩表示這件事實在跟自己完全沒關係。他打算越過對方出發往談判場所繼續與英方談判的時候卻被王楚庭抓住了手臂。「放手。」
「……拜託。」從西關大少咬緊的牙關中聽到這個詞語實屬難得,或者該說那是從西關大少口中吐出的、算是最貼近請求的字詞了。「那個小小的地方他們不要也罷。」
那個小小的地方你不要也罷。他真想這樣反駁。
「我說過了,事至如今你做任何事也只是徒然。」王燕平知道那小小的地方也是他其中一個弟弟,他只是冷冷地重覆這句話,把手臂從對方的箝制中抽回,大步離開禁宮範圍。
……王楚庭還真的從禁宮一直跟著他走到禮部衙門前,似乎不肯放棄。
「——你不敢跟他說那就我說,你讓我進去跟他們說。」
「更無可能。」
王燕平走上門前那幾級階級,轉身垂下眼眸望著兄弟,忽然就笑了。
「其實憑什麼你覺得我會幫你呢?」他問,沒看漏對方臉色一滯。「就算有能力我也根本不可能幫你,粵.匪。」
王燕平狠狠撂下這兩個字後便頭也不回地踏進禮部衙門,徒留王楚庭依然站在原地,握著拳的雙手正氣得發抖。
一直跟在後面、從廣/州與主子一同趕來京城的西關大屋下人深吸一口氣,緩緩上前。
「大少,咁……我地返去吧啦?」
「返去?返去做咩?返去等佢地傾哂野黎帶走阿九?你傻架?」西關大少回頭惡狠狠地駁回下人的意見,又重新瞪著已然閉門的禮部衙門。
雖然對方那樣的態度讓他也不想這麼厚臉皮地留下來請求,問題是現在唯一的希望的確就是王燕平沒錯。
這個債早晚會向這些唯我獨尊的北方討回來,不過是遲早的事。
王楚庭咬著牙關,依然顫抖著的手拂開了常服袍膝前的布料,然後雙膝跪到在地上,就在禮部衙門前。
「大少爺?!!!」他此舉不僅讓下人大吃一驚,連帶在門前的守衛都瞪大眼睛,不知該維持守衛的站姿還是因為對方比自己高級尊貴而同樣跪下來。「——你起來啊!」
「不起,除非他答應我把阿九留下來。」
眼見主子怎說也死活不起來,下人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既然少爺執意如此,那我們下人們也!」四位大宅跟來的下人也跪到主人的身後。
最後是衙門其中一個守衛匆匆進去談判場所告訴裡面的人門外的情況。
「讓他跪唄。」王燕平聽畢守衛的報告後是這樣說的。
我倒看看是他膝蓋硬還是我的脾氣硬。
談判後王燕平離開的時候自然是對外面跪著的人視而不見,反倒是跟在後面的英方代表瞪大了眼睛、又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說起來又是在這禮部衙門前的見面。
「你說過沒人可以讓你跪下來的。」亞瑟.柯克蘭低頭盯著王楚庭看。他這個角度根本就不能如願看到低頭的對方的容顏。
王楚庭一開始並沒有回應,甚至根本就沒搭理他的打算。反倒是跪在他身後的下人每位都默契十足也護主非常地一同朝他投向憎惡的眼神。
「……信口開河、言而無信者多的是。」正當亞瑟也認為不會等到他的回答、打算離開的時候,王楚庭用著足以讓亞瑟聽見的聲量淡然地答道。
「……要是你開到口了,說不定我會如你所願呢?」只要你一句請求,我說不定就可能允了你的願望。亞瑟建議著。「那你就不用無止境地跪下去了。」
對於此建議王楚庭自然是嗤之以鼻。他抬起頭,一臉嘲弄又憎恨地看了一眼亞瑟。
「你認為我會嗎?」他反問。
用腳趾頭想也不會。
「那你就繼續跪吧。」
「正有此意。」王楚庭冷笑地目送不得逞的英/國人的離開。
這一跪竟是跪了四天。
或者說,如果不是第四天午後開始下雨、入黑後雨勢更是有增無減,跪在禮部衙門前的人才不會只跪四天。
第一天與主子一同下跪的兩個丫環終究撐到第三天便撐不下去,被主子勒令退下去休息。取而代之、與王楚庭並肩跪下的是第三天一早抵達京城的王鬱林。
「兩.廣呀。」
「傻妹。」
「傻得過你?」
入黑後的雨勢基本上稱得上是暴雨的級別了,還伴有幾聲驚雷。
下褟使館的亞瑟.柯克蘭被雷聲驚醒後在床上輾轉翻側了好一會兒也無法睡回去,腦海不知怎的一直回放今天午前散會時北/京沒頭沒腦的一句「午後會開始一直下雨呢」。
這京城少有的暴雨。
據說這座城雖已有數百年歷史,當年排洪設計可沒有馬虎。亞瑟也還沒聽到外面有人喊水浸淹水之類的通報。
然而他現在想到的自然是那說不定、大概、不,肯定此時此刻依然跪在禮部前的身影。
你說你不跪王,也不跪神,沒人沒事可以讓你跪下來,到頭來你卻自願在素來與你不和的兄弟前跪下來。
說起素來不和這件事,亞瑟實在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現在這王家,大哥昏迷不醒,對外有除他以外的歐.羅.巴來騷擾,對內民不聊生、對這外族王朝的統治諸多不滿,大大小小的動亂沒停過。眼見這樣的情況,兄弟姐妹更應該上下一心團結一致才對,王家偏偏來個唱反調,本來就感情不好的關係愈來愈差。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王燕平臉上掛著的分明是冷笑。
又是一道亮得令人視線發白的閃電,然後一聲響雷。雷聲過後亞瑟聽到遠處民房斷斷續續傳來小孩嬰兒被嚇醒的哭聲,他咬了咬下唇,決定掀開被子下床,到房門前叫喚下人。
「我要去禮部衙門。」他說道。
雷雨下馬匹受驚無法拉車,四名轎夫臭著一張臉抬著轎子直奔禮部衙門牌坊前。亞瑟著已經全身濕透的轎夫去附近找個地方避雨,打著傘子便往內巷走去。
排洪速度顯然不及降雨量,才不過一個拐彎的距離,亞瑟小跑步濺起的水花便把膝下的褲子濺得全濕,更別說那對遠在下雨之前已跪在戶外的兄妹。
兩人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打濕,頭髮濕漉漉地搭在肌膚上。由於跪著的姿勢使然,他們膝下的布料可以說是泡在水裡。兩人的臉色在搖曳不定的衙門火把照射下白得驚人,仔細一看之下,無論是哥哥還是妹妹都在大雨的淋澆下瑟縮發抖,卻堅持跪著。
「你們是笨蛋嗎!?」亞瑟忍不住便開口罵道,懶理其他人投來詫異又仇視的目光走到他們身邊,伸手想要拉起王鬱林不果後轉而把手落到王楚庭的手臂上,同樣也被甩開了。「起來啊!」
王楚庭連轉頭瞪他的打算也沒有,他的嘴唇幾乎冷得發紫。亞瑟眼見他這樣自然沒可能撒手不管。
「我說你起來啊!」他又去抓對方的手臂想拉他起來,這大少爺依然紋風不動。
「放手。」王楚庭冷冷的聲線敲在亞瑟的耳膜上。
「起來。」亞瑟這次絕對不讓步。王楚庭終於轉過頭,冰冷的目光從抓住自己手臂的手移開到亞瑟的臉上,然後又回到手臂上。
他伸手開始摳開亞瑟的手指想要擺脫箝制,但四天以來沒吃沒喝,現在淋了雨身體溫度急速下降,他身體已虛弱到根本無力氣掙脫到對方的地步。
「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這雨再淋下去即使你是省擬還是會病的,更別說其他下人!你不想想自己也想想下人,想想廣/西!」亞瑟收緊手指,讓對方摳不開來。
「我用不著你來關心,英/吉/利。」突然被拉進話題裡的王鬱林抬頭,王楚庭冷笑一聲。
亞瑟滿肚子都是怒火,他扔開了一直拿著的雨傘。
「你還要倔脾氣到什麼時候啊廣/東!你以為你在這雨裡跪一整夜北/京就會心軟幫你嗎?他不會的!他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
為什麼你偏要去求一個絕不可能幫你的人。為什麼你卻不去找另一方去求情。
只要你求我,只要你一開始就求我。
只要你開口,只要你說你肯跟我走。
「我倔脾氣關你叉事?我病又關你叉事?我跪到死都唔關你事!放手!」王楚庭吼道,用盡全力使勁一掙。
王楚庭忘了兩件事。
他忘了此刻正跪著,也忘了他已經跪了四天。膝蓋以下的地方早已麻木失去知覺,換作是普通人說不定再也走不到了。
他的使力一掙在反作用力影響下少不免失去平衡。由於雙腳已經麻木斷不可能替他及時穩住身體,於是他開始往一邊倒去。亞瑟見狀立刻放開他的手臂,準備接住往他方向倒的大少爺。
然而他還是不及有人的動作快。
王楚庭感覺到有人從他背後一拉,把他的身子帶回來,然後他便掉入一個熟悉的懷裡。
那牡丹花的香味。
那牡丹花香下伴隨著鴉片的甜膩、還有一點點血腥的味道。
稍長的髮絲撓過眼前,似是搔癢卻又不是。
「中/國。」亞瑟瞇起眼睛,盯著新出現的人。
「耀……耀哥?」王楚庭從王耀的懷中抬頭,只喊了一聲兄長的名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耀哥!」清楚把大哥出現到及時把兄長拉回懷裡的王鬱林也喚了一聲,聲音染上哭腔。
「嗯。」王耀應了一聲,空出來的手也把少女抱到懷裡,拍拍因為雨水打濕整個髮型都塌下來的妹妹的頭。「乖,沒事沒事。」
「……」再也忍不住鼻子和眼眶的酸意,王楚庭閉上眼睛,任由淚水從眼角溢出。「耀哥……求你……讓阿九……求求你……」他哽咽。
「我知道,你們受苦了。」王耀痛心地回答道,把弟弟更往懷裡帶,任由他淌淚,把委屈把什麼都好都發洩出來。
你明明那麼輕易地說出了請求,你明明對他就這麼輕易地說出請求。亞瑟握著的拳頭鬆了又緊。
明明你家大哥就沒能力保護你,這時候出來一下子就能讓你一直逞強的防線崩塌,這算什麼。
又是踩著水花的腳步聲,眾人往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瞧見小個子王海津打著傘子氣吁吁地跑來。
「趕、趕上了!」他努力順著氣解釋,「耀哥哥剛醒來,我跟他說了你們的情況,他就跑來——我的老天爺呀,耀哥哥你的衣服都濕透了!」王海津看著沒打傘大老遠從禁宮跑出來外城、現在半蹲在地上的大哥,慌忙走上前把大家都收歸傘子的保護下。
「小津,去對面太醫院看看有沒人當值,叫他們準備薑湯熱水,而且楚庭發燒了。」王耀沒有理會天/津的話,逕自下命令。後者應了一聲,跑走了。
「——我可以叫醫生來。」聽見有人發燒亞瑟不禁倒抽一口氣,他方才的觸碰居然沒有察覺那過熱的體溫。王耀抬眸盯了提出意見的人一眼。
「勞你費心了,英/吉/利。」王耀微抬手臂示意他將站起來,讓兩個孩子也緩緩、嘗試地借助他的力站起。一個大病未癒的、兩個跪得要沒力氣的,三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沒這需要。」
亞瑟緊皺眉頭,盯著那個已離開兄長懷抱卻低著頭讓人看不見臉容的人看。王楚庭這時候舉起手抹了一把臉,大概是拭淚,他的身子又晃了一下。
「——時候不早了,還請英/吉/利盡快回去使館,沖個熱水澡別生病了。」王耀又繼續說下去,「明天談判我會在場……我不會讓你帶走小九的。」他說完這句,帶著兩個弟妹緩緩起步越過杵立原地的亞瑟,走向太醫院。
大概是鬼使神差的,在踏入太醫院門前王楚庭突然轉頭回望那金髮男人最後一眼。
多年後,亞瑟.柯克蘭驚覺那一個回眸,確實是最後一眼。
Scene: 1899
「嗨,亞瑟。」
「……你來幹什麼。」去你的法/國佬。
哦,其實沒什麼事。法蘭西斯攤了攤手。
綠眸往上看,賞了對方一個華麗的白眼。
「有屁快放,沒屁就滾。」亞瑟.柯克蘭沒好氣地低吼了一句。
法蘭西斯勾起一個壞笑。
「他跟我走了。」紫藍色眼眸暗了幾度,法蘭西斯帶著愉快的口吻宣佈。
「誰?」
「廣/東,你的廣/東。」
白瓷製的茶杯從那人手中滑落,摔到茶碗上翻側,紅茶流過一桌。
1899年,廣/州灣正式成為法屬租界。
Scene: 1900s (此章有隱法貞、微法穗警告)
這條該死的、絲質製布條。
看在老天的份上,誰會想到堂堂西關大少爺現在居然會被領帶這東西給絆住了。
王楚庭不悅地咂了一下舌頭,將被他綁得莫名奇妙嚴重走型的領帶一把扯下來,砍掉重練。
這就是法蘭西斯.波諾弗瓦敲了敲房門、把頭探進來瞧見的情況。
「你還沒行嗎——噗。」外籍青年問道。他一眼瞧出對方目前遇到的困難,忍不住輕笑出聲。
法蘭西斯轉頭朝外面喊了句,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把房門打得更開,帶著一個女僕人走進來。
王楚庭放下還在跟領帶糾纏的手,讓那個子高高的女僕三兩下手勢完成繫領帶的動作,順便開始整理穿在這東洋少年身上的西服。
法蘭西斯走到王楚庭身邊,與他一同審視面前落地鏡中的人像。
筆挺的西裝包裹著那人瘦削的身材。世人只看過那龍之國的人的傳統服飾,如今眼前的人穿起西方服飾來也是會令人眼界大開。
「我大概明白亞瑟為何對你如此著迷。」法蘭西斯突然開口,把王楚庭臉上原本的輕鬆表情一下子抹去。
「……別提那人。」
「為何不呢?他也會出席今晚的聚會,大概已經來了……噢我沒有跟你提起嗎?」法蘭西斯故作驚奇的樣子讓王楚庭就要把手探到腰側抽扇子——是的,穿上西服他的武器還好好地隨身,不然怎麼能叫隨身武器呢。
法蘭西斯及時抓住他的手。女僕這時也檢查完畢,靜悄悄地退下了。
「想想你的妹妹,甜心。你只需做的是放手,跟我下去,笑。」
「我不是被你控制的人偶,法.蘭.西。」王楚庭依言放下了手不再去探他的摺扇,但還是在言語上作出反擊。
「抱歉,但你的確是,廣/東。」
雖然那不過是西南邊的一個小港口,雖然那不過是叫租借。
但法蘭西在他家裡特權已大得儼如成為宗主國,他已淪為他的殖民地了。
更別說那條約沒說、但他們心知肚明的事實:法蘭西不去煩廣/西,但廣/東必須在每年中的三個月時間去法蘭西家住。
「……嘛,你倒也不需要憂心。我又不會強迫你去幹什麼,你只需要站在我旁邊就行了。他要是想來找你搭話你當然有權無視他,就是請你不要揍他而已——雖然我其實很想看。」
似乎是玩夠了、看夠了對方的反應,法蘭西斯愉快地補充一句。他一手搭到王楚庭的肩膀上,以不可抗的力氣推著他一同離開房間,前往大廳。
「——你們都該慶幸我沒打算血債血償。」在前往大廳的路上,法蘭西斯突然又開口了。
王楚庭抬頭瞥了他的側臉一眼。
西關大少不知從哪年開始變得沈默,卻學會用眼神表達他的意思。
比如說那一眼神是世界公認詢問原因的意思。
「他殺了我的,我本應也殺了他的。」紫藍色眼眸裡竟混合著無盡的悲慟、一點的狠戾。
然而他卻聰明得去找了個與自身相同存在的你。
「但我又想到一件事,看著摯愛在你面前斷氣之於我們這樣的存在不過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通往大廳的樓梯台前。透過眼角的餘光王楚庭可以見到舞廳上來來往往的客人。
法蘭西斯拉近了他們的距離,他的呼吸打在王楚庭的耳垂上。
「最痛苦的是有人站在他本來的位置上,做了他本來能做的事。」
——而你還樂意參與其中。
王楚庭往後退了一步看清楚對方的臉龐也讀懂了他的意思。法蘭西斯亦步亦趨地重新縮短兩人的距離,他的手已經環上對方的腰。
王楚庭及時別過臉,讓對方的嘴唇終究只是擦過他的嘴角。
他自然不會不知道看在其他人眼內他們是接吻了。
而作為舞廳裡的一分子,亞瑟.柯克蘭目睹了一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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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中提及的一切事物與現實上的國家、地區並無關係。
※以下內容含自家省擬人物出場,不喜者勿入。
※亞瑟渣注意
※王楚庭前期溫馴如羊羊羊羊羊
※前期比較傾向英穗(無肉)或穗英穗、肉是穗英。
※不定期更新/整理/分拆/整合
帕特里西奧=葡/萄/牙(取自諾)
Marico=澳/門
創作文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有位英先生來到遠東,遇上了一位住在廣/州西關的大少爺。
一個相遇,一場大火,造就了一對佳人;一個陰謀,一場戰火,道出了殘酷的事實。
曾幾何時,英先生以為他能偷走少爺的心,
才發現在他背叛他那刻開始,掌中捧著的心已成碎片。
兵戎相見,還是至死不相見?”
【APH三次創作.中/國省擬 - 廣/東省 x Arthur Kirkland】報社系列
Scene: 1887
我有一個主意,不知你贊不贊同,但我覺得應該要先跟你說。
是有關Marcio的,嗯,沒錯,阿澳的。
我想我的鄰居們、歐/羅/巴的國家都知道我跟阿澳是蠻熟的,但是這世上從來就沒有「那是你認識的所以我不搶你的」這樣的規則。
要是他朝有一天,他們任何一個突然決定要來帶走阿澳的話你怎麼做?戰鬥?
坐在他對面的西關少爺沒有回答。王楚庭只是單手托腮,鼻子以下的臉容剛好藏在手後以致帕特里西奧完全無法看出他表情是如何。但既然話匣子都開了,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
「……要是阿澳成為了我的殖民地,那我就可以保護他了。」帕特里西奧戰戰兢兢地落下這句,然後屏息以待對方的反應。
——要是對方伸手去探摺扇,他就得起身逃跑。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王楚庭只是放下手,歪頭看了他一眼,嘴角扯起一個冷笑。
「說白了你就是想把阿澳帶回家。」他說道,「我認識你這麼久到現在才知道你是個口水多過茶的傢伙。」
被人一下子識破目的,帕特里西奧也沒有狡辯的理由,只是擠出一個充滿歉意的笑容。
「眼見其他……都那樣,我的上司也想……嗯,你懂的。」帕特里西奧搔搔頭,特地顧及到對方的心情隱去句子中的不少話。「——但你放心,我一定會保護好他,這是我本人對你的承諾。」
王楚庭沒有立刻回應。他抬眸,直直地盯著帕特里西奧的草綠色眼眸,沈默的氣氛以及看不出喜怒的瞪視讓後者內心開始發毛。
嗚,我就說他不可能答應了啊。你看當年亞瑟被打成那樣,他怎麼可能會答應這種又帶走一個弟弟的要求呢?帕特里西奧覺得上司就是想他死而已。天主聖母,請保祐我不要被打得很慘。
「你發誓要好好對他。」
倏地,王楚庭開口。
「……咦?」沒料到對方這個回答的帕特里西奧不由得反問一聲,眨巴眨巴眼睛一臉呆滯。
「你發誓待阿澳好、必須好好保護他,我就口頭允了這事,你自己上京找他們簽字去。」王楚庭一口氣說完以上的話,便重新閉上嘴巴,等著葡國青年的誓言。
他的大腦當機了五秒才消化到現在的情況。
「啊!嗯!我發誓!我向你保證,我絕對會待Marcio很好,絕對不讓他受到傷害。」帕特里西奧信誓旦旦地一字一字說道。
「很好。現在把你要簽字的文件和自己一同滾上北/京去。」王楚庭說完這句明顯的逐客令後便站起身,準備離開書房。
帕特里西奧在細想之前已然站起來喊住了對方。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他看見大少爺停下來,似是等待那一條問題。「為什麼?」
「我疼他,但我不能保護他;你疼他,你能保護他。利害顯而易見。」王楚庭拋下這句後又打算往前走,外國青年急急地又開口。
「——他只是不懂表達愛。我認識他很久了,他只是個想愛、卻不懂如何愛的傢伙。」
王楚庭又停下了。他深吸了一口氣,俐落地轉身。
「咁又關我咩事呢?」他歪了歪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帕特里西奧。
*
王皓景自然是不可能相信這件事的。
即使帕特里西奧已經拿著那張白紙黑字寫明一切上面還有屬於王耀按下的血押的條約。
帕特里西奧還說這是哥哥已經同意的事。
不可能的。哥哥怎麼可能。
不,孩子,怎麼不可能呢?
王皓景匆匆趕去西關大宅,決定直接和兄長對質,只希望一切不過是個惡作劇,只希望內心一閃而過的黑暗念頭不是真的。
「係,是我允了葡/萄/牙他才上京找耀大哥簽的字。」然而王楚庭一句話扼殺了一切希望。
明明吸氣是把空氣吸進體內,為什麼王皓景只覺得他倒抽一口氣的同時也感到體內的血液正快速流走呢?
明明是晚春時分已是百花盛開的廣/州城,明明是在那座他不知已待了幾多個百年的西關大宅,他卻覺得很冷很冷。
王皓景張了張嘴,好不容易才乾巴巴地擠出兩個字。
「點解。」
西關大少一開始並沒有回答,他只是聳了聳肩。
「他想要,那我就給他。」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說話了?」王皓景冷冷地反駁,在任何人能夠阻止到他說下去之前他已經先惡狠狠地吐出下一句話。「那亞瑟.柯克蘭想要你你怎麼不把自己送給他,非要用阿香來代替你?」
「Marcio!不要這樣和你兄長說話——」站在綠衣孩子身後的葡國青年略帶責難地開口。
「不,沒關係。」王楚庭揮揮手表示不在意,「正好提醒了我為什麼不早點把自己連同這兒炸得渣都沒有好來個屍骨無存更遑論誰誰要來討誰誰誰。」
還真的給這個小兔崽子戳中點了。
就他媽的別提醒他才是這四十多年以來發生的所有事的始作俑者好嗎。
要是早在四十年前他一時興起把自己這兒炸得清光、若然世上從來沒廣/東,說不定現在還一切安好。
沒有了他的存在,就不會有個被感情沖昏頭腦的蠢材鬆口讓毒品走私入口,甚至搭上了兄長的健康。
都是他活該的。
「……好了好了,廣/東不說我說。我們只是想保護你。你現在有我的保護,其他國家就不會強行帶走你。」看不下去的帕特里西奧決定和盤托出事情原委。王皓景瞪大眼睛,忿忿地望著他。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帕特里西奧!哥能保護我!」他回頭望向兄長,似乎想要得到他的確認。
「問題就出在這兒,我不能。」
「怎麼不能呢?哥,你單槍匹馬在城外搞定了英/國!」
「那是當他們沒在用大炮對準我的時候。」
「那、那我們現在也有西式大炮!還有洋槍之類的!你也能對付他們的,哥哥!」
「那根本沒用。」王楚庭冷嗤一聲,「你看你閩哥不是一直很會水仗嗎?然而馬/尾完全被摧毀了,阿閩到現在傷還沒好;湘他禁令在身,今後仗也不能打,不用指望他能夠做到什麼。我根本不如湘,廣/東水師艦隻多但根本就不及福/建水師,況且上面都把錢放去發展北/洋水師了,我什麼都不能,我什麼都做不了,我甚至連自己的弟妹都保護不了!」說到最後王楚庭基本上是吼出來了。
所以,你滿意這個答案了沒有?
所以,走吧。讓一個有能力保護你免受傷害的人保護你吧,儘管代價是我再也不會見到你。
王逸誠看著逐漸遠去的三哥的身影,躡手躡腳地從藏身處來到兄長的身邊,抬頭憂心忡忡地看著楚庭哥哥。
「楚庭哥哥?」
因著弟弟輕聲呼喚而抬起頭,王楚庭望向那巴掌大小、一臉擔心的臉蛋。
「要是有人跟葡/萄/牙一樣是待你好的還說要保護你帶走你不就好了。」大少爺舉起手,似笑非笑地摸了摸最後一個弟弟的臉蛋。
「沒有這樣的人呀。」
「我知道,」王楚庭的手已經轉移到王逸誠的頭頂上,拍了拍他的頭。「所以你就只能接受你那沒用的哥哥的保護了。」
Scene: 1898
單膝跪禮予君王,雙膝跪禱予造物主。
然則在此,君王即天之子。
那你呢?你會跪你的王嗎?
我?沒人可以讓我跪下來。
*
臨出門前想起有東西落在書房沒拿,亞瑟.柯克蘭搔搔頭折返書房。他推開門,正打算往書桌方向走的時候,才察覺有人比他早一步已在書房了。
「香/港?你怎麼在這?」亞瑟瞇起眼睛,冷聲地詢問那個擅闖書房的孩子。
早已換下以前那套紅色衣袍穿上英式童服的小孩子在短短五十年間沒有特別長高,依然不過亞瑟的腰,然而從下往上的瞪視並沒因此失了氣勢。
亞瑟低頭看清楚孩子手裡攥住的紙張,問題的答案似乎已呼之欲出。
「——你還偷看我文件了!」
「嚴格來說偷竊的是你,先生。」香/港頓了一頓,把手中的地圖翻轉立在自己胸前,「而我只是在看我自己的東西,有問題嗎?」
亞瑟沒有理會對方的強辯,他只是上前一手奪去那張地圖,把它摺好扔到書桌上。
「卡森!」亞瑟綠眸沒有離開過對方那一臉不在乎的臉孔,他朝外面大喊管家的名字要他過來。
「我已寫信通知楚庭哥哥。」
「寫信給你哥又如何?無用之舉。」
孩子聳聳肩表示不置可否。
「你還想把他迫到哪個地步?」他尖銳地問道。
亞瑟別過頭,迎上剛踏入書房的管家的視線。
「把他帶回房間,不准他再踏入書房半步。」亞瑟抓住香/港的肩膀,後者大力一掙。
「我自己行,唔使你捉。」
"Speak English."亞瑟朝他的背影喊道。
"Fuck you then."香/港頭也不回地回敬他一句。
「我不在的時候麻煩你們看緊他。」把香/港帶到房間時亞瑟對管家說。
「好的,先生。」
「——又搶地?」香/港嘲諷地問道。
亞瑟低頭看了那孩子一眼。
「對,還有認真想想你的名字。我回來後,你再也不姓王了。」
他砰地關上房門,聽見裡面的孩子像隻受傷幼獸般的怒吼。
柯克蘭家的管家先生略帶責難地盯了主子一眼。
*
一封從倫.敦捎來的信,信上說當時事情已經談判中,所以到底談判已完成還是已進入簽字的程序了?
進禁宮要令牌還在情理之內,但為什麼大哥寢宮前還有一列守衛在呢?內心雖然嘀咕著,王楚庭還是乖乖地亮出令牌。然而立在他面前的守衛紋風不動,武器依然橫在他的路前。
「喂,讓開啦。這是令牌。」
「對不起,穗先生,我們有命令在身,不能讓你進去。」守衛為難地說道。
「命令?什麼命令?誰下的命令?」
「是我。」緊閉的宮門咿呀地打開又關上,裡面走出一個黑衣青年。
「京,我要見大哥。」連寒暄也省下,王楚庭立刻朝兄弟說道。
「大哥不會見你的,他還沒醒來。」王燕平依然冷著一張俊臉,語氣平平地道出一個事實。
「還沒醒來你就自作主張跟外國佬傾好租這個租那個,你抽鴉片抽到腦退化了嗎,京?」王楚庭啐道。
「你說我自作主張?」王燕平冷笑一聲,咧開一個燦爛的笑容。「自作主張的到底是誰?讓鴉片進口的是誰?被那個混蛋迷得頭昏腦漲的是誰?莫名奇妙地一把火燒掉商館區的是誰?搞出這一大堆爛攤子要我們來收拾的是誰?是你吧,廣/東?要不是你搞出來的爛攤子讓大哥中毒,他就不會因為日/本砍的一刀到現在還沒醒過來!」
咂噹一聲,那是守衛手裡拿著的矛被摺扇削掉一半而跌在地上的聲音。守衛瞪大眼睛,把視線從矛的斷口移到兩位少爺對峙交鋒的武器上。
摺扇幾乎就要在玉壁的主人身上劃下一口子,王燕平及時掏出玉壐擋去了摺扇的攻勢。
「事情說清楚一點好,阿閩阿湘阿荊都說那是你自己衝上去,大哥下意識要保護你才給砍的。」王楚庭冷冷地說。
「我沒否認這件事,我的重點是因為他體內的鴉片毒讓他被砍後到現在還醒不來,而這都是你的錯。」王燕平微微使力,讓已經沒在用力對衡的摺扇及其主人往後退了一步。他收起玉壐,把手背在身後。「請回吧,你已經無法做任何事。擴大他們要的香/港版圖已是箭在弦上、勢在必行。」
「……至少我要保住最後一個弟弟。」王楚庭低聲說道。
「弟弟?啊,你還有一個啊?」王燕平似乎對於這件事不怎麼在意,反而是帶點不耐煩。
「九/龍/寨只是一個小小的圍城炮台,英.吉.利要來何用?」
「誰知道。」王燕平聳聳肩表示這件事實在跟自己完全沒關係。他打算越過對方出發往談判場所繼續與英方談判的時候卻被王楚庭抓住了手臂。「放手。」
「……拜託。」從西關大少咬緊的牙關中聽到這個詞語實屬難得,或者該說那是從西關大少口中吐出的、算是最貼近請求的字詞了。「那個小小的地方他們不要也罷。」
那個小小的地方你不要也罷。他真想這樣反駁。
「我說過了,事至如今你做任何事也只是徒然。」王燕平知道那小小的地方也是他其中一個弟弟,他只是冷冷地重覆這句話,把手臂從對方的箝制中抽回,大步離開禁宮範圍。
……王楚庭還真的從禁宮一直跟著他走到禮部衙門前,似乎不肯放棄。
「——你不敢跟他說那就我說,你讓我進去跟他們說。」
「更無可能。」
王燕平走上門前那幾級階級,轉身垂下眼眸望著兄弟,忽然就笑了。
「其實憑什麼你覺得我會幫你呢?」他問,沒看漏對方臉色一滯。「就算有能力我也根本不可能幫你,粵.匪。」
王燕平狠狠撂下這兩個字後便頭也不回地踏進禮部衙門,徒留王楚庭依然站在原地,握著拳的雙手正氣得發抖。
一直跟在後面、從廣/州與主子一同趕來京城的西關大屋下人深吸一口氣,緩緩上前。
「大少,咁……我地返去吧啦?」
「返去?返去做咩?返去等佢地傾哂野黎帶走阿九?你傻架?」西關大少回頭惡狠狠地駁回下人的意見,又重新瞪著已然閉門的禮部衙門。
雖然對方那樣的態度讓他也不想這麼厚臉皮地留下來請求,問題是現在唯一的希望的確就是王燕平沒錯。
這個債早晚會向這些唯我獨尊的北方討回來,不過是遲早的事。
王楚庭咬著牙關,依然顫抖著的手拂開了常服袍膝前的布料,然後雙膝跪到在地上,就在禮部衙門前。
「大少爺?!!!」他此舉不僅讓下人大吃一驚,連帶在門前的守衛都瞪大眼睛,不知該維持守衛的站姿還是因為對方比自己高級尊貴而同樣跪下來。「——你起來啊!」
「不起,除非他答應我把阿九留下來。」
眼見主子怎說也死活不起來,下人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既然少爺執意如此,那我們下人們也!」四位大宅跟來的下人也跪到主人的身後。
最後是衙門其中一個守衛匆匆進去談判場所告訴裡面的人門外的情況。
「讓他跪唄。」王燕平聽畢守衛的報告後是這樣說的。
我倒看看是他膝蓋硬還是我的脾氣硬。
談判後王燕平離開的時候自然是對外面跪著的人視而不見,反倒是跟在後面的英方代表瞪大了眼睛、又是滿滿的不可置信。
說起來又是在這禮部衙門前的見面。
「你說過沒人可以讓你跪下來的。」亞瑟.柯克蘭低頭盯著王楚庭看。他這個角度根本就不能如願看到低頭的對方的容顏。
王楚庭一開始並沒有回應,甚至根本就沒搭理他的打算。反倒是跪在他身後的下人每位都默契十足也護主非常地一同朝他投向憎惡的眼神。
「……信口開河、言而無信者多的是。」正當亞瑟也認為不會等到他的回答、打算離開的時候,王楚庭用著足以讓亞瑟聽見的聲量淡然地答道。
「……要是你開到口了,說不定我會如你所願呢?」只要你一句請求,我說不定就可能允了你的願望。亞瑟建議著。「那你就不用無止境地跪下去了。」
對於此建議王楚庭自然是嗤之以鼻。他抬起頭,一臉嘲弄又憎恨地看了一眼亞瑟。
「你認為我會嗎?」他反問。
用腳趾頭想也不會。
「那你就繼續跪吧。」
「正有此意。」王楚庭冷笑地目送不得逞的英/國人的離開。
這一跪竟是跪了四天。
或者說,如果不是第四天午後開始下雨、入黑後雨勢更是有增無減,跪在禮部衙門前的人才不會只跪四天。
第一天與主子一同下跪的兩個丫環終究撐到第三天便撐不下去,被主子勒令退下去休息。取而代之、與王楚庭並肩跪下的是第三天一早抵達京城的王鬱林。
「兩.廣呀。」
「傻妹。」
「傻得過你?」
入黑後的雨勢基本上稱得上是暴雨的級別了,還伴有幾聲驚雷。
下褟使館的亞瑟.柯克蘭被雷聲驚醒後在床上輾轉翻側了好一會兒也無法睡回去,腦海不知怎的一直回放今天午前散會時北/京沒頭沒腦的一句「午後會開始一直下雨呢」。
這京城少有的暴雨。
據說這座城雖已有數百年歷史,當年排洪設計可沒有馬虎。亞瑟也還沒聽到外面有人喊水浸淹水之類的通報。
然而他現在想到的自然是那說不定、大概、不,肯定此時此刻依然跪在禮部前的身影。
你說你不跪王,也不跪神,沒人沒事可以讓你跪下來,到頭來你卻自願在素來與你不和的兄弟前跪下來。
說起素來不和這件事,亞瑟實在對此百思不得其解。現在這王家,大哥昏迷不醒,對外有除他以外的歐.羅.巴來騷擾,對內民不聊生、對這外族王朝的統治諸多不滿,大大小小的動亂沒停過。眼見這樣的情況,兄弟姐妹更應該上下一心團結一致才對,王家偏偏來個唱反調,本來就感情不好的關係愈來愈差。
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王燕平臉上掛著的分明是冷笑。
又是一道亮得令人視線發白的閃電,然後一聲響雷。雷聲過後亞瑟聽到遠處民房斷斷續續傳來小孩嬰兒被嚇醒的哭聲,他咬了咬下唇,決定掀開被子下床,到房門前叫喚下人。
「我要去禮部衙門。」他說道。
雷雨下馬匹受驚無法拉車,四名轎夫臭著一張臉抬著轎子直奔禮部衙門牌坊前。亞瑟著已經全身濕透的轎夫去附近找個地方避雨,打著傘子便往內巷走去。
排洪速度顯然不及降雨量,才不過一個拐彎的距離,亞瑟小跑步濺起的水花便把膝下的褲子濺得全濕,更別說那對遠在下雨之前已跪在戶外的兄妹。
兩人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雨水打濕,頭髮濕漉漉地搭在肌膚上。由於跪著的姿勢使然,他們膝下的布料可以說是泡在水裡。兩人的臉色在搖曳不定的衙門火把照射下白得驚人,仔細一看之下,無論是哥哥還是妹妹都在大雨的淋澆下瑟縮發抖,卻堅持跪著。
「你們是笨蛋嗎!?」亞瑟忍不住便開口罵道,懶理其他人投來詫異又仇視的目光走到他們身邊,伸手想要拉起王鬱林不果後轉而把手落到王楚庭的手臂上,同樣也被甩開了。「起來啊!」
王楚庭連轉頭瞪他的打算也沒有,他的嘴唇幾乎冷得發紫。亞瑟眼見他這樣自然沒可能撒手不管。
「我說你起來啊!」他又去抓對方的手臂想拉他起來,這大少爺依然紋風不動。
「放手。」王楚庭冷冷的聲線敲在亞瑟的耳膜上。
「起來。」亞瑟這次絕對不讓步。王楚庭終於轉過頭,冰冷的目光從抓住自己手臂的手移開到亞瑟的臉上,然後又回到手臂上。
他伸手開始摳開亞瑟的手指想要擺脫箝制,但四天以來沒吃沒喝,現在淋了雨身體溫度急速下降,他身體已虛弱到根本無力氣掙脫到對方的地步。
「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這雨再淋下去即使你是省擬還是會病的,更別說其他下人!你不想想自己也想想下人,想想廣/西!」亞瑟收緊手指,讓對方摳不開來。
「我用不著你來關心,英/吉/利。」突然被拉進話題裡的王鬱林抬頭,王楚庭冷笑一聲。
亞瑟滿肚子都是怒火,他扔開了一直拿著的雨傘。
「你還要倔脾氣到什麼時候啊廣/東!你以為你在這雨裡跪一整夜北/京就會心軟幫你嗎?他不會的!他根本就不管你的死活!」
為什麼你偏要去求一個絕不可能幫你的人。為什麼你卻不去找另一方去求情。
只要你求我,只要你一開始就求我。
只要你開口,只要你說你肯跟我走。
「我倔脾氣關你叉事?我病又關你叉事?我跪到死都唔關你事!放手!」王楚庭吼道,用盡全力使勁一掙。
王楚庭忘了兩件事。
他忘了此刻正跪著,也忘了他已經跪了四天。膝蓋以下的地方早已麻木失去知覺,換作是普通人說不定再也走不到了。
他的使力一掙在反作用力影響下少不免失去平衡。由於雙腳已經麻木斷不可能替他及時穩住身體,於是他開始往一邊倒去。亞瑟見狀立刻放開他的手臂,準備接住往他方向倒的大少爺。
然而他還是不及有人的動作快。
王楚庭感覺到有人從他背後一拉,把他的身子帶回來,然後他便掉入一個熟悉的懷裡。
那牡丹花的香味。
那牡丹花香下伴隨著鴉片的甜膩、還有一點點血腥的味道。
稍長的髮絲撓過眼前,似是搔癢卻又不是。
「中/國。」亞瑟瞇起眼睛,盯著新出現的人。
「耀……耀哥?」王楚庭從王耀的懷中抬頭,只喊了一聲兄長的名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耀哥!」清楚把大哥出現到及時把兄長拉回懷裡的王鬱林也喚了一聲,聲音染上哭腔。
「嗯。」王耀應了一聲,空出來的手也把少女抱到懷裡,拍拍因為雨水打濕整個髮型都塌下來的妹妹的頭。「乖,沒事沒事。」
「……」再也忍不住鼻子和眼眶的酸意,王楚庭閉上眼睛,任由淚水從眼角溢出。「耀哥……求你……讓阿九……求求你……」他哽咽。
「我知道,你們受苦了。」王耀痛心地回答道,把弟弟更往懷裡帶,任由他淌淚,把委屈把什麼都好都發洩出來。
你明明那麼輕易地說出了請求,你明明對他就這麼輕易地說出請求。亞瑟握著的拳頭鬆了又緊。
明明你家大哥就沒能力保護你,這時候出來一下子就能讓你一直逞強的防線崩塌,這算什麼。
又是踩著水花的腳步聲,眾人往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瞧見小個子王海津打著傘子氣吁吁地跑來。
「趕、趕上了!」他努力順著氣解釋,「耀哥哥剛醒來,我跟他說了你們的情況,他就跑來——我的老天爺呀,耀哥哥你的衣服都濕透了!」王海津看著沒打傘大老遠從禁宮跑出來外城、現在半蹲在地上的大哥,慌忙走上前把大家都收歸傘子的保護下。
「小津,去對面太醫院看看有沒人當值,叫他們準備薑湯熱水,而且楚庭發燒了。」王耀沒有理會天/津的話,逕自下命令。後者應了一聲,跑走了。
「——我可以叫醫生來。」聽見有人發燒亞瑟不禁倒抽一口氣,他方才的觸碰居然沒有察覺那過熱的體溫。王耀抬眸盯了提出意見的人一眼。
「勞你費心了,英/吉/利。」王耀微抬手臂示意他將站起來,讓兩個孩子也緩緩、嘗試地借助他的力站起。一個大病未癒的、兩個跪得要沒力氣的,三個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沒這需要。」
亞瑟緊皺眉頭,盯著那個已離開兄長懷抱卻低著頭讓人看不見臉容的人看。王楚庭這時候舉起手抹了一把臉,大概是拭淚,他的身子又晃了一下。
「——時候不早了,還請英/吉/利盡快回去使館,沖個熱水澡別生病了。」王耀又繼續說下去,「明天談判我會在場……我不會讓你帶走小九的。」他說完這句,帶著兩個弟妹緩緩起步越過杵立原地的亞瑟,走向太醫院。
大概是鬼使神差的,在踏入太醫院門前王楚庭突然轉頭回望那金髮男人最後一眼。
多年後,亞瑟.柯克蘭驚覺那一個回眸,確實是最後一眼。
Scene: 1899
「嗨,亞瑟。」
「……你來幹什麼。」去你的法/國佬。
哦,其實沒什麼事。法蘭西斯攤了攤手。
綠眸往上看,賞了對方一個華麗的白眼。
「有屁快放,沒屁就滾。」亞瑟.柯克蘭沒好氣地低吼了一句。
法蘭西斯勾起一個壞笑。
「他跟我走了。」紫藍色眼眸暗了幾度,法蘭西斯帶著愉快的口吻宣佈。
「誰?」
「廣/東,你的廣/東。」
白瓷製的茶杯從那人手中滑落,摔到茶碗上翻側,紅茶流過一桌。
1899年,廣/州灣正式成為法屬租界。
Scene: 1900s (此章有隱法貞、微法穗警告)
這條該死的、絲質製布條。
看在老天的份上,誰會想到堂堂西關大少爺現在居然會被領帶這東西給絆住了。
王楚庭不悅地咂了一下舌頭,將被他綁得莫名奇妙嚴重走型的領帶一把扯下來,砍掉重練。
這就是法蘭西斯.波諾弗瓦敲了敲房門、把頭探進來瞧見的情況。
「你還沒行嗎——噗。」外籍青年問道。他一眼瞧出對方目前遇到的困難,忍不住輕笑出聲。
法蘭西斯轉頭朝外面喊了句,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他把房門打得更開,帶著一個女僕人走進來。
王楚庭放下還在跟領帶糾纏的手,讓那個子高高的女僕三兩下手勢完成繫領帶的動作,順便開始整理穿在這東洋少年身上的西服。
法蘭西斯走到王楚庭身邊,與他一同審視面前落地鏡中的人像。
筆挺的西裝包裹著那人瘦削的身材。世人只看過那龍之國的人的傳統服飾,如今眼前的人穿起西方服飾來也是會令人眼界大開。
「我大概明白亞瑟為何對你如此著迷。」法蘭西斯突然開口,把王楚庭臉上原本的輕鬆表情一下子抹去。
「……別提那人。」
「為何不呢?他也會出席今晚的聚會,大概已經來了……噢我沒有跟你提起嗎?」法蘭西斯故作驚奇的樣子讓王楚庭就要把手探到腰側抽扇子——是的,穿上西服他的武器還好好地隨身,不然怎麼能叫隨身武器呢。
法蘭西斯及時抓住他的手。女僕這時也檢查完畢,靜悄悄地退下了。
「想想你的妹妹,甜心。你只需做的是放手,跟我下去,笑。」
「我不是被你控制的人偶,法.蘭.西。」王楚庭依言放下了手不再去探他的摺扇,但還是在言語上作出反擊。
「抱歉,但你的確是,廣/東。」
雖然那不過是西南邊的一個小港口,雖然那不過是叫租借。
但法蘭西在他家裡特權已大得儼如成為宗主國,他已淪為他的殖民地了。
更別說那條約沒說、但他們心知肚明的事實:法蘭西不去煩廣/西,但廣/東必須在每年中的三個月時間去法蘭西家住。
「……嘛,你倒也不需要憂心。我又不會強迫你去幹什麼,你只需要站在我旁邊就行了。他要是想來找你搭話你當然有權無視他,就是請你不要揍他而已——雖然我其實很想看。」
似乎是玩夠了、看夠了對方的反應,法蘭西斯愉快地補充一句。他一手搭到王楚庭的肩膀上,以不可抗的力氣推著他一同離開房間,前往大廳。
「——你們都該慶幸我沒打算血債血償。」在前往大廳的路上,法蘭西斯突然又開口了。
王楚庭抬頭瞥了他的側臉一眼。
西關大少不知從哪年開始變得沈默,卻學會用眼神表達他的意思。
比如說那一眼神是世界公認詢問原因的意思。
「他殺了我的,我本應也殺了他的。」紫藍色眼眸裡竟混合著無盡的悲慟、一點的狠戾。
然而他卻聰明得去找了個與自身相同存在的你。
「但我又想到一件事,看著摯愛在你面前斷氣之於我們這樣的存在不過是司空見慣的事情。」說著這話的時候他們已經來到通往大廳的樓梯台前。透過眼角的餘光王楚庭可以見到舞廳上來來往往的客人。
法蘭西斯拉近了他們的距離,他的呼吸打在王楚庭的耳垂上。
「最痛苦的是有人站在他本來的位置上,做了他本來能做的事。」
——而你還樂意參與其中。
王楚庭往後退了一步看清楚對方的臉龐也讀懂了他的意思。法蘭西斯亦步亦趨地重新縮短兩人的距離,他的手已經環上對方的腰。
王楚庭及時別過臉,讓對方的嘴唇終究只是擦過他的嘴角。
他自然不會不知道看在其他人眼內他們是接吻了。
而作為舞廳裡的一分子,亞瑟.柯克蘭目睹了一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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