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せでありますように(中)
※『おっさんずラブ映画版 LOVE or DEAD』 - 牧春
※電影情節補完part 3
※牧家兄妹POV的電影劇情
※中文標題:願(你)幸福
俗語說得好,好事過後接著來的肯定是壞事。
那天晚上十時前能夠見到哥哥結束工作回家之後,之後幾天他又是踩著末班車的時間、甚至到翌日凌晨才回到家裡。
天空不動產果然是黑心企業。躺在被窩裡的空放下追完劇集的手機,伸了伸懶腰。
零時二十五分。她對面房間的主人還沒有回家的跡象。
空再看了一遍通訊軟體確認所有對話該回覆的都回覆了便關掉床邊小燈準備睡覺,下一秒來自樓下的家居電話鈴聲劃破寂靜的夜晚,差點嚇得她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
哪個不長眼的凌晨打電話來擾人清夢?!
抱怨歸抱怨,電話還是響個不停,再這樣下去就要吵醒父母(雖然應該已經被吵醒了),空快步衝下樓接起電話。
「你好,牧家。」
『您好,請問是牧凌太先生的家屬嗎?這兒是加賀紀念醫院。』
「是,我是他的妹妹。」
『牧凌太先生稍早之前被發現在路上暈倒,因而送到我們醫院來了。不過請放心,牧先生現在情況穩定。您們家屬現在能來醫院一趟嗎?』
「欸?!」
空腦海一片空白,已經沒聽到彼端還說了什麼才掛斷電話。她握著話筒呆呆地轉頭,望向同樣被電話吵醒下樓來的父母。
「怎麼了,空?」父親皺起眉頭。
「哥哥他……進醫院了。」
「什麼?!」
這個時間所有公共交通工具已經結束營運,空看著父母一同鑽進預約了的計程車,急急忙忙趕往醫院。明天一早她兼職有排班,只能乖乖留在家裡等消息——上床睡覺什麼的,家裡出了這種事根本沒人可以安心睡覺好嗎?!
一直到清晨的時候空終於等到父親回家,母親還留在醫院照顧哥哥。
醫生說哥哥是被途人發現昏倒在回家的路上。哥哥恢復意識後接受醫生問診,被問出了最近每天平均只睡三小時、早餐因為在家有父母盯著姑且有吃到麵包,午餐因為工作日程緊迫、大大小小會議而變得不定時,有時忙到快到黃昏才到附近便利店買飯團或是便當之類連同晚飯一併吃——如果他還記得有晚餐這種東西的話——血糖過低、體力透支,很簡單的四個字結論:工作過勞。
「他還在輸點滴。中午前醫生巡房檢查後應該能出院。」父親少見的一臉愁容,「他的上司好像稍後會過去探望他,媽媽之後再回來。那孩子沒事,你快去上學吧。」
既然爸爸都這樣說了,空只得準備出門打工去。還好她的排班是早上,中午過後就可以立刻回家迎接兄長出院,就算被要好的同事開玩笑說自己是兄控也沒關係。
「我回來了!」空飛快地脫掉鞋子,卻沒能在玄關處見到哥哥上班用的黑皮鞋。嗯?還沒回來嗎?空還沒來得及提聲詢問,便聽見父母在起居室的爭吵。
「……對創一先生說這樣的話?!」
母親站在餐桌前,看來在爭吵發生前正在整理剛買回來的食材;父親則一臉生氣地雙手抱胸坐在沙發上。電視機正播放綜藝節目,可是沒人的注意力在那邊。
「發生什麼事?」聽見一個關鍵人名,空警惕地問。
「創一先生中午來過這兒,爸爸跟他說了些很失禮的話。」媽媽冷哼一聲,拒絕望向丈夫那邊。
「什麼?春田哥來過?!」空大吃一驚,立刻便在茶几那邊見到一個裝著某家高檔和菓子的紙袋,間接證實家裡確實有客人來過。「他是來找哥哥嗎?爸爸對他說了什麼?」
「我叫他跟凌太分手。」
「什麼?!!!!!」
「他連凌太入院了也不知道!還有臉說會支持他?」
「有沒有資格支持凌太也不是你說了算,孩子爸!那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而且這樣對創一先生說話太失禮、太傷害他了!」
「就是啊!爸爸太過分了!而且怎麼可以要他們分手?棒打鴛鴛嗎?!」空馬上加入對話,與母親同一陣線。
開什麼玩笑!空這段日子還在煩惱如何勸說她那不坦率的笨蛋兄長好好面對他的戀愛問題,這邊廂爸爸居然突然就扔下一個大炸彈?!
「是我的錯嗎?!」爸爸憤怒地站起來,圓圓的臉幾乎漲成豬肝色。「我家兒子正在事業搏殺期,每天、每天都在努力工作,可他的另一半不但沒有好好支援他,還加重他的負擔、拖後腿!還不如分開算了。」
空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恨不得現在就聯絡春田哥和他說清楚情況,因為啊,那個老好人說不定真的會聽爸爸的話,然後哥哥那個笨蛋一定會逆來順受,兩人又到了分手的邊緣——嗚啊,她不敢再想像下去了!問題是她根本沒有對方的聯絡方法。
就在這時候,情緒似乎已經穩定一點、聲音也回復平靜的母親突然開口了。
「孩子爸,這個問題我一直就想問你,你總是對創一先生有意見,那是因為你對他本人有意見還是因為他作為凌太的伴侶而有意見?」
「啊?」
「也就是說,你不能接受凌太的性向,可是凌太始終是你的兒子,所以你只能對創一先生——」
「說什麼呢!」父親再一次吼出來,「凌太是我最重要的兒子!就算他喜歡女性還是男性,他也是我的兒子!」
「那——」
「凌太喜歡男性這是事實,我也不會說什麼。只要能讓凌太開心幸福,我不管他的伴侶是男還是女。可是那個春田創一,嘴上說著什麼會讓凌太幸福、絕對不放開他……結果根本不是那回事!所以我一看到那傢伙的臉我就生氣!連凌太進醫院、進了哪家醫院也不曉得,還說凌太沒有跟他說!」
「孩子爸……」聽見丈夫難得說出這樣的心底話,媽媽說不感動是假的,正要回覆之際,大家的手機不約而同傳來通知音效,是來自家庭群組的訊息。
「啊、哥哥說他出院了,現在正和上司乘計程車回來。」空唸出兄長傳來的訊息內容。
*
狸穴先生是個好上司。因為很少有上司把工作暫時放到一旁而趕去醫院探望下屬吧?而且還乘搭計程車把他送到家門前,還跟父母賠個不是!
「……牧因為工作倒下了,我作為上司也有難辭其咎的責任,實在非常抱歉。」
狸穴先生和父母在玄關說話的時候空沒有下樓,她只是在樓梯口一邊偷聽下面的對話一邊咬著冰條。
「總之,牧,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明天十時的會議再見。」
明天不是週六嗎?又要開會啊?!空小聲地咂了咂舌。
「我知道了。為您和其他同事帶來各種不便真的非常抱歉。」哥哥深深向上司鞠了一個躬,被狸穴先生親切地拍了拍肩膀。
「沒關係啦。工作再忙也要好好珍惜和家人相處的時間啊!那麼我走了,打擾你們真不好意思。」狸穴先生朝父母微微頷首,離開了牧家。
聽見母親催促哥哥先換衣服洗澡的聲音,空成功捕獲一個被自己嚇了一跳的哥哥。
「……想嚇人能不能換個別的地方?」他沒好氣地抱怨,開始上樓。
「剛剛從醫院出來的人別亂說話。」
「那你別站這兒嚇人。」
空冷哼一聲,跟在哥哥身後。
「你身體真的沒大礙了吧?」
「嗯,抱歉害你們擔心了。」
「那你有通知春田哥嗎?」
「啊?」哥哥的手已經搭在自己房門的門把上,然而因為妹妹的問題而一臉驚訝地回頭。
「進醫院的事,你有通知春田哥嗎?」
「不,為什麼我要通知春田さん?」
「為什麼你要不通知春田哥?」
「哈?你怎麼反問我……我已經沒事、出院了,告訴他也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
「我們又不是小孩子,難道吃喝拉撒也要跟對方報備嗎?」
空簡直被哥哥這個發言震驚得說不出任何話來,因為天氣而緩緩融化的冰棍滴落到空的手腕上。
「幹嘛啦空。」眼見妹妹一臉呆滯地看著自己,當哥哥的有點擔心這個頭腦空空的妹妹是不是熱得中暑了。「……喂,牧空?」他再一次喊了一下妹妹的名字,總算是喚回妹妹的注意力。
「啊不,沒什麼……只是第一次確確實實被哥哥的愚蠢驚訝到。」
「喂。」兄長不悅地咂舌,瞇起眼睛。
「嗯,就是這樣。你快點去洗澡吧。」空搖搖頭,一副放棄對話的模樣轉身重新下樓去,徒留哥哥一頭霧水。
隔天又是討厭的週六——不過暑假已經開始,她不用上課,所以收回討厭二字好了。而且,晚上還有花火大會。
去年季節轉換的時候哥哥拿了一些夏天服裝回老家收進衣櫃裡,取而代之帶走了幾件秋冬季節用的大衣、毛衣等。因為他在春田哥家的房間不是太多空間,沒辦法放到那麼多的衣服,所以季節轉換時只能來回老家一趟。
媽媽當時正幫忙哥哥整理夏季的衣服,她馬上便發現一個放在床上的紙袋,打開來看,是一件男裝浴衣。哥哥聽見母親驚訝的聲音立刻回頭,然後瞬間笑得像傻瓜一樣——空從來沒有見過自家兄長笑成這樣。像什麼呢?像陷入戀愛的青少年一般。
「啊、難道……?」
「他說今年的花火大會不能一起去,所以約定了明年的。」那個「他」不用細問也知道是指誰。
「哎喲喲!」母親馬上感染到兄長的快樂,發出讚許的聲音,伸手撞了撞兒子,後者已經笑得眼睛瞇起來,雙頰染上一點點幸福的紅暈。
換言之,今晚便是那件浴衣出場的時間。
早上哥哥就回總公司開會一直到下午才回來,可惜母親下午有事出門去,無緣在牧家兩兄妹傍晚時分離開家之前見到哥哥的浴衣打扮。
「這個大小可以嗎?手機、錢包、手帕那些應該放得下,顏色也跟你的浴衣相襯。」空在房間找了一會兒,翻出一個小小束口袋回到樓下,遞給在起居室等著的哥哥。
因為浴衣沒有可以放隨身物品的口袋,錢包、手機之類只能用手拿著,不然就放進束口袋裡。然而男士向來鮮有使用小包包、束口袋的習慣,哥哥也一樣,只好臨行前匆忙問起作為女性的妹妹有沒有可用的束口袋能夠借用。
「嗯,剛剛好,謝謝。回來再還你。」
「那我們出門吧?——爸爸,我跟哥哥出門了!」
空和幾位大學同學有約;哥哥則和春田哥約好了六時半左右在入口處等著,兩兄妹到達祭典場地後便準備分別。
「哥哥,難得有空和春田哥約會,要玩得開心、變得幸福喔?」
「你在說什麼蠢話?我現在就很幸福了。」又來了,那個傻瓜笑容。
空也嘻嘻地笑出聲,朝兄長揮了揮手便走向和友人約好的集合點。
*
牧家長子是個不坦率的孩子,當然只限於感情問題上。工作動向啊、生活啊之類的他還是會好好向家人報備的。
比如說被調任到第二營業所啊、住到營業所前輩的家裡啊、今天買了OO牌的奶油燉菜材料煮出來的比XX牌的好吃,媽媽下次也試試買OO牌的吧,諸如此類。
上面提及感情問題不坦率並不是指有對象也會瞞住家人(爸爸除外),相反,牧凌太會毫不避諱地與家裡唯二知道其性取向的母親和妹妹談論戀愛對象的趣事,因此母女兩人基本還是能掌握得到他最新的感情動向。
春田哥第一次到訪他們家後的一個月,兄長又在休息日回家一趟,但這次只有他一人,而且臉色比上次見面的時候相比差了不止一截,也瘦了一個圈。
「我跟春田さん分手了。」感應到包括爸爸在內的視線,一臉蒼白的青年放下碗筷,平淡地扔出一個炸彈。
哥哥對於分手詳情三緘其口,連媽媽也沒有辦法讓他坦白,家人只能默默祈禱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然而幾個月過後情況只是愈來愈糟糕。
正因為曾經在那段感情上投入相當的認真,所以現在才會更痛苦吧?空那天說的「哥哥你這次是認真的啊」雖然沒有得到確實的回應,可她知道自己並沒有說錯。
空知道,哥哥作為性少數眾,從知道自己性取向那一刻起,未來的路就注定難走。悲觀一點來說的話,在無法擁有法律效有的承諾下,能不能真正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也是看上天安排。作為家人,他們能做的就是在背後一直支持他、在他傷心難過時給予他一個最好的、最溫暖的避風港。
這世上大概沒有人比起他們一家更希望牧凌太得到幸福——如果那之後的春田哥不計算在內的話。
所以當得知哥哥和春田哥去年復合再拜訪父母後,空就問哥哥「你現在變得幸福了嗎?」;好不容易結束遠距離戀愛、履行去年的約定開心去夏祭的時候,空又再重覆一遍:「變得幸福喔?」。
哥哥也從之前的「我會加油的」回答慢慢進化到剛才的「現在就很幸福了」,臉上的笑容也是從心底裡笑出來的——雖然看上去真的超蠢、完全沒有所謂精英的樣子。
只是為什麼在僅僅三小時後就全都變了樣?
花火大會結束後跟同學到了附近公園聊了一會兒天後才歸家的空一踏進家門便被從起居室那邊快步衝出來的媽媽嚇了一跳,聽完媽媽急促的敘述後空再也忍不住叫出聲。
晚上八時不到就已經回到家裡,由此推算花火大會才開始沒多久就已經從祭典那邊離開了,而且回到家二話不說就衝回房間開始換西裝,說要回公司。
「什麼亂七八糟的!?怎麼一回事?不是跟春田哥——」
媽媽嘆了一口氣。
「雖然努力地想要隱藏起來,通紅的眼睛還是被我看見了。他說和創一先生分手——」
『我這種人果然還是不配擁有幸福吧?』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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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おっさんずラブ映画版 LOVE or DEAD』 - 牧春
※電影情節補完part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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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文標題:願(你)幸福
俗語說得好,好事過後接著來的肯定是壞事。
那天晚上十時前能夠見到哥哥結束工作回家之後,之後幾天他又是踩著末班車的時間、甚至到翌日凌晨才回到家裡。
天空不動產果然是黑心企業。躺在被窩裡的空放下追完劇集的手機,伸了伸懶腰。
零時二十五分。她對面房間的主人還沒有回家的跡象。
空再看了一遍通訊軟體確認所有對話該回覆的都回覆了便關掉床邊小燈準備睡覺,下一秒來自樓下的家居電話鈴聲劃破寂靜的夜晚,差點嚇得她整個人從床上跳起來。
哪個不長眼的凌晨打電話來擾人清夢?!
抱怨歸抱怨,電話還是響個不停,再這樣下去就要吵醒父母(雖然應該已經被吵醒了),空快步衝下樓接起電話。
「你好,牧家。」
『您好,請問是牧凌太先生的家屬嗎?這兒是加賀紀念醫院。』
「是,我是他的妹妹。」
『牧凌太先生稍早之前被發現在路上暈倒,因而送到我們醫院來了。不過請放心,牧先生現在情況穩定。您們家屬現在能來醫院一趟嗎?』
「欸?!」
空腦海一片空白,已經沒聽到彼端還說了什麼才掛斷電話。她握著話筒呆呆地轉頭,望向同樣被電話吵醒下樓來的父母。
「怎麼了,空?」父親皺起眉頭。
「哥哥他……進醫院了。」
「什麼?!」
這個時間所有公共交通工具已經結束營運,空看著父母一同鑽進預約了的計程車,急急忙忙趕往醫院。明天一早她兼職有排班,只能乖乖留在家裡等消息——上床睡覺什麼的,家裡出了這種事根本沒人可以安心睡覺好嗎?!
一直到清晨的時候空終於等到父親回家,母親還留在醫院照顧哥哥。
醫生說哥哥是被途人發現昏倒在回家的路上。哥哥恢復意識後接受醫生問診,被問出了最近每天平均只睡三小時、早餐因為在家有父母盯著姑且有吃到麵包,午餐因為工作日程緊迫、大大小小會議而變得不定時,有時忙到快到黃昏才到附近便利店買飯團或是便當之類連同晚飯一併吃——如果他還記得有晚餐這種東西的話——血糖過低、體力透支,很簡單的四個字結論:工作過勞。
「他還在輸點滴。中午前醫生巡房檢查後應該能出院。」父親少見的一臉愁容,「他的上司好像稍後會過去探望他,媽媽之後再回來。那孩子沒事,你快去上學吧。」
既然爸爸都這樣說了,空只得準備出門打工去。還好她的排班是早上,中午過後就可以立刻回家迎接兄長出院,就算被要好的同事開玩笑說自己是兄控也沒關係。
「我回來了!」空飛快地脫掉鞋子,卻沒能在玄關處見到哥哥上班用的黑皮鞋。嗯?還沒回來嗎?空還沒來得及提聲詢問,便聽見父母在起居室的爭吵。
「……對創一先生說這樣的話?!」
母親站在餐桌前,看來在爭吵發生前正在整理剛買回來的食材;父親則一臉生氣地雙手抱胸坐在沙發上。電視機正播放綜藝節目,可是沒人的注意力在那邊。
「發生什麼事?」聽見一個關鍵人名,空警惕地問。
「創一先生中午來過這兒,爸爸跟他說了些很失禮的話。」媽媽冷哼一聲,拒絕望向丈夫那邊。
「什麼?春田哥來過?!」空大吃一驚,立刻便在茶几那邊見到一個裝著某家高檔和菓子的紙袋,間接證實家裡確實有客人來過。「他是來找哥哥嗎?爸爸對他說了什麼?」
「我叫他跟凌太分手。」
「什麼?!!!!!」
「他連凌太入院了也不知道!還有臉說會支持他?」
「有沒有資格支持凌太也不是你說了算,孩子爸!那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事情!而且這樣對創一先生說話太失禮、太傷害他了!」
「就是啊!爸爸太過分了!而且怎麼可以要他們分手?棒打鴛鴛嗎?!」空馬上加入對話,與母親同一陣線。
開什麼玩笑!空這段日子還在煩惱如何勸說她那不坦率的笨蛋兄長好好面對他的戀愛問題,這邊廂爸爸居然突然就扔下一個大炸彈?!
「是我的錯嗎?!」爸爸憤怒地站起來,圓圓的臉幾乎漲成豬肝色。「我家兒子正在事業搏殺期,每天、每天都在努力工作,可他的另一半不但沒有好好支援他,還加重他的負擔、拖後腿!還不如分開算了。」
空氣急敗壞地喊了一聲,恨不得現在就聯絡春田哥和他說清楚情況,因為啊,那個老好人說不定真的會聽爸爸的話,然後哥哥那個笨蛋一定會逆來順受,兩人又到了分手的邊緣——嗚啊,她不敢再想像下去了!問題是她根本沒有對方的聯絡方法。
就在這時候,情緒似乎已經穩定一點、聲音也回復平靜的母親突然開口了。
「孩子爸,這個問題我一直就想問你,你總是對創一先生有意見,那是因為你對他本人有意見還是因為他作為凌太的伴侶而有意見?」
「啊?」
「也就是說,你不能接受凌太的性向,可是凌太始終是你的兒子,所以你只能對創一先生——」
「說什麼呢!」父親再一次吼出來,「凌太是我最重要的兒子!就算他喜歡女性還是男性,他也是我的兒子!」
「那——」
「凌太喜歡男性這是事實,我也不會說什麼。只要能讓凌太開心幸福,我不管他的伴侶是男還是女。可是那個春田創一,嘴上說著什麼會讓凌太幸福、絕對不放開他……結果根本不是那回事!所以我一看到那傢伙的臉我就生氣!連凌太進醫院、進了哪家醫院也不曉得,還說凌太沒有跟他說!」
「孩子爸……」聽見丈夫難得說出這樣的心底話,媽媽說不感動是假的,正要回覆之際,大家的手機不約而同傳來通知音效,是來自家庭群組的訊息。
「啊、哥哥說他出院了,現在正和上司乘計程車回來。」空唸出兄長傳來的訊息內容。
*
狸穴先生是個好上司。因為很少有上司把工作暫時放到一旁而趕去醫院探望下屬吧?而且還乘搭計程車把他送到家門前,還跟父母賠個不是!
「……牧因為工作倒下了,我作為上司也有難辭其咎的責任,實在非常抱歉。」
狸穴先生和父母在玄關說話的時候空沒有下樓,她只是在樓梯口一邊偷聽下面的對話一邊咬著冰條。
「總之,牧,今天就先好好休息吧。明天十時的會議再見。」
明天不是週六嗎?又要開會啊?!空小聲地咂了咂舌。
「我知道了。為您和其他同事帶來各種不便真的非常抱歉。」哥哥深深向上司鞠了一個躬,被狸穴先生親切地拍了拍肩膀。
「沒關係啦。工作再忙也要好好珍惜和家人相處的時間啊!那麼我走了,打擾你們真不好意思。」狸穴先生朝父母微微頷首,離開了牧家。
聽見母親催促哥哥先換衣服洗澡的聲音,空成功捕獲一個被自己嚇了一跳的哥哥。
「……想嚇人能不能換個別的地方?」他沒好氣地抱怨,開始上樓。
「剛剛從醫院出來的人別亂說話。」
「那你別站這兒嚇人。」
空冷哼一聲,跟在哥哥身後。
「你身體真的沒大礙了吧?」
「嗯,抱歉害你們擔心了。」
「那你有通知春田哥嗎?」
「啊?」哥哥的手已經搭在自己房門的門把上,然而因為妹妹的問題而一臉驚訝地回頭。
「進醫院的事,你有通知春田哥嗎?」
「不,為什麼我要通知春田さん?」
「為什麼你要不通知春田哥?」
「哈?你怎麼反問我……我已經沒事、出院了,告訴他也沒有意義。」
「沒有意義!?」
「我們又不是小孩子,難道吃喝拉撒也要跟對方報備嗎?」
空簡直被哥哥這個發言震驚得說不出任何話來,因為天氣而緩緩融化的冰棍滴落到空的手腕上。
「幹嘛啦空。」眼見妹妹一臉呆滯地看著自己,當哥哥的有點擔心這個頭腦空空的妹妹是不是熱得中暑了。「……喂,牧空?」他再一次喊了一下妹妹的名字,總算是喚回妹妹的注意力。
「啊不,沒什麼……只是第一次確確實實被哥哥的愚蠢驚訝到。」
「喂。」兄長不悅地咂舌,瞇起眼睛。
「嗯,就是這樣。你快點去洗澡吧。」空搖搖頭,一副放棄對話的模樣轉身重新下樓去,徒留哥哥一頭霧水。
隔天又是討厭的週六——不過暑假已經開始,她不用上課,所以收回討厭二字好了。而且,晚上還有花火大會。
去年季節轉換的時候哥哥拿了一些夏天服裝回老家收進衣櫃裡,取而代之帶走了幾件秋冬季節用的大衣、毛衣等。因為他在春田哥家的房間不是太多空間,沒辦法放到那麼多的衣服,所以季節轉換時只能來回老家一趟。
媽媽當時正幫忙哥哥整理夏季的衣服,她馬上便發現一個放在床上的紙袋,打開來看,是一件男裝浴衣。哥哥聽見母親驚訝的聲音立刻回頭,然後瞬間笑得像傻瓜一樣——空從來沒有見過自家兄長笑成這樣。像什麼呢?像陷入戀愛的青少年一般。
「啊、難道……?」
「他說今年的花火大會不能一起去,所以約定了明年的。」那個「他」不用細問也知道是指誰。
「哎喲喲!」母親馬上感染到兄長的快樂,發出讚許的聲音,伸手撞了撞兒子,後者已經笑得眼睛瞇起來,雙頰染上一點點幸福的紅暈。
換言之,今晚便是那件浴衣出場的時間。
早上哥哥就回總公司開會一直到下午才回來,可惜母親下午有事出門去,無緣在牧家兩兄妹傍晚時分離開家之前見到哥哥的浴衣打扮。
「這個大小可以嗎?手機、錢包、手帕那些應該放得下,顏色也跟你的浴衣相襯。」空在房間找了一會兒,翻出一個小小束口袋回到樓下,遞給在起居室等著的哥哥。
因為浴衣沒有可以放隨身物品的口袋,錢包、手機之類只能用手拿著,不然就放進束口袋裡。然而男士向來鮮有使用小包包、束口袋的習慣,哥哥也一樣,只好臨行前匆忙問起作為女性的妹妹有沒有可用的束口袋能夠借用。
「嗯,剛剛好,謝謝。回來再還你。」
「那我們出門吧?——爸爸,我跟哥哥出門了!」
空和幾位大學同學有約;哥哥則和春田哥約好了六時半左右在入口處等著,兩兄妹到達祭典場地後便準備分別。
「哥哥,難得有空和春田哥約會,要玩得開心、變得幸福喔?」
「你在說什麼蠢話?我現在就很幸福了。」又來了,那個傻瓜笑容。
空也嘻嘻地笑出聲,朝兄長揮了揮手便走向和友人約好的集合點。
*
牧家長子是個不坦率的孩子,當然只限於感情問題上。工作動向啊、生活啊之類的他還是會好好向家人報備的。
比如說被調任到第二營業所啊、住到營業所前輩的家裡啊、今天買了OO牌的奶油燉菜材料煮出來的比XX牌的好吃,媽媽下次也試試買OO牌的吧,諸如此類。
上面提及感情問題不坦率並不是指有對象也會瞞住家人(爸爸除外),相反,牧凌太會毫不避諱地與家裡唯二知道其性取向的母親和妹妹談論戀愛對象的趣事,因此母女兩人基本還是能掌握得到他最新的感情動向。
春田哥第一次到訪他們家後的一個月,兄長又在休息日回家一趟,但這次只有他一人,而且臉色比上次見面的時候相比差了不止一截,也瘦了一個圈。
「我跟春田さん分手了。」感應到包括爸爸在內的視線,一臉蒼白的青年放下碗筷,平淡地扔出一個炸彈。
哥哥對於分手詳情三緘其口,連媽媽也沒有辦法讓他坦白,家人只能默默祈禱時間可以沖淡一切,然而幾個月過後情況只是愈來愈糟糕。
正因為曾經在那段感情上投入相當的認真,所以現在才會更痛苦吧?空那天說的「哥哥你這次是認真的啊」雖然沒有得到確實的回應,可她知道自己並沒有說錯。
空知道,哥哥作為性少數眾,從知道自己性取向那一刻起,未來的路就注定難走。悲觀一點來說的話,在無法擁有法律效有的承諾下,能不能真正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也是看上天安排。作為家人,他們能做的就是在背後一直支持他、在他傷心難過時給予他一個最好的、最溫暖的避風港。
這世上大概沒有人比起他們一家更希望牧凌太得到幸福——如果那之後的春田哥不計算在內的話。
所以當得知哥哥和春田哥去年復合再拜訪父母後,空就問哥哥「你現在變得幸福了嗎?」;好不容易結束遠距離戀愛、履行去年的約定開心去夏祭的時候,空又再重覆一遍:「變得幸福喔?」。
哥哥也從之前的「我會加油的」回答慢慢進化到剛才的「現在就很幸福了」,臉上的笑容也是從心底裡笑出來的——雖然看上去真的超蠢、完全沒有所謂精英的樣子。
只是為什麼在僅僅三小時後就全都變了樣?
花火大會結束後跟同學到了附近公園聊了一會兒天後才歸家的空一踏進家門便被從起居室那邊快步衝出來的媽媽嚇了一跳,聽完媽媽急促的敘述後空再也忍不住叫出聲。
晚上八時不到就已經回到家裡,由此推算花火大會才開始沒多久就已經從祭典那邊離開了,而且回到家二話不說就衝回房間開始換西裝,說要回公司。
「什麼亂七八糟的!?怎麼一回事?不是跟春田哥——」
媽媽嘆了一口氣。
「雖然努力地想要隱藏起來,通紅的眼睛還是被我看見了。他說和創一先生分手——」
『我這種人果然還是不配擁有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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