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英穗報社系列
※請遵守APH網絡禮儀。
※以下文章中提及的一切事物與現實上的國家、地區並無關係。
※以下內容含自家省擬人物出場,不喜者勿入。
※亞瑟渣注意
※王楚庭前期溫馴如羊羊羊羊羊
※前期比較傾向英穗(無肉)或穗英穗、肉是穗英。
※有非主CP的男女關係提及
※不定期更新/整理/分拆/整合
帕特里西奧=葡/萄/牙(取自諾)
創作文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有位英先生來到遠東,遇上了一位住在廣/州西關的大少爺。
一個相遇,一場大火,造就了一對佳人;一個陰謀,一場戰火,道出了殘酷的事實。
曾幾何時,英先生以為他能偷走少爺的心,
才發現在他背叛他那刻開始,掌中捧著的心已成碎片。
兵戎相見,還是至死不相見?”
【APH三次創作.中/國省擬 - 廣/東省 x Arthur Kirkland】報社系列
Scene: 1920s
於是他才開始慌了。
「是你把楚庭哥迫成這樣的。」
說什麼呢?那人在將近百年前不是在臨海處把那一箱又一箱的鴉片給銷毀了嗎?明明就跟那種東西誓不兩立的。
是啊,就是因為你把他迫到絕路,他才會和那隻惡魔定下不能挽回的締約。
為此亞瑟埋首於書房的藏書裡足足一天一夜,翻閱藏書找出戒斷鴉片的方法和種種注意事項,一筆一筆地抄錄在紙上,放進文件夾,再在一場國際會議散會後在走廊上攔下死對頭的同時也塞到他懷裡。
「這什麼?」法蘭西斯.波諾弗瓦翻開文件夾,認清裡面文件的英文書寫內容後忍不住嗤笑出聲。「哈,現在才來裝什麼好人。」
對於對方給予他一個毫無驚訝的反應,亞瑟瞇了瞇綠眸。
「你早知道他在抽鴉片。」他說道,忍住聲音中因為憤怒的顫抖。
「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對上一次找到他就是在鴉片館的上房來著呢。」法蘭西斯聳聳肩,雲淡風輕地說出一個事實。
「你知道即使是我們這種存在,抽鴉片也是有害的吧?」
「哦,當然。中/國以前不就是你下的毒嗎?可是啊,」法蘭西斯圓滑地回應,似笑非笑地望向亞瑟,接下來吐出的話語卻是冰冷無比。「——他死了又與我何干?」
「你——!」
「……更何況他又不會就此身亡。」法蘭西斯又幽幽地加上一句,揚了揚手上的文件夾。「不過我會把這轉交給他的,如果他會看的話。」
他冷笑一聲,越過亞瑟便離開。
亞瑟找上帕特里西奧的時候,後者明顯一臉的倦容和不耐。
那個記憶中穿著綠色衣服的男孩子在門隙裡朝他扮了一個鬼臉順勢給了他一記中指,在帕特里西奧喊他名字的時候又一溜煙地跑走,乒乒乓乓地衝上樓梯。
「不好意思。」帕特里西奧道了一個毫無誠意的歉。
亞瑟知道他在那件事的立場上從一開始就不是站在自己這邊。
「——所以,你想我去幫你做個說客?可我最近都沒什麼時間去那邊。」帕特里西奧煩躁地搔搔頭,「我很少進那些館子找他……況且他那樣子也不會聽得進去。」
最後帕特里西奧只能表示自己盡盡人事去轉述一下這個已經太晚、也許並不被重視的關心。他送友人離開前終究是忍不住說了那句話。
「你後悔了。」
亞瑟沒有回應。
*
一位半長金髮男子走在如今的廣/州街頭上,不再令路人生疑側目。
他嘴角始終噙著一抹微笑,一副從容不迫的態度走進屹立在街頭的某一間大煙館裡。守在門口的伙計抬眼瞥見這位外國男子,也只是朝他頷首,間接證實了他要找的人的確是在煙館裡。
一如當日法蘭西斯的說法。
要找西關大少,與其去西關大宅碰一鼻子灰,倒不如直接去煙館找人。
法蘭西斯.波諾弗瓦駕輕就熟地上了二樓,前往那一間上房。清晨煙館裡大部分過夜的客人還在酣睡中,剛醒來的亦打開了包間裡的窗子讓憋了一晚上的味道給散去,外頭的微風吹進來把鴉片那甜膩的味道吹走了不少。甚至連朝陽越過家家戶戶的瓦頂照進來時也平白令這地方看起來沒那麼可恨了。
法蘭西斯朝最後一個經過他的伙計微笑說早,來到那間上房前敲了敲門,聽見裡面的人懶懶地應答後便推門而入。
這間上房是天字第一號上房,也就是整個煙館最大、最豪華的房間。房間裡的大床基本上睡上四、五個人也可以,還有一張貴妃椅,甚至還設有私人隔間的廁所,據說還要是沖水馬桶來著。
床上睡了四個人,姿勢各不但足夠讓法蘭西斯辨認出那是兩女兩男,而且他要找的人並不在其中。方才應他門的想必是此刻正單手托腮盯著他看的女孩子。她胸部以下的身體都包裹在被子下,卻不難自她裸露的肩膀處得知被子下的身體也是一絲不掛的。
「他在廁所。」不待法蘭西斯開口,不知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已率先說道。
「謝謝。」法蘭西斯禮貌地點點頭。
「……你同邊個講野?」看來兩人簡短的對話聲還是會吵醒其他人。睡在少女旁邊的男生咕嚕一聲,揉揉眼睛才發現這房間裡居然多了個陌生的洋鬼子,差點沒嚇得滾下床,卻是把床上另兩個人都吵醒了。
「哇啊啊啊~~~」
「我只是來等大少爺,你們隨意。」法蘭西斯攤手示意大家冷靜一點。他沒看漏那少年身上遍佈的吻痕,以及坐起身時稍微扭曲的臉龐。
第一個女孩沒理會剛起床的伙伴有點混亂的情況。她揚了揚手上的香煙盒和火機,朝法蘭西斯問了句介不介意,在得到外國青年的首肯後,掏煙打火的動作倒是純熟得很。
廁所這時傳來沖水和開門聲。房內五人一同轉頭,迎上王楚庭的目光。
「早、早晨。」床上的一位男孩唯唯諾諾地道安,一副想討好對方的樣子。
大少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蹙眉瞪著房間裡另一個站著的法蘭西斯。
「昨晚很精彩來著?」法蘭西斯調侃。
「你怎麼來了?還不到日子吧?」王楚庭才懶得管對方的調侃,單刀直入主題。
「嘛,又沒有人規定我一定要那時候才過來。」法蘭西斯微笑道,從懷裡掏出那份自國際會議上得來的文件交到王楚庭手上。「況且我只是來當個跑腿,有人托我交給你的。」
王楚庭疑惑地接過文件夾,回到床邊坐著才打開來看。法蘭西斯清楚看到對方在認出字跡後一秒的變臉,他忍不住好笑,抬手表示自己先離開了。
少年試探地湊近大少爺想要看看那文件寫了什麼,又怕會不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秘密,結果發現那上面寫的都是雞腸。
說實在他也算上是有錢家裡的少爺,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也不是沒認出,只是把它們合成成為一段一段雞腸就真的恕他看不懂了。
「呃……上面寫乜野呀?」他忍不住問道,倒沒想到這個問題令他成功被大少拖進懷裡攬著。
「笑話一則,」王楚庭淡漠的臉上浮現一絲絲嘲笑,「寫著如何戒鴉片的方法和注意事項。」
有人聽罷放聲大笑,手摸去向鴉片盒的動作沒有因而停下來。
那盞酒精燈又再次燃起。
王楚庭揮走了有人要點鴉片的動作,把手上信紙斜傾一角讓它被酒精燈裡的小小火苗成功引燃。
火舌慢慢地把紙張的邊緣吞噬成黑色,掉下來的灰燼落進一杯茶水裡又瞬間熄滅。
王楚庭鬆開手指,讓最後的殘骸也掉進茶杯裡。他回頭望向已經踏出房門、轉身就要關門的男人。
「隨便你怎麼說哦。」
「沒問題。」
Scene: 1940s, WWII
倫/敦,西.敏.橋。
「Thames,Th-a-me-s.」
「Ta-mes.」
「Th-音啦,Th-a-mes.」
對方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有樣學樣地再說一次。
他這才滿意地點頭,繼續往前走。
「Westminster Bridge,我們在走的這條橋。」他介紹道,指了指旁邊的建築物。「那個就是Palace of Westminster。」
「West...mister?」
「Min-ster,有-n鼻音的喔。」亞瑟.柯克蘭笑了笑,忍不住伸手點點對方的鼻尖。
王楚庭皺起鼻子,扮了一個鬼臉給亞瑟。
「Westminnnnnnster Brrrrridge。」他加重鼻音重覆道,「那麼London Bridge呢?有塔那個?」王楚庭左右張望。橫跨泰晤士河的橋有好幾條,但他似乎沒能見到那條最有名的。
「London Bridge和塔橋是兩條橋來著。在這邊方向可是我們在這兒看不到啦。」亞瑟指了指右邊,「你現在看見的那條叫Hungerford Bridge,又名Charling Cross Bridge,因為那邊有個車站就叫Charling Cross。」
「噢,那我們等下也會經過London Bridge嗎?或者塔橋?」
「既然你想去的話那當然可以經過。」亞瑟微笑,伸手整理整理圍在王楚庭頸上的圍巾。「可我還想先帶你去看Big Ben和Westminster Abbey。」
王楚庭點點頭,打算往前踏一步的時候卻因為身體傳來突如其來的痛楚而痛得蹲了下來。
「嘶——」
「Canton!?你怎了?」耳畔傳來亞瑟焦急的聲音。
「不……沒什麼,就突然——」王楚庭倏地睜開眼睛,說話也一頓。
映入眼簾的不是西.敏橋那以瀝青鋪成的地面,而是石板磚。
他驀地抬頭,哪兒還有西.敏橋西.敏宮的影子,甚至他脖間根本就沒有一條圍巾的存在。
這兒是他在湖廣會館的房間。
王楚庭此刻正因為鴉片戒斷反應的抽痛而失去力氣地跪坐在地板上。
門口傳來咿呀的推門聲。來者一瞧見床褟上空無一人後,匆匆地把手上的擺盤往桌子一擱,綠眸便與坐在地上的人的玄色眼眸對上。
「Canton!」亞瑟繞過圓桌,伸手就將王楚庭半抱半拉地放回床上,順便掏出手帕給他拭去額間的冷汗。「有哪兒在痛嗎?」他問道,感覺到手掌觸碰的皮膚下傳來顫抖。
「……冷……」一如以往的,間歇性抽痛襲來之間總會開始發冷,伴隨著不能控制的抽搐。
亞瑟一手環著他的肩膀,幾乎把他整個人都攬進懷裡,另一手扯過床上的被子,把西關大少裹得只剩頭還外露。
「沒事,冷就靠我一點吧。」亞瑟低聲安慰道,手也一直順著對方的背脊想要驅散痛楚。「真的痛得扛不住你咬我也行。」他側頭,把嘴唇貼在對方的鬢角上。
「鼻涕也能抹到你身上嗎?」
「……可以。」
王楚庭因為亞瑟那半秒的遲疑而被逗得低笑出聲。他伸手環上亞瑟的腰,把自己的臉埋進對方的衣服裡,讓那人身上的薔薇花香充滿自己的鼻腔。
他閉上眼睛,阻隔一切情緒的泄露。
「亞瑟……」
卻終究還是唸出那個咒語。
躺在床上的王楚庭緩緩睜開眼睛,轉頭望向空無一人的旁邊。
嗯,是在期待在幻想在妄想什麼呢。
他舉起手臂橫在眼上,嘴角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容。
你在空想什麼呢。
「你在空想什麼呢。」
會客廳裡亦傳來擲地有聲的這句話。
王耀停下摸住茶杯的動作,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的嗤之以鼻後才抬眸望向一桌之隔的金髮男人。
「我怎麼可能會讓你見他唄。」沒有轉圜的餘地,馬尾青年斷言拒絕金髮男人的請求。
根本讓眼前這男人踏入湖廣會館商討滇.緬.公路的事本來就是一個錯誤。要事說完了王倩寧還沒招人來送客,他倒是先開口提出這件事來。
能不能和他見上一面?天大的笑話。
王耀要王鬱林回去院子那邊看著兄長就是不想他閒逛來到會客廳碰到這個人,這個人倒是想去見他?
「這一百年來你還把他害得不夠嗎?」戰都三人組自然也坐在旁邊,王蓉首先發表她的感想。
亞瑟沒有作聲。他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在提出那要求時會遭受眾人的責難。任何言語在他們看來不過是狡辯。
這時王夏汭總算是放下托腮的手,直起身子緩緩開口了。
「不,讓他見見也好。」他注意到亞瑟立刻投來的目光,連忙揮手。「別誤會,我不會讓穗見到你的。你就杵在門口看一眼然後滾回倫/敦去吧。」
「……」
當然,就算是兄弟的提案,也要大哥的首肯才能放行。
王耀放下茶盞,微微頷首。
「去唄,讓你後悔一輩子。」
於是在王夏汭和王蓉的陪同下,三人悄然地來到王楚庭所在的院子門前。
渝中今天天晴,廣府兄妹趁著好天氣出來透透氣,兩人就圍在院子的石桌前喝茶吃糕,或是拿起摺扇去逗玩懸在旁邊支架上竹籠裡的雀鳥。
光是從側臉、握著扇子的手來看,他瘦了又豈止一個圈。
或許已是比全盛時期的臉色好,卻依然帶著病態的灰黃。
亞瑟站著的位置聽不全兩兄妹的對話內容,然而他只能聽見王鬱林的聲調,卻無從聽見那另一人的聲音,唯一能傳到亞瑟耳中的就是那幾聲喘咳。
王楚庭抿了抿茶水才把喉嚨的痕癢感壓下去。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他回頭望向不遠處的院子門口。
「做咩事?」王鬱林問道。
「唔,冇野。」他又撕下一小塊馬拉糕餵到嘴裡。
院子門前空無一人。
Scene: Late 1960s
他在眾兄弟姐妹的注視下將杯中物一飲而盡。
站在他身邊的王鬱林吸了吸鼻子,眼淚在眼眶打轉只差未掉下來。
他笑了笑,伸手揩去妹子眼角凝住的淚珠。
「又唔係要死,傻妹。」
Scene: 1967
亞瑟.柯克蘭在皇.后碼頭找到那失蹤了好幾天的孩子。
Horace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短袖襯衣,就坐在牌匾下的一個纜樁上盯著維.多.利.亞港看。
突然,那孩子站了起來。在亞瑟還以為他下一秒要跳進維港之際,他竟然開始對著海大叫。
那是什麼樣的大叫聲呢。
彷彿就是,一個將死之人發出對生命的最後抗議、對世間的不滿,那麼的聲嘶力歇、那麼的絕望透頂。
亞瑟走近那孩子,後者馬上便注意到金髮男人的到來。他轉頭,沒意外地臉上的表情在看到來者後變得更加猙獰。
監護人這才注意到孩子泛紅的雙眼,以及攥在手中的一封信。
「你…這個…兇手!!!」Horace的嘴唇先是顫抖著,好不容易找回說話的能力後劈頭便是這樣的一句嘶吼。
積蓄已久的淚水奪眶而出,Horace繼續吼著同一句話,只差沒有走過來揍他。
認識了三個世紀又相處了一又四分之一個世紀,亞瑟可以肯定自己從沒見過這個在廣府組中最安靜最不表露情緒的孩子這麼流露真情的一面。
唯一的原因。
「……你哥怎麼了。」亞瑟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像是被人放大一般在耳邊大聲地迴響,身體也彷彿有哪兒穿了個洞似的,鮮血從破開的洞裡爭先恐後地流走,讓他整個人頓時涼了一半。
「兇手!」
「我問你他怎了!」亞瑟猛的抓住Horace的手臂,那是可以直接把人捏出瘀傷的力度。在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咆哮出聲。
「嗚啊啊啊啊!」Horace也不是省油的燈,直接喊了出來。
Scene: Last
那是禁宮裡一種自好久好久以前就流傳下來的藥,現在只剩王家人知道那是什麼,還有什麼用途。
世說鴉片忘憂,卻不知這禁宮的秘藥更忘憂。
都睡死了還有比這更忘憂的嗎?
「耀哥發現那有問題,想了這方法。」
一九六零年代末,什麼事情正在起變化。
一開始自然沒人肯喝那鬼東西。一小口已足夠你睡上一年半載,那傢伙卻似是嫌不夠般身先士卒地一整杯灌下去。
後來兄弟姐妹們多少也有喝了幾口,避過了那風頭,後來就醒過來,卻無力阻止那一天清晨的清場。
然而代表廣/東的那位依然缺席一切家人、好友的相聚,連其中一位親弟差點消失、另兩位弟弟終於能再度踏足西關大宅並且在他床前哭紅了眼也無從知曉。
……甚至當其他兄弟已把當年的事當作陳年舊事,面對亞瑟也能神色自若地控制自己不打過去的時候,他還是安靜地躺在床上當睡美男。
「沒人知道他什麼時候醒。」
「沒有辦法以外力叫醒他嗎?」亞瑟問道,目光貪婪地沒有離開過床上的青年一眼。
誰會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夠再次踏足西關大宅,然而大宅主人卻不能像以前一樣,揮舞藤條追在三個孩子後、坐在正廳的圓桌前沏上一壺功夫茶、或者跑去二廳後的廚房搗弄什麼好吃的點心菜式出來,煲出一鍋老火湯。
「有可是我們不會做。」有人回答,「有種藥喝下去整個胃整個身體就像被火燒的感覺,痛得生不如死、感受斷腸之痛,就是要用這猛烈的痛感痛醒他。換作是你,你忍心嗎?」
「……」亞瑟發現自己無法爽快地回答一句「忍心」。他嘗試地伸手觸碰王楚庭的臉頰,意外發現指尖傳來的觸感是溫熱的。
好像只要他稍使力度往他肩膀或手臂推了推,就能簡單地推醒這個看上去不過是在睡懶覺的人,然後藏在眼簾下的褐金色眼眸就會睜開,淘氣地朝他擠擠眼,再伸手把他拉進懷裡。
可那比起他人更蒼白一點的嘴唇又彰顯了他這不是普通睡著而已的事實。
而且。
「他打睡著了後,嘴角幾乎都是翹起的,大概是一直夢到什麼風流快活的事吧?多久沒見過了。」
已經是多久以前見過呢?
大概就是第一場戰火爆發之前,甚至是與他第一場爭吵之前了吧。
任誰也不會忍心把他從美夢中叫醒。叫醒的方法固然痛苦,叫醒後重新面對現實恐怕只會更痛苦。
王湘楚回頭看了看亞瑟,悄悄地與身邊的同胞兄長打了一個眼色。王夏汭點點頭。
「你可以單獨和他待會兒,我們在外面等你也行。」
「啊,好啊,謝謝你們。」亞瑟微笑朝兩兄弟表達謝意,一直目送兩人離開後才失去力氣般跪到床邊。
青石鋪成的地磚被陸陸續續滴下來的淚水暈染得深了一個色度。亞瑟即使咬緊牙關不讓啜泣聲洩出,還是讓外面的兩兄弟給聽進去。
以及那一聲又一聲的低語。
「事至如今才說抱歉有什麼用。」王湘楚撇了撇嘴,「不過是想減低罪惡感而已。」
王夏汭沒有答話。兄弟兩人默默地聽了一會從房間裡傳出的吸鼻子聲。
「我忽然在想啊,」過了半晌,他才沒頭沒腦地開口。「穗那傢伙的夢裡有沒有他呢。」
「怎麼可能,」王湘楚立刻回答,「有他的話還會這樣笑嗎?」
「所以就說你啊……」王夏汭一副豎子不可教也的模樣搖搖頭,「你忘了嗎?他們當年還在一起時,穗笑起來就跟你見到蘇一樣。」一樣的蠢兮兮。他在內心補充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他嘆道,似是已經聽厭了裡面的動靜,轉身離開。
「不,我看他們明明就是最好不相見。」默默跟上去的王湘楚難得地反駁了兄長一句。
如此便可不相戀。
終.
……
Dream: Extra?
徐徐的海風送來了只有海邊獨有的鹹腥。
別人不習慣嗅著可能會嫌這種味道太臭,可他打出生以來就是沿海的地方,之於他倒是熟悉的家鄉味。
況且,旁邊的倉庫還傳來陣陣茶葉香味,那是死黨從家裡運來的正山小種。
他嘴角噙笑,與好友一邊品茶一邊聽著褐髮的外籍青年正把上一次海上歷險記說得繪聲繪影栩栩如生,他家大弟聽得津津有味、雙眼幾乎要迸出興奮的光芒來。
直到身後的碼頭上岸處傳來一陣喧鬧。
他回頭,迎上金髮男人一雙漂亮好看的綠眸。
「你好,我是亞瑟.柯克蘭。」
Fin.
補註譯:
1920s:
葡/萄/牙1910年革命推翻了君主制成立第一共和國,從此進入動盪的政治局面。1926年發生軍事政變共和國被推翻成為了軍事獨裁政府,之後又再轉一次。葡兄很忙,葡兄很累,葡兄覺得亞瑟很煩。
1940s :
-泰.晤.士的橋,西.敏.橋為起點順時針繼續數下去的話,括號是落成年份:
Westminster Bridge (1750)>Hungerford Bridge (1864) > Waterloo Bridge (1817) > Blackfriars Bridge (1864) > Southwark Bridge (1921) > London Bridge (50) > London Tower Bridge (1894)
Blackfriars & Southwark中間還有個千禧橋,就是HP電影裡食死人玩倫敦時拆的那條橋,因為是近代的橋所以不算在內
-滇.緬公路是雲/南連接緬/甸的公路,戰時幫大後方輸入物資。
但後來因為英/國在歐.洲戰事吃緊無暇理會遠皮而被迫關了這公路(緬/甸是英殖民地,旁邊的印/度也是)
之後亞瑟1941年跟國民政府簽了字,由中/國那邊派人去打通這條公路,從中/國那邊偷偷出境軍力去幫亞瑟打東.南.亞戰線對抗日/本
1967:
-HK暴動,一片混亂,阿香失蹤期間收到(同樣也在混亂中的)上面捎來的一封描述兄長近況的信。
Last:
-「事情正在起變化」是毛伯伯的著作之一,雖然那是5X年代的事但借來隱喻一下60年代末席捲上面的那件事
-那一天清晨的清場=1989年5月35日的天.安.門
-親弟消失=九.砦清拆;兩位弟弟再度踏足大宅=主權移交
-「人生若只如初見」 —清.納蘭性德
如果人生一如初見的那刻美好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倉央嘉措
Extra:
所以大少心裡想的的確是人生若只如初見。
果然是喜歡亞瑟的。(基本上戒鴉片時還是想著亞瑟就能看出)
也所以最後亞瑟的自介是報本名,而不是當初(實際上)的國名,那是大少的幻想:如果他們都不是什麼國擬省擬、沒有背負國家的重擔的話,只是再也普通不過的兩人,結局必定會截然不同。
可以說大少其實最後是逃避現實、寧願把自己封閉在夢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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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內容含自家省擬人物出場,不喜者勿入。
※亞瑟渣注意
※王楚庭前期溫馴如羊羊羊羊羊
※前期比較傾向英穗(無肉)或穗英穗、肉是穗英。
※有非主CP的男女關係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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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西奧=葡/萄/牙(取自諾)
創作文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有位英先生來到遠東,遇上了一位住在廣/州西關的大少爺。
一個相遇,一場大火,造就了一對佳人;一個陰謀,一場戰火,道出了殘酷的事實。
曾幾何時,英先生以為他能偷走少爺的心,
才發現在他背叛他那刻開始,掌中捧著的心已成碎片。
兵戎相見,還是至死不相見?”
【APH三次創作.中/國省擬 - 廣/東省 x Arthur Kirkland】報社系列
Scene: 1920s
於是他才開始慌了。
「是你把楚庭哥迫成這樣的。」
說什麼呢?那人在將近百年前不是在臨海處把那一箱又一箱的鴉片給銷毀了嗎?明明就跟那種東西誓不兩立的。
是啊,就是因為你把他迫到絕路,他才會和那隻惡魔定下不能挽回的締約。
為此亞瑟埋首於書房的藏書裡足足一天一夜,翻閱藏書找出戒斷鴉片的方法和種種注意事項,一筆一筆地抄錄在紙上,放進文件夾,再在一場國際會議散會後在走廊上攔下死對頭的同時也塞到他懷裡。
「這什麼?」法蘭西斯.波諾弗瓦翻開文件夾,認清裡面文件的英文書寫內容後忍不住嗤笑出聲。「哈,現在才來裝什麼好人。」
對於對方給予他一個毫無驚訝的反應,亞瑟瞇了瞇綠眸。
「你早知道他在抽鴉片。」他說道,忍住聲音中因為憤怒的顫抖。
「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對上一次找到他就是在鴉片館的上房來著呢。」法蘭西斯聳聳肩,雲淡風輕地說出一個事實。
「你知道即使是我們這種存在,抽鴉片也是有害的吧?」
「哦,當然。中/國以前不就是你下的毒嗎?可是啊,」法蘭西斯圓滑地回應,似笑非笑地望向亞瑟,接下來吐出的話語卻是冰冷無比。「——他死了又與我何干?」
「你——!」
「……更何況他又不會就此身亡。」法蘭西斯又幽幽地加上一句,揚了揚手上的文件夾。「不過我會把這轉交給他的,如果他會看的話。」
他冷笑一聲,越過亞瑟便離開。
亞瑟找上帕特里西奧的時候,後者明顯一臉的倦容和不耐。
那個記憶中穿著綠色衣服的男孩子在門隙裡朝他扮了一個鬼臉順勢給了他一記中指,在帕特里西奧喊他名字的時候又一溜煙地跑走,乒乒乓乓地衝上樓梯。
「不好意思。」帕特里西奧道了一個毫無誠意的歉。
亞瑟知道他在那件事的立場上從一開始就不是站在自己這邊。
「——所以,你想我去幫你做個說客?可我最近都沒什麼時間去那邊。」帕特里西奧煩躁地搔搔頭,「我很少進那些館子找他……況且他那樣子也不會聽得進去。」
最後帕特里西奧只能表示自己盡盡人事去轉述一下這個已經太晚、也許並不被重視的關心。他送友人離開前終究是忍不住說了那句話。
「你後悔了。」
亞瑟沒有回應。
*
一位半長金髮男子走在如今的廣/州街頭上,不再令路人生疑側目。
他嘴角始終噙著一抹微笑,一副從容不迫的態度走進屹立在街頭的某一間大煙館裡。守在門口的伙計抬眼瞥見這位外國男子,也只是朝他頷首,間接證實了他要找的人的確是在煙館裡。
一如當日法蘭西斯的說法。
要找西關大少,與其去西關大宅碰一鼻子灰,倒不如直接去煙館找人。
法蘭西斯.波諾弗瓦駕輕就熟地上了二樓,前往那一間上房。清晨煙館裡大部分過夜的客人還在酣睡中,剛醒來的亦打開了包間裡的窗子讓憋了一晚上的味道給散去,外頭的微風吹進來把鴉片那甜膩的味道吹走了不少。甚至連朝陽越過家家戶戶的瓦頂照進來時也平白令這地方看起來沒那麼可恨了。
法蘭西斯朝最後一個經過他的伙計微笑說早,來到那間上房前敲了敲門,聽見裡面的人懶懶地應答後便推門而入。
這間上房是天字第一號上房,也就是整個煙館最大、最豪華的房間。房間裡的大床基本上睡上四、五個人也可以,還有一張貴妃椅,甚至還設有私人隔間的廁所,據說還要是沖水馬桶來著。
床上睡了四個人,姿勢各不但足夠讓法蘭西斯辨認出那是兩女兩男,而且他要找的人並不在其中。方才應他門的想必是此刻正單手托腮盯著他看的女孩子。她胸部以下的身體都包裹在被子下,卻不難自她裸露的肩膀處得知被子下的身體也是一絲不掛的。
「他在廁所。」不待法蘭西斯開口,不知是哪家大戶人家的小姐已率先說道。
「謝謝。」法蘭西斯禮貌地點點頭。
「……你同邊個講野?」看來兩人簡短的對話聲還是會吵醒其他人。睡在少女旁邊的男生咕嚕一聲,揉揉眼睛才發現這房間裡居然多了個陌生的洋鬼子,差點沒嚇得滾下床,卻是把床上另兩個人都吵醒了。
「哇啊啊啊~~~」
「我只是來等大少爺,你們隨意。」法蘭西斯攤手示意大家冷靜一點。他沒看漏那少年身上遍佈的吻痕,以及坐起身時稍微扭曲的臉龐。
第一個女孩沒理會剛起床的伙伴有點混亂的情況。她揚了揚手上的香煙盒和火機,朝法蘭西斯問了句介不介意,在得到外國青年的首肯後,掏煙打火的動作倒是純熟得很。
廁所這時傳來沖水和開門聲。房內五人一同轉頭,迎上王楚庭的目光。
「早、早晨。」床上的一位男孩唯唯諾諾地道安,一副想討好對方的樣子。
大少不冷不熱地嗯了一聲,蹙眉瞪著房間裡另一個站著的法蘭西斯。
「昨晚很精彩來著?」法蘭西斯調侃。
「你怎麼來了?還不到日子吧?」王楚庭才懶得管對方的調侃,單刀直入主題。
「嘛,又沒有人規定我一定要那時候才過來。」法蘭西斯微笑道,從懷裡掏出那份自國際會議上得來的文件交到王楚庭手上。「況且我只是來當個跑腿,有人托我交給你的。」
王楚庭疑惑地接過文件夾,回到床邊坐著才打開來看。法蘭西斯清楚看到對方在認出字跡後一秒的變臉,他忍不住好笑,抬手表示自己先離開了。
少年試探地湊近大少爺想要看看那文件寫了什麼,又怕會不會看到什麼不該看的秘密,結果發現那上面寫的都是雞腸。
說實在他也算上是有錢家裡的少爺,二十六個英文字母也不是沒認出,只是把它們合成成為一段一段雞腸就真的恕他看不懂了。
「呃……上面寫乜野呀?」他忍不住問道,倒沒想到這個問題令他成功被大少拖進懷裡攬著。
「笑話一則,」王楚庭淡漠的臉上浮現一絲絲嘲笑,「寫著如何戒鴉片的方法和注意事項。」
有人聽罷放聲大笑,手摸去向鴉片盒的動作沒有因而停下來。
那盞酒精燈又再次燃起。
王楚庭揮走了有人要點鴉片的動作,把手上信紙斜傾一角讓它被酒精燈裡的小小火苗成功引燃。
火舌慢慢地把紙張的邊緣吞噬成黑色,掉下來的灰燼落進一杯茶水裡又瞬間熄滅。
王楚庭鬆開手指,讓最後的殘骸也掉進茶杯裡。他回頭望向已經踏出房門、轉身就要關門的男人。
「隨便你怎麼說哦。」
「沒問題。」
Scene: 1940s, WWII
倫/敦,西.敏.橋。
「Thames,Th-a-me-s.」
「Ta-mes.」
「Th-音啦,Th-a-mes.」
對方嗔怒地瞪了他一眼,有樣學樣地再說一次。
他這才滿意地點頭,繼續往前走。
「Westminster Bridge,我們在走的這條橋。」他介紹道,指了指旁邊的建築物。「那個就是Palace of Westminster。」
「West...mister?」
「Min-ster,有-n鼻音的喔。」亞瑟.柯克蘭笑了笑,忍不住伸手點點對方的鼻尖。
王楚庭皺起鼻子,扮了一個鬼臉給亞瑟。
「Westminnnnnnster Brrrrridge。」他加重鼻音重覆道,「那麼London Bridge呢?有塔那個?」王楚庭左右張望。橫跨泰晤士河的橋有好幾條,但他似乎沒能見到那條最有名的。
「London Bridge和塔橋是兩條橋來著。在這邊方向可是我們在這兒看不到啦。」亞瑟指了指右邊,「你現在看見的那條叫Hungerford Bridge,又名Charling Cross Bridge,因為那邊有個車站就叫Charling Cross。」
「噢,那我們等下也會經過London Bridge嗎?或者塔橋?」
「既然你想去的話那當然可以經過。」亞瑟微笑,伸手整理整理圍在王楚庭頸上的圍巾。「可我還想先帶你去看Big Ben和Westminster Abbey。」
王楚庭點點頭,打算往前踏一步的時候卻因為身體傳來突如其來的痛楚而痛得蹲了下來。
「嘶——」
「Canton!?你怎了?」耳畔傳來亞瑟焦急的聲音。
「不……沒什麼,就突然——」王楚庭倏地睜開眼睛,說話也一頓。
映入眼簾的不是西.敏橋那以瀝青鋪成的地面,而是石板磚。
他驀地抬頭,哪兒還有西.敏橋西.敏宮的影子,甚至他脖間根本就沒有一條圍巾的存在。
這兒是他在湖廣會館的房間。
王楚庭此刻正因為鴉片戒斷反應的抽痛而失去力氣地跪坐在地板上。
門口傳來咿呀的推門聲。來者一瞧見床褟上空無一人後,匆匆地把手上的擺盤往桌子一擱,綠眸便與坐在地上的人的玄色眼眸對上。
「Canton!」亞瑟繞過圓桌,伸手就將王楚庭半抱半拉地放回床上,順便掏出手帕給他拭去額間的冷汗。「有哪兒在痛嗎?」他問道,感覺到手掌觸碰的皮膚下傳來顫抖。
「……冷……」一如以往的,間歇性抽痛襲來之間總會開始發冷,伴隨著不能控制的抽搐。
亞瑟一手環著他的肩膀,幾乎把他整個人都攬進懷裡,另一手扯過床上的被子,把西關大少裹得只剩頭還外露。
「沒事,冷就靠我一點吧。」亞瑟低聲安慰道,手也一直順著對方的背脊想要驅散痛楚。「真的痛得扛不住你咬我也行。」他側頭,把嘴唇貼在對方的鬢角上。
「鼻涕也能抹到你身上嗎?」
「……可以。」
王楚庭因為亞瑟那半秒的遲疑而被逗得低笑出聲。他伸手環上亞瑟的腰,把自己的臉埋進對方的衣服裡,讓那人身上的薔薇花香充滿自己的鼻腔。
他閉上眼睛,阻隔一切情緒的泄露。
「亞瑟……」
卻終究還是唸出那個咒語。
躺在床上的王楚庭緩緩睜開眼睛,轉頭望向空無一人的旁邊。
嗯,是在期待在幻想在妄想什麼呢。
他舉起手臂橫在眼上,嘴角扯開一個難看的笑容。
你在空想什麼呢。
「你在空想什麼呢。」
會客廳裡亦傳來擲地有聲的這句話。
王耀停下摸住茶杯的動作,撇了撇嘴表示自己的嗤之以鼻後才抬眸望向一桌之隔的金髮男人。
「我怎麼可能會讓你見他唄。」沒有轉圜的餘地,馬尾青年斷言拒絕金髮男人的請求。
根本讓眼前這男人踏入湖廣會館商討滇.緬.公路的事本來就是一個錯誤。要事說完了王倩寧還沒招人來送客,他倒是先開口提出這件事來。
能不能和他見上一面?天大的笑話。
王耀要王鬱林回去院子那邊看著兄長就是不想他閒逛來到會客廳碰到這個人,這個人倒是想去見他?
「這一百年來你還把他害得不夠嗎?」戰都三人組自然也坐在旁邊,王蓉首先發表她的感想。
亞瑟沒有作聲。他早已做好心理準備在提出那要求時會遭受眾人的責難。任何言語在他們看來不過是狡辯。
這時王夏汭總算是放下托腮的手,直起身子緩緩開口了。
「不,讓他見見也好。」他注意到亞瑟立刻投來的目光,連忙揮手。「別誤會,我不會讓穗見到你的。你就杵在門口看一眼然後滾回倫/敦去吧。」
「……」
當然,就算是兄弟的提案,也要大哥的首肯才能放行。
王耀放下茶盞,微微頷首。
「去唄,讓你後悔一輩子。」
於是在王夏汭和王蓉的陪同下,三人悄然地來到王楚庭所在的院子門前。
渝中今天天晴,廣府兄妹趁著好天氣出來透透氣,兩人就圍在院子的石桌前喝茶吃糕,或是拿起摺扇去逗玩懸在旁邊支架上竹籠裡的雀鳥。
光是從側臉、握著扇子的手來看,他瘦了又豈止一個圈。
或許已是比全盛時期的臉色好,卻依然帶著病態的灰黃。
亞瑟站著的位置聽不全兩兄妹的對話內容,然而他只能聽見王鬱林的聲調,卻無從聽見那另一人的聲音,唯一能傳到亞瑟耳中的就是那幾聲喘咳。
王楚庭抿了抿茶水才把喉嚨的痕癢感壓下去。像是感覺到什麼似的,他回頭望向不遠處的院子門口。
「做咩事?」王鬱林問道。
「唔,冇野。」他又撕下一小塊馬拉糕餵到嘴裡。
院子門前空無一人。
Scene: Late 1960s
他在眾兄弟姐妹的注視下將杯中物一飲而盡。
站在他身邊的王鬱林吸了吸鼻子,眼淚在眼眶打轉只差未掉下來。
他笑了笑,伸手揩去妹子眼角凝住的淚珠。
「又唔係要死,傻妹。」
Scene: 1967
亞瑟.柯克蘭在皇.后碼頭找到那失蹤了好幾天的孩子。
Horace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短袖襯衣,就坐在牌匾下的一個纜樁上盯著維.多.利.亞港看。
突然,那孩子站了起來。在亞瑟還以為他下一秒要跳進維港之際,他竟然開始對著海大叫。
那是什麼樣的大叫聲呢。
彷彿就是,一個將死之人發出對生命的最後抗議、對世間的不滿,那麼的聲嘶力歇、那麼的絕望透頂。
亞瑟走近那孩子,後者馬上便注意到金髮男人的到來。他轉頭,沒意外地臉上的表情在看到來者後變得更加猙獰。
監護人這才注意到孩子泛紅的雙眼,以及攥在手中的一封信。
「你…這個…兇手!!!」Horace的嘴唇先是顫抖著,好不容易找回說話的能力後劈頭便是這樣的一句嘶吼。
積蓄已久的淚水奪眶而出,Horace繼續吼著同一句話,只差沒有走過來揍他。
認識了三個世紀又相處了一又四分之一個世紀,亞瑟可以肯定自己從沒見過這個在廣府組中最安靜最不表露情緒的孩子這麼流露真情的一面。
唯一的原因。
「……你哥怎麼了。」亞瑟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像是被人放大一般在耳邊大聲地迴響,身體也彷彿有哪兒穿了個洞似的,鮮血從破開的洞裡爭先恐後地流走,讓他整個人頓時涼了一半。
「兇手!」
「我問你他怎了!」亞瑟猛的抓住Horace的手臂,那是可以直接把人捏出瘀傷的力度。在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咆哮出聲。
「嗚啊啊啊啊!」Horace也不是省油的燈,直接喊了出來。
Scene: Last
那是禁宮裡一種自好久好久以前就流傳下來的藥,現在只剩王家人知道那是什麼,還有什麼用途。
世說鴉片忘憂,卻不知這禁宮的秘藥更忘憂。
都睡死了還有比這更忘憂的嗎?
「耀哥發現那有問題,想了這方法。」
一九六零年代末,什麼事情正在起變化。
一開始自然沒人肯喝那鬼東西。一小口已足夠你睡上一年半載,那傢伙卻似是嫌不夠般身先士卒地一整杯灌下去。
後來兄弟姐妹們多少也有喝了幾口,避過了那風頭,後來就醒過來,卻無力阻止那一天清晨的清場。
然而代表廣/東的那位依然缺席一切家人、好友的相聚,連其中一位親弟差點消失、另兩位弟弟終於能再度踏足西關大宅並且在他床前哭紅了眼也無從知曉。
……甚至當其他兄弟已把當年的事當作陳年舊事,面對亞瑟也能神色自若地控制自己不打過去的時候,他還是安靜地躺在床上當睡美男。
「沒人知道他什麼時候醒。」
「沒有辦法以外力叫醒他嗎?」亞瑟問道,目光貪婪地沒有離開過床上的青年一眼。
誰會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能夠再次踏足西關大宅,然而大宅主人卻不能像以前一樣,揮舞藤條追在三個孩子後、坐在正廳的圓桌前沏上一壺功夫茶、或者跑去二廳後的廚房搗弄什麼好吃的點心菜式出來,煲出一鍋老火湯。
「有可是我們不會做。」有人回答,「有種藥喝下去整個胃整個身體就像被火燒的感覺,痛得生不如死、感受斷腸之痛,就是要用這猛烈的痛感痛醒他。換作是你,你忍心嗎?」
「……」亞瑟發現自己無法爽快地回答一句「忍心」。他嘗試地伸手觸碰王楚庭的臉頰,意外發現指尖傳來的觸感是溫熱的。
好像只要他稍使力度往他肩膀或手臂推了推,就能簡單地推醒這個看上去不過是在睡懶覺的人,然後藏在眼簾下的褐金色眼眸就會睜開,淘氣地朝他擠擠眼,再伸手把他拉進懷裡。
可那比起他人更蒼白一點的嘴唇又彰顯了他這不是普通睡著而已的事實。
而且。
「他打睡著了後,嘴角幾乎都是翹起的,大概是一直夢到什麼風流快活的事吧?多久沒見過了。」
已經是多久以前見過呢?
大概就是第一場戰火爆發之前,甚至是與他第一場爭吵之前了吧。
任誰也不會忍心把他從美夢中叫醒。叫醒的方法固然痛苦,叫醒後重新面對現實恐怕只會更痛苦。
王湘楚回頭看了看亞瑟,悄悄地與身邊的同胞兄長打了一個眼色。王夏汭點點頭。
「你可以單獨和他待會兒,我們在外面等你也行。」
「啊,好啊,謝謝你們。」亞瑟微笑朝兩兄弟表達謝意,一直目送兩人離開後才失去力氣般跪到床邊。
青石鋪成的地磚被陸陸續續滴下來的淚水暈染得深了一個色度。亞瑟即使咬緊牙關不讓啜泣聲洩出,還是讓外面的兩兄弟給聽進去。
以及那一聲又一聲的低語。
「事至如今才說抱歉有什麼用。」王湘楚撇了撇嘴,「不過是想減低罪惡感而已。」
王夏汭沒有答話。兄弟兩人默默地聽了一會從房間裡傳出的吸鼻子聲。
「我忽然在想啊,」過了半晌,他才沒頭沒腦地開口。「穗那傢伙的夢裡有沒有他呢。」
「怎麼可能,」王湘楚立刻回答,「有他的話還會這樣笑嗎?」
「所以就說你啊……」王夏汭一副豎子不可教也的模樣搖搖頭,「你忘了嗎?他們當年還在一起時,穗笑起來就跟你見到蘇一樣。」一樣的蠢兮兮。他在內心補充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他嘆道,似是已經聽厭了裡面的動靜,轉身離開。
「不,我看他們明明就是最好不相見。」默默跟上去的王湘楚難得地反駁了兄長一句。
如此便可不相戀。
終.
……
Dream: Extra?
徐徐的海風送來了只有海邊獨有的鹹腥。
別人不習慣嗅著可能會嫌這種味道太臭,可他打出生以來就是沿海的地方,之於他倒是熟悉的家鄉味。
況且,旁邊的倉庫還傳來陣陣茶葉香味,那是死黨從家裡運來的正山小種。
他嘴角噙笑,與好友一邊品茶一邊聽著褐髮的外籍青年正把上一次海上歷險記說得繪聲繪影栩栩如生,他家大弟聽得津津有味、雙眼幾乎要迸出興奮的光芒來。
直到身後的碼頭上岸處傳來一陣喧鬧。
他回頭,迎上金髮男人一雙漂亮好看的綠眸。
「你好,我是亞瑟.柯克蘭。」
Fin.
補註譯:
1920s:
葡/萄/牙1910年革命推翻了君主制成立第一共和國,從此進入動盪的政治局面。1926年發生軍事政變共和國被推翻成為了軍事獨裁政府,之後又再轉一次。葡兄很忙,葡兄很累,葡兄覺得亞瑟很煩。
1940s :
-泰.晤.士的橋,西.敏.橋為起點順時針繼續數下去的話,括號是落成年份:
Westminster Bridge (1750)>Hungerford Bridge (1864) > Waterloo Bridge (1817) > Blackfriars Bridge (1864) > Southwark Bridge (1921) > London Bridge (50) > London Tower Bridge (1894)
Blackfriars & Southwark中間還有個千禧橋,就是HP電影裡食死人玩倫敦時拆的那條橋,因為是近代的橋所以不算在內
-滇.緬公路是雲/南連接緬/甸的公路,戰時幫大後方輸入物資。
但後來因為英/國在歐.洲戰事吃緊無暇理會遠皮而被迫關了這公路(緬/甸是英殖民地,旁邊的印/度也是)
之後亞瑟1941年跟國民政府簽了字,由中/國那邊派人去打通這條公路,從中/國那邊偷偷出境軍力去幫亞瑟打東.南.亞戰線對抗日/本
1967:
-HK暴動,一片混亂,阿香失蹤期間收到(同樣也在混亂中的)上面捎來的一封描述兄長近況的信。
Last:
-「事情正在起變化」是毛伯伯的著作之一,雖然那是5X年代的事但借來隱喻一下60年代末席捲上面的那件事
-那一天清晨的清場=1989年5月35日的天.安.門
-親弟消失=九.砦清拆;兩位弟弟再度踏足大宅=主權移交
-「人生若只如初見」 —清.納蘭性德
如果人生一如初見的那刻美好
-「第一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戀」 —倉央嘉措
Extra:
所以大少心裡想的的確是人生若只如初見。
果然是喜歡亞瑟的。(基本上戒鴉片時還是想著亞瑟就能看出)
也所以最後亞瑟的自介是報本名,而不是當初(實際上)的國名,那是大少的幻想:如果他們都不是什麼國擬省擬、沒有背負國家的重擔的話,只是再也普通不過的兩人,結局必定會截然不同。
可以說大少其實最後是逃避現實、寧願把自己封閉在夢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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