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せでありますように(下)
※『おっさんずラブ映画版 LOVE or DEAD』 - 牧春
※電影情節補完part 3
※牧家兄妹POV的電影劇情,這章是牧凌太POV
※中文標題:願(你)幸福
那是十六歲的夏天的事。
全國大賽剛結束,魔鬼教練破天荒地允許隊員剩下的暑假裡有幾天不用回去練習,那天是其中一天,牧家兄妹本來約好了要去植物園,因為空有份暑假作業要寫動物園/植物園/水族館的觀察日記,卻遇上醞釀中的午後雷陣雨。
那天是平日,爸爸一早便上班去,媽媽約了朋友外出。牧好不容易才哄好鬧彆扭的妹妹先去寫別的暑期作業,自己也開始找了本小說閱讀準備做閱讀報告。
蟬鳴吵得令人煩躁,牧根本沒有把小說的內容看進去。廊下電風扇發出喀喀的馬達聲,嘗試在這個大雨將至的時候為小主人們帶來微不足道的涼意。
國小的作業不外乎都是那幾樣,空很快便完成作業(所以真的只剩下觀察日記了),開始在和室的褟褟米上百無聊賴地滾來滾去。
「幸福,是什麼呢……?」一個不是太應該從十歲小女孩嘴中蹦出來的名詞就這樣傳進牧的耳中。
大一點的孩子從書本裡抬頭,一臉狐疑。
「……什麼?你又看了什麼無聊腦殘的電視劇嗎?」他問。
「煩死了哥哥!那你又覺得什麼才叫幸福?」空從褟褟米上翻身,氣鼓鼓地瞪著哥哥。
牧歪頭開始思考,最終只是搖搖頭,翻過一頁小說。
「什麼也好,反正也是與我這樣的人無緣的吧。」他把那個自嘲的笑容藏到書本後。
***
牧凌太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老家和室的天花板。
為什麼突然會夢到超過十年前的記憶?要不是做了這樣的夢,他都快忘了當年的自己居然還說過這麼消極、否定自我的話。
要是被他知道的話,說不定還會超級生氣。
『你是笨蛋嗎?!怎麼可以否定自己會幸福的可能性!幸福怎麼可能會跟你無緣?!』
這不、腦海裡馬上就閃過他這樣說的設想了。
——因為啊,春田さん,你就是我的幸福來源。十年前的自己還未曾和你相遇,自然也就不覺得幸福能夠降臨到我身上吧?
況且,即使認識了春田さん,我也因為各種原因兩次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最近那次甚至心態調整不來、在家人面前失態,讓母親擔心了。
兩天前他被捲入人生以來最嚴重的事件——從來只在電視劇上出現的綁架人質x爆炸事故。在廢棄工廠逃生期間被塌下來的卡板壓傷右腳。雖然送院檢查後確認沒有傷到筋骨,但為安全起見還是需要敷藥,也不能太過用力。
上下樓梯算是其中一項需要用到力氣的活動,所以牧這兩天都沒有在自己房間睡覺,而是在和室鋪上床褟,省去了上下樓梯的力氣。不過比起房間的私人寧靜空間,在起居室旁邊的和室不隔音,牧在平常起床時間之前已經先後被父母起床、交談的聲音吵醒。他們今天起會去日光作一個三日兩夜的小旅行,雖然兩天前收到兒子(再次)入院的消息時有考慮過取消行程,在得到醫生證實兒子傷勢並不嚴重以及牧的堅持下還是決定如期在今天乘搭最早的一班列車出發,所以清晨還沒到五時便被他們各種檢查行李、吃早飯等聲響而吵醒。
等到牧迷迷糊糊地又睡回去沒多久,早上有兼職排班的妹妹也起床梳洗、下來吃早餐了。
由於腳傷再加上鳳凰山集團高層被捕、東京灣天空之城計劃無限期擱置,原本堆積如山的工作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狸穴先生便以「你之前加班累積下來的時數要消化,先放幾天假怎麼樣」這個明明是問句式卻絲毫沒打算要牧回答的句子堵住牧的嘴,讓他好好休息放假、陪伴重要的家人。
牧還記得,狸穴先生說「重要的家人」時眼睛迸出一點精光,嘴角也微微上揚,一副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的事的模樣。
不不不不,狸穴先生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事?從春田さん那兒聽來的嗎?現在回想起來當日鳳凰山集團發來最後通牒時狸穴先生知道春田さん是第二個人質後衝口而出的那句「那個笨蛋!」,總覺得兩人之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過什麼事……什麼時候再問問好了。
牧在被窩裡翻了一個身,從枕頭下翻出一個深藍色、正正方方的小盒子,輕輕地打開蓋子。
黑色的天鵝絨布上靜靜地躺著一隻正中央鑲了一枚鑽石、側邊也有碎鑽點綴的求婚戒指。
那是在事故後第二天從春田さん那兒得到的戒指,據說是春田さん從香港回來日本前買的,名字叫Forever love。
「這個本來打算在祭典那天給你的。」結果送不成之餘還因為妒火而把很多很多難聽的說話都說出來,互相傷害對方的心,最後落得分手收場。
不過分手這個決定已經收回了,兩人經歷生死關頭後重新復合,春田也終於成功把買下來那一刻起便經歷各種驚險事情的戒指交到牧手上。
「比起那個,春田さん,這個是女性款式吧?」牧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從凹縫拿出來,抬眼便問。
「咦?是、是這樣嗎?」
「看吧,完全套不下。」
「咦咦咦咦!?不是吧?」春田瞪大眼睛,一臉驚慌地看著那隻Forever love只能在牧左手無名指的第二指節前停下推進。
牧忍不住好笑地問春田さん你該不會是不知道戒指有分尺寸大小的吧,後者立刻羞紅了臉,匆匆忙忙抓住牧的左手就要把戒指取下來,嘴上嘟嚷著事到如今拿回去換個大一點的行不行。牧反手抓住春田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動作。
「不給你。」
「為什麼?!」
「哈?哪有送禮者要把禮物討回來的道理?」牧把戒指從手指上取下來,飛快地放回盒子裡、砰地合上戒指盒。「我收下了,謝謝,春田さん。」
從那天起,這個戒指盒就一直藏在牧的枕頭下,讓他可以睡醒後馬上掏出來看一遍,睡覺前也能看完後愉快地入睡。春田這幾天也一樣不用上班、正在家裡休息,兩人就像剛戀愛的傻小子一般不斷來回傳訊息,晚上來一通視像通話。
回到正題,大概就是因為這幾天他整個人都沉浸在幸福的氛圍中,所以大腦潛意識挖回十年前的盛夏記憶來打自己的臉吧?
順帶一提,牧凌太覺得自己大概不能再承受多一次已經到手的幸福又從他指間溜走的痛苦了。再來一次他大概會死的。
唰的一聲,用來分隔和室和起居室的紙門被人粗暴地拉開。牧慌忙地把戒指盒子藏回枕頭下,回頭迎上妹妹的目光。
「真是的……醒了就起床啦,哥哥!」已經換好衣服打扮好的空翻了個白眼,「我今天上早班,午後才回來。哥哥早飯和午飯都要好好吃!家裡有方便麵也有一些普通食材,不然你也可以等我下班一起去吃。還有晚飯你想吃什麼?我買外帶回來?還是下班時我去超市買食材?」
「……」還沒正式從床裡起來就已經被問到今晚吃什麼,牧並不太想回答,最後只是含糊地說到時候再訊息連絡。
空沒有在意兄長模稜兩可的答案,她眼珠狡黠地轉了轉,臉上掛著曖昧的笑容。
「還是你想趁爸媽不在家而叫春田哥來過家家?好吧,我會幫忙向爸爸保密,你不用謝我。」
「你在說什麼蠢話?」牧沒好氣地白了妹妹一眼,手上摺疊被子的動作沒有受到影響。
「要不然你晚上決定拋棄可愛的妹妹外出和春田哥約會吃飯也可以,我不會傷心的。」
「……你再不出門打工就遲到了,空。」
空朝兄長扮了一個鬼臉,拋下一句「總之你決定怎麼再聯絡我,我出門了~」便離開了家。
牧慢吞吞地起床再到浴室梳洗,吃過早飯洗好碗盤後檢查自己的右腳,發現瘀傷比昨天更淡了,雖然按下去還是會痛,但上下樓梯也不會有問題,看來今晚可以搬回房間裡睡覺。牧拿著戒指盒子回到房間,本來想著要不要順便打掃一下卻發現房間本來就已經很整潔。
閒得要命。果然還是只能想想午餐和晚餐要吃什麼嗎?這段日子和空那傢伙也沒有好好相處,也許兄妹兩人外出用餐順便去逛逛街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牧伸手探向手機,準備向妹妹交代自己的決定,手機倒是先一步地叮叮叮叮叮地響起來。
會這樣發訊息的除了狸穴先生外就只有他了。牧嘴角微揚,拿起手機解鎖螢幕,開始閱讀春田さん傳來的訊息。
“牧牧牧牧早安!”
“今天我還是休息日,牧也是吧?”
“希望營業所的大家不會因為我的休息而太多工作”
“啊、腳!今天有好點了嗎?”
牧懶得逐個訊息一一回覆,也正想聽見對方的聲音,決定直接撥通春田的電話。
『欸?為什麼直接打電話過來了?』
「因為我想聽春田さん的聲音。」
『……!』春田的鼻息灑在話筒上,牧知道他的戀人大概是害羞了。『……聽見牧的聲音我也很開心。』
不過牧沒料到他會一個直球扔回來。
啊……已經無法再忍耐下去了。牧知道自己現在就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類。
聽見你的聲音後下一步就是想見見你的樣子,見到你的樣子後就想觸碰你。
「——春田さん,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飯嗎?」牧舔舔發乾的嘴唇,心裡唾棄自己一秒鐘並向妹妹道歉。
『嗯?真的嗎?要要要!我想吃牧煮的飯!!!』
「咦?不想出外吃飯而是吃我煮的嗎?」
『啊——也是,抱歉,叫你來我家煮飯給我吃的什麼果然很糟糕的說法……而且我媽和那個什麼Ataru君的東西開始打包送來了,家裡現在超級混亂——』
「再加上春田さん自己製造出來的混亂。」
『喂喂喂,你什麼意思啊!』
「噗……如果真的想吃我的料理的話,春田さん來我家也可以?我父母出門旅行了,只有我跟空在家。」
『哦!可以嗎?』
「想過夜也行。」
『……可、可以是可以……但小空不是也在家……嗎?』不用想也知道彼端的人此刻臉紅耳赤恨不得挖一個地洞鑽進去,因為牧也後知後覺地感覺自己的耳朵在發燙。
「她說沒關係。」雖然妹妹的確有這樣的意思,可是一副大言不慚地說著還是有點害羞。
說起來,為什麼事情的發展真的如空那傢伙說的一模一樣?牧凌太,你的腦迴路為什麼完全被妹妹帶偏了?!
*
確認過家裡有備用牙刷、毛巾等東西後,牧傳訊息給春田只要帶換洗的衣物過來就行,反正有什麼缺的再去便利店買也可以。
兩個被強制休假而在家無所事事的男人因為想早點見到對方,最後春田提早出門來到都心,牧差不多時候到車站那邊和他會合,也正好趕上空工作結束的時間。春田以「拋下妹妹去午餐約會什麼的太壞了」為由,硬是要牧發訊息給空邀她一起午飯,春田請客。
所以,當空一臉奸笑帶著「我就說了吧?」的得意神情來到會合的餐廳時,牧只有一個感想。
真想掐死她。
「好久不見啦,春田哥~」他們坐的是四人廂座位,牧和春田已經坐在一邊正在看菜單,空愉快地坐到他們對面。
「好久不見啦,小空!還是這麼可愛呢——好痛!你幹嘛!」無法掐妹妹只好去掐身邊的人好了。春田的大腿又被牧狠狠地掐了一把,頓時痛得輕呼一聲。
「我決定好餐點了,你們快點決定。」牧把菜單往春田方向一推,再朝吃吃傻笑的笨蛋妹妹一瞥落下警告。
吃過午飯後,空本來想要把空間留給牧和春田,說著「我想去商店街逛逛,你們先去超市買食材就好,我什麼也吃」這種意圖推卻去超市的話,牧和春田交換了一個眼色,異口同聲地反對這個建議。
「沒關係,現在時間尚早,我們陪你逛逛也可以!」
「……什麼啊,我這不是在替你們製造二人世界嗎?」空立刻向兄長抱怨。
「少來了,你只是不想幫忙拿東西回家。」牧嫌棄地伸手推了妹妹的頭一下。
「嗚呀,被發現了。」空吐了吐舌頭,「不過有哥哥和春田哥兩個帥哥陪我逛街,就當是拿東西回家的謝禮了。」
「謝什麼禮,明明是你該做的事。」
「你好煩啊。」空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這時候春田也小聲地模彷一遍對牧說了聲「說你好煩啊~」,牧立刻轉頭瞪了春田一眼。
「不,你們兩個都很煩。」被閃光彈攻擊的空冷冷地說道。
「欸?!」沒想到突然會被戀人的妹妹嫌棄的春田震驚地喊了出聲,求助似的望向牧,後者噗地笑出來。
他們要去的業務超市在商店街的盡頭,在那之前還有時間可以慢慢逛。空說起之前跟同學逛街時有看中了幾樣飾物,便帶著兩人踏進那間無論是裝修格局、色調還是客源都是面向女性的女性飾物店。
「歡迎光臨~」笑容可掬的年輕店員向剛進店的奇怪組合表示歡迎。
因為不是毫無目的地踏進店內,空目標非常清晰明確地走到其中一處飾物櫃前,開始嘰哩呱啦地向兄長展示那幾隻她看中的戒指和手環,等著對方的意見。
而明顯是陪客的春田立刻便被纏住。
「這位客人,有什麼能幫您嗎?」看上去一臉老實的三十代男子,應該會有另一半的吧?本著這樣的思考,店員瞄準這位潛在客源開始發動營業攻勢。
「啊、不,我是陪他們進來的——」基本上和女性無緣、也就不會踏足類似店鋪為不存在的女友選購飾物的春田一臉尷尬,指了指已經在對飾品評頭論足的牧家兄妹。
「客人有另一半嗎?也可以為她選擇一些飾品喔!我們最近新到貨一些歐洲的吊飾和戒指款式。」
「不不不,真的不用了。」春田也擠出了平時在營業所時的營業笑容,逃跑一般遠離熱情的店員,快步走到兄妹兩人身邊。
瞧見春田往這邊靠近,牧和妹妹也停下原本在說什麼的話。空舉起被哥哥初步篩選完後剩下的兩款手環,笑嘻嘻地問春田哪個更好。
「不,別問他。他的時尚品味超土。」牧立刻說道。
「誰土啊!煩死了!」
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多嘴提出話題結果又吃了一發閃光彈的空又把手環放到自己手腕上比較,牧指了指其中一款。
「……春田哥送你的那套浴衣不是挺好嘛。」少女說。
「大概是三十多年來時尚品味唯一一次上線的時候。」
不忿自己被戀人毒舌評論,春田馬上「牧~」一聲,直把同樣姓牧的空喊到掉得一地雞皮疙瘩,她打了個寒顫,拿起決定的商品前往付款處,徒留兄長和春田哥在原地。
*
「嗯~果然牧弄的炸雞最好吃了!」
今天的晚飯有牧負責的炸雞、小空負責的炒野菜以及春田負責的味噌湯和白飯,飯後水果是下午從超市買回來的白桃。雖然白飯嚴格來說只是把白米洗淨後放進電飯煲裡按鍵讓它開始煮、味噌湯也是在牧的指導下順序放進味噌和其他材料,至少不是湯包沖劑,對春田來說算是一大進步。
「那麼,春田哥你更喜歡哥哥還是哥哥弄的炸雞?」空叉著一片白桃,笑嘻嘻地問道,牧幾乎是立刻便咂舌。
「……為什麼我跟炸雞是並列選擇。」
「嘛……雖然我很喜歡炸雞,但最喜歡的當然是會弄炸雞的牧!」
「會弄炸雞的形容詞麻煩給我省去!」
空放聲大笑,春田這時候又繼續說下去了。
「——我啊,一直、一直也想要吃牧的飯。」
「什麼啊,這麼突然……」牧停下咀嚼的動作,原本拿著叉子的手握拳遮住了鼻子以下,像要掩飾自己的害羞似的。
「啊~真的受不了你們!哥哥你什麼時候搬回去春田哥家裡?快點重新同居算了!」
「但是春田さん的老家距離總部太遠了,花在通勤上的時間太長。」當初決定搬離春田家除了距離感問題,春田老家和總部之間的距離太遠也是事實。
「而且我媽媽跟那個什麼Ataru君八月就搬回家裡住,不說牧,看見自己媽媽和另一個不是我爸的男人一起生活我也覺得超尷尬。那個Ataru君到底是什麼人啊……媽媽真的沒有被他騙嗎?!」
「那為什麼你們不搬出去、找個房子一起住?」空又叉起另一片白桃,歪頭拋出一個問題,「反正你們兩個都是不動產公司的人,要找適合房源也很簡單吧?」
「啊……」聽見妹妹的提議,兩位男士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互相看著對方,懊悔自己沒能想到這個方法。
「不要告訴爸爸這主意是我出的。」空又補充一句,把最後一片白桃也解決掉後便站起身。「我先去洗澡啦!」她逃跑般離開起居室。
春田坐直了身子。
「那麼……要一起租房子住嗎?當然你想買下來也是可以。」他小心翼翼地問。
「春田さん,你明白的吧?無論買房子或者租房子也好,那個地方從此就是——」
「——只屬於我們兩人、我們今後的家。」春田馬上便接過牧的話,「這種事我當然知道了!你以為我的職業是什麼、客人都是什麼啊!所以我就說過了,我從今以後也只想跟牧在一起、好好和牧組織家庭、不是牧的話不行……!」說到最後傳來哽咽的聲音,春田創一一個不知該說是優點還是缺點的小毛病:情緒過份起伏淚腺就會開始失控。
「為什麼說著說著就哭了啊,春田さん……」
「吵死了,你不也在哭嗎……」春田伸手胡亂地抹了抹濡濕的臉頰,「牧在總部還有再開發的工作要做吧?找房子的活可以交給我!我和麻呂手上都有一些在總部和營業所之間的房子,不然我去拜託其他營業所的同事找找也行。牧對房子有什麼要求?啊……廚房一定是最重要的吧?」
「嗯,可以的話在澀谷區吧。比起世田谷區,澀谷區對於同性伴侶的制度比較友好。」
「牧連這個也知道啊……那公寓和獨立房屋也沒所謂吧?不過獨立房屋空間比較大,將來牧要打掃起來比較費勁……」
「喂,房子你也有份的吧?給我一起打掃!」
「嗯,果然還是2LDK的空間比較好!要是我跟你吵架的話,其中一方就去睡另一間房間,總之不許離家出走、也不許動輒就說要搬回老家!」
「嗯、好。」牧抽了抽鼻子,眼淚只是愈掉愈兇。他是不是該去制止春田さん繼續說下去呢?
兩個大男人又哭又笑地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討論著將來一起住的房子的藍圖。牧扔下吃完白桃的餐叉,伸手抓過春田的肩膀就把對方環在懷中。後者發出一聲抽泣,也抬起手牢牢地摟住牧的背脊。
「……謝謝,春田さん。我很幸福,遇見你我真的很幸福……」
牧凌太人生第一次被幸福造訪,是那天約會將要結束時,對方認真誠懇地說出那句「跟你在一起完全不覺得羞恥」。那是牧第一次發現,「啊、即使我是那邊的人,也可以在這世界上光明正大地活下去吧?」的可能性。但幸福並沒有眷顧他多一段日子,比起自己的幸福,他更想愛的人幸福。
第二次,就是聽見那劃破青空的告白的時候。「你不要總要擅自決定!」,春田さん當時是這樣說的。牧才知道,幸不幸福、能不能得到幸福,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於是乎,之後的一年他不再自己一人胡思亂想、總之當下幸福就好了,一直到祭典那一天,春田さん一氣之下說出「和你一起很煩躁」、「你一輩子自己顧自己好了」。
然後,就是現在第三次被幸福造訪。
牧想他現在能夠回答妹妹十年前提出的那個問題了。
『幸福是什麼呢?』
對於牧凌太來說,幸福就是能夠與春田創一攜手,春夏秋冬交替、貧病與共,也依舊走下去,和他一起慢慢地變老,然後
死後也要繼續愛下去。
追記:
牧空今天的打工排班也是早班。她梳洗完畢、吃完炒蛋吐司當早餐後,這次選擇靜悄悄地拉開起居室旁邊的和室的紙門。
春田哥昨晚在這家裡過夜。因為哥哥房間只有一張狹窄的單人床,想要同床共寢的兩人最後決定在和室鋪上兩套被褟。
牧空發誓她並不是想要窺看兄長的私隱,雖然也已經對紙門後可能出現的兒童不宜畫面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啊,不是什麼都沒做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純情了。」拉開紙門後沒能見到兒童不宜畫面的空小聲地嘀咕著,手指卻毫不遲疑地點開手機的相機程式,偷偷地拍下床褟上相擁而眠的兩人。
向來睡相不好的春田早已捨棄自己那一邊的枕頭、像抱著大型抱枕般牢牢圈著牧的腰,沈穩的鼻息噴灑在牧的胸膛上;牧則把下巴抵在春田的頭頂上,像是下一秒要朝年長戀人的髮間落下親吻般。
從空起床下樓梳洗、準備早餐的各種生活音到拉開紙門、偷偷拍攝,向來淺眠的牧也完全沒醒過來的跡象。
看著兩人的空嘴角微勾綻開一個笑容,又躡手躡腳地拉上紙門。
沒問題的哥哥,這次你絕對能幸福的。
Fin.
戳這兒回上
戳這兒回中
戳這兒回到上一頁>.0
※『おっさんずラブ映画版 LOVE or DEAD』 - 牧春
※電影情節補完part 3
※牧家兄妹POV的電影劇情,這章是牧凌太POV
※中文標題:願(你)幸福
那是十六歲的夏天的事。
全國大賽剛結束,魔鬼教練破天荒地允許隊員剩下的暑假裡有幾天不用回去練習,那天是其中一天,牧家兄妹本來約好了要去植物園,因為空有份暑假作業要寫動物園/植物園/水族館的觀察日記,卻遇上醞釀中的午後雷陣雨。
那天是平日,爸爸一早便上班去,媽媽約了朋友外出。牧好不容易才哄好鬧彆扭的妹妹先去寫別的暑期作業,自己也開始找了本小說閱讀準備做閱讀報告。
蟬鳴吵得令人煩躁,牧根本沒有把小說的內容看進去。廊下電風扇發出喀喀的馬達聲,嘗試在這個大雨將至的時候為小主人們帶來微不足道的涼意。
國小的作業不外乎都是那幾樣,空很快便完成作業(所以真的只剩下觀察日記了),開始在和室的褟褟米上百無聊賴地滾來滾去。
「幸福,是什麼呢……?」一個不是太應該從十歲小女孩嘴中蹦出來的名詞就這樣傳進牧的耳中。
大一點的孩子從書本裡抬頭,一臉狐疑。
「……什麼?你又看了什麼無聊腦殘的電視劇嗎?」他問。
「煩死了哥哥!那你又覺得什麼才叫幸福?」空從褟褟米上翻身,氣鼓鼓地瞪著哥哥。
牧歪頭開始思考,最終只是搖搖頭,翻過一頁小說。
「什麼也好,反正也是與我這樣的人無緣的吧。」他把那個自嘲的笑容藏到書本後。
***
牧凌太緩緩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老家和室的天花板。
為什麼突然會夢到超過十年前的記憶?要不是做了這樣的夢,他都快忘了當年的自己居然還說過這麼消極、否定自我的話。
要是被他知道的話,說不定還會超級生氣。
『你是笨蛋嗎?!怎麼可以否定自己會幸福的可能性!幸福怎麼可能會跟你無緣?!』
這不、腦海裡馬上就閃過他這樣說的設想了。
——因為啊,春田さん,你就是我的幸福來源。十年前的自己還未曾和你相遇,自然也就不覺得幸福能夠降臨到我身上吧?
況且,即使認識了春田さん,我也因為各種原因兩次失去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最近那次甚至心態調整不來、在家人面前失態,讓母親擔心了。
兩天前他被捲入人生以來最嚴重的事件——從來只在電視劇上出現的綁架人質x爆炸事故。在廢棄工廠逃生期間被塌下來的卡板壓傷右腳。雖然送院檢查後確認沒有傷到筋骨,但為安全起見還是需要敷藥,也不能太過用力。
上下樓梯算是其中一項需要用到力氣的活動,所以牧這兩天都沒有在自己房間睡覺,而是在和室鋪上床褟,省去了上下樓梯的力氣。不過比起房間的私人寧靜空間,在起居室旁邊的和室不隔音,牧在平常起床時間之前已經先後被父母起床、交談的聲音吵醒。他們今天起會去日光作一個三日兩夜的小旅行,雖然兩天前收到兒子(再次)入院的消息時有考慮過取消行程,在得到醫生證實兒子傷勢並不嚴重以及牧的堅持下還是決定如期在今天乘搭最早的一班列車出發,所以清晨還沒到五時便被他們各種檢查行李、吃早飯等聲響而吵醒。
等到牧迷迷糊糊地又睡回去沒多久,早上有兼職排班的妹妹也起床梳洗、下來吃早餐了。
由於腳傷再加上鳳凰山集團高層被捕、東京灣天空之城計劃無限期擱置,原本堆積如山的工作一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狸穴先生便以「你之前加班累積下來的時數要消化,先放幾天假怎麼樣」這個明明是問句式卻絲毫沒打算要牧回答的句子堵住牧的嘴,讓他好好休息放假、陪伴重要的家人。
牧還記得,狸穴先生說「重要的家人」時眼睛迸出一點精光,嘴角也微微上揚,一副我知道你知道我知道你的事的模樣。
不不不不,狸穴先生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事?從春田さん那兒聽來的嗎?現在回想起來當日鳳凰山集團發來最後通牒時狸穴先生知道春田さん是第二個人質後衝口而出的那句「那個笨蛋!」,總覺得兩人之間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過什麼事……什麼時候再問問好了。
牧在被窩裡翻了一個身,從枕頭下翻出一個深藍色、正正方方的小盒子,輕輕地打開蓋子。
黑色的天鵝絨布上靜靜地躺著一隻正中央鑲了一枚鑽石、側邊也有碎鑽點綴的求婚戒指。
那是在事故後第二天從春田さん那兒得到的戒指,據說是春田さん從香港回來日本前買的,名字叫Forever love。
「這個本來打算在祭典那天給你的。」結果送不成之餘還因為妒火而把很多很多難聽的說話都說出來,互相傷害對方的心,最後落得分手收場。
不過分手這個決定已經收回了,兩人經歷生死關頭後重新復合,春田也終於成功把買下來那一刻起便經歷各種驚險事情的戒指交到牧手上。
「比起那個,春田さん,這個是女性款式吧?」牧小心翼翼地把戒指從凹縫拿出來,抬眼便問。
「咦?是、是這樣嗎?」
「看吧,完全套不下。」
「咦咦咦咦!?不是吧?」春田瞪大眼睛,一臉驚慌地看著那隻Forever love只能在牧左手無名指的第二指節前停下推進。
牧忍不住好笑地問春田さん你該不會是不知道戒指有分尺寸大小的吧,後者立刻羞紅了臉,匆匆忙忙抓住牧的左手就要把戒指取下來,嘴上嘟嚷著事到如今拿回去換個大一點的行不行。牧反手抓住春田的手腕,制止了他的動作。
「不給你。」
「為什麼?!」
「哈?哪有送禮者要把禮物討回來的道理?」牧把戒指從手指上取下來,飛快地放回盒子裡、砰地合上戒指盒。「我收下了,謝謝,春田さん。」
從那天起,這個戒指盒就一直藏在牧的枕頭下,讓他可以睡醒後馬上掏出來看一遍,睡覺前也能看完後愉快地入睡。春田這幾天也一樣不用上班、正在家裡休息,兩人就像剛戀愛的傻小子一般不斷來回傳訊息,晚上來一通視像通話。
回到正題,大概就是因為這幾天他整個人都沉浸在幸福的氛圍中,所以大腦潛意識挖回十年前的盛夏記憶來打自己的臉吧?
順帶一提,牧凌太覺得自己大概不能再承受多一次已經到手的幸福又從他指間溜走的痛苦了。再來一次他大概會死的。
唰的一聲,用來分隔和室和起居室的紙門被人粗暴地拉開。牧慌忙地把戒指盒子藏回枕頭下,回頭迎上妹妹的目光。
「真是的……醒了就起床啦,哥哥!」已經換好衣服打扮好的空翻了個白眼,「我今天上早班,午後才回來。哥哥早飯和午飯都要好好吃!家裡有方便麵也有一些普通食材,不然你也可以等我下班一起去吃。還有晚飯你想吃什麼?我買外帶回來?還是下班時我去超市買食材?」
「……」還沒正式從床裡起來就已經被問到今晚吃什麼,牧並不太想回答,最後只是含糊地說到時候再訊息連絡。
空沒有在意兄長模稜兩可的答案,她眼珠狡黠地轉了轉,臉上掛著曖昧的笑容。
「還是你想趁爸媽不在家而叫春田哥來過家家?好吧,我會幫忙向爸爸保密,你不用謝我。」
「你在說什麼蠢話?」牧沒好氣地白了妹妹一眼,手上摺疊被子的動作沒有受到影響。
「要不然你晚上決定拋棄可愛的妹妹外出和春田哥約會吃飯也可以,我不會傷心的。」
「……你再不出門打工就遲到了,空。」
空朝兄長扮了一個鬼臉,拋下一句「總之你決定怎麼再聯絡我,我出門了~」便離開了家。
牧慢吞吞地起床再到浴室梳洗,吃過早飯洗好碗盤後檢查自己的右腳,發現瘀傷比昨天更淡了,雖然按下去還是會痛,但上下樓梯也不會有問題,看來今晚可以搬回房間裡睡覺。牧拿著戒指盒子回到房間,本來想著要不要順便打掃一下卻發現房間本來就已經很整潔。
閒得要命。果然還是只能想想午餐和晚餐要吃什麼嗎?這段日子和空那傢伙也沒有好好相處,也許兄妹兩人外出用餐順便去逛逛街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牧伸手探向手機,準備向妹妹交代自己的決定,手機倒是先一步地叮叮叮叮叮地響起來。
會這樣發訊息的除了狸穴先生外就只有他了。牧嘴角微揚,拿起手機解鎖螢幕,開始閱讀春田さん傳來的訊息。
“牧牧牧牧早安!”
“今天我還是休息日,牧也是吧?”
“希望營業所的大家不會因為我的休息而太多工作”
“啊、腳!今天有好點了嗎?”
牧懶得逐個訊息一一回覆,也正想聽見對方的聲音,決定直接撥通春田的電話。
『欸?為什麼直接打電話過來了?』
「因為我想聽春田さん的聲音。」
『……!』春田的鼻息灑在話筒上,牧知道他的戀人大概是害羞了。『……聽見牧的聲音我也很開心。』
不過牧沒料到他會一個直球扔回來。
啊……已經無法再忍耐下去了。牧知道自己現在就是一個貪得無厭的人類。
聽見你的聲音後下一步就是想見見你的樣子,見到你的樣子後就想觸碰你。
「——春田さん,今天晚上要一起吃飯嗎?」牧舔舔發乾的嘴唇,心裡唾棄自己一秒鐘並向妹妹道歉。
『嗯?真的嗎?要要要!我想吃牧煮的飯!!!』
「咦?不想出外吃飯而是吃我煮的嗎?」
『啊——也是,抱歉,叫你來我家煮飯給我吃的什麼果然很糟糕的說法……而且我媽和那個什麼Ataru君的東西開始打包送來了,家裡現在超級混亂——』
「再加上春田さん自己製造出來的混亂。」
『喂喂喂,你什麼意思啊!』
「噗……如果真的想吃我的料理的話,春田さん來我家也可以?我父母出門旅行了,只有我跟空在家。」
『哦!可以嗎?』
「想過夜也行。」
『……可、可以是可以……但小空不是也在家……嗎?』不用想也知道彼端的人此刻臉紅耳赤恨不得挖一個地洞鑽進去,因為牧也後知後覺地感覺自己的耳朵在發燙。
「她說沒關係。」雖然妹妹的確有這樣的意思,可是一副大言不慚地說著還是有點害羞。
說起來,為什麼事情的發展真的如空那傢伙說的一模一樣?牧凌太,你的腦迴路為什麼完全被妹妹帶偏了?!
*
確認過家裡有備用牙刷、毛巾等東西後,牧傳訊息給春田只要帶換洗的衣物過來就行,反正有什麼缺的再去便利店買也可以。
兩個被強制休假而在家無所事事的男人因為想早點見到對方,最後春田提早出門來到都心,牧差不多時候到車站那邊和他會合,也正好趕上空工作結束的時間。春田以「拋下妹妹去午餐約會什麼的太壞了」為由,硬是要牧發訊息給空邀她一起午飯,春田請客。
所以,當空一臉奸笑帶著「我就說了吧?」的得意神情來到會合的餐廳時,牧只有一個感想。
真想掐死她。
「好久不見啦,春田哥~」他們坐的是四人廂座位,牧和春田已經坐在一邊正在看菜單,空愉快地坐到他們對面。
「好久不見啦,小空!還是這麼可愛呢——好痛!你幹嘛!」無法掐妹妹只好去掐身邊的人好了。春田的大腿又被牧狠狠地掐了一把,頓時痛得輕呼一聲。
「我決定好餐點了,你們快點決定。」牧把菜單往春田方向一推,再朝吃吃傻笑的笨蛋妹妹一瞥落下警告。
吃過午飯後,空本來想要把空間留給牧和春田,說著「我想去商店街逛逛,你們先去超市買食材就好,我什麼也吃」這種意圖推卻去超市的話,牧和春田交換了一個眼色,異口同聲地反對這個建議。
「沒關係,現在時間尚早,我們陪你逛逛也可以!」
「……什麼啊,我這不是在替你們製造二人世界嗎?」空立刻向兄長抱怨。
「少來了,你只是不想幫忙拿東西回家。」牧嫌棄地伸手推了妹妹的頭一下。
「嗚呀,被發現了。」空吐了吐舌頭,「不過有哥哥和春田哥兩個帥哥陪我逛街,就當是拿東西回家的謝禮了。」
「謝什麼禮,明明是你該做的事。」
「你好煩啊。」空沒好氣地翻了一個白眼。這時候春田也小聲地模彷一遍對牧說了聲「說你好煩啊~」,牧立刻轉頭瞪了春田一眼。
「不,你們兩個都很煩。」被閃光彈攻擊的空冷冷地說道。
「欸?!」沒想到突然會被戀人的妹妹嫌棄的春田震驚地喊了出聲,求助似的望向牧,後者噗地笑出來。
他們要去的業務超市在商店街的盡頭,在那之前還有時間可以慢慢逛。空說起之前跟同學逛街時有看中了幾樣飾物,便帶著兩人踏進那間無論是裝修格局、色調還是客源都是面向女性的女性飾物店。
「歡迎光臨~」笑容可掬的年輕店員向剛進店的奇怪組合表示歡迎。
因為不是毫無目的地踏進店內,空目標非常清晰明確地走到其中一處飾物櫃前,開始嘰哩呱啦地向兄長展示那幾隻她看中的戒指和手環,等著對方的意見。
而明顯是陪客的春田立刻便被纏住。
「這位客人,有什麼能幫您嗎?」看上去一臉老實的三十代男子,應該會有另一半的吧?本著這樣的思考,店員瞄準這位潛在客源開始發動營業攻勢。
「啊、不,我是陪他們進來的——」基本上和女性無緣、也就不會踏足類似店鋪為不存在的女友選購飾物的春田一臉尷尬,指了指已經在對飾品評頭論足的牧家兄妹。
「客人有另一半嗎?也可以為她選擇一些飾品喔!我們最近新到貨一些歐洲的吊飾和戒指款式。」
「不不不,真的不用了。」春田也擠出了平時在營業所時的營業笑容,逃跑一般遠離熱情的店員,快步走到兄妹兩人身邊。
瞧見春田往這邊靠近,牧和妹妹也停下原本在說什麼的話。空舉起被哥哥初步篩選完後剩下的兩款手環,笑嘻嘻地問春田哪個更好。
「不,別問他。他的時尚品味超土。」牧立刻說道。
「誰土啊!煩死了!」
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多嘴提出話題結果又吃了一發閃光彈的空又把手環放到自己手腕上比較,牧指了指其中一款。
「……春田哥送你的那套浴衣不是挺好嘛。」少女說。
「大概是三十多年來時尚品味唯一一次上線的時候。」
不忿自己被戀人毒舌評論,春田馬上「牧~」一聲,直把同樣姓牧的空喊到掉得一地雞皮疙瘩,她打了個寒顫,拿起決定的商品前往付款處,徒留兄長和春田哥在原地。
*
「嗯~果然牧弄的炸雞最好吃了!」
今天的晚飯有牧負責的炸雞、小空負責的炒野菜以及春田負責的味噌湯和白飯,飯後水果是下午從超市買回來的白桃。雖然白飯嚴格來說只是把白米洗淨後放進電飯煲裡按鍵讓它開始煮、味噌湯也是在牧的指導下順序放進味噌和其他材料,至少不是湯包沖劑,對春田來說算是一大進步。
「那麼,春田哥你更喜歡哥哥還是哥哥弄的炸雞?」空叉著一片白桃,笑嘻嘻地問道,牧幾乎是立刻便咂舌。
「……為什麼我跟炸雞是並列選擇。」
「嘛……雖然我很喜歡炸雞,但最喜歡的當然是會弄炸雞的牧!」
「會弄炸雞的形容詞麻煩給我省去!」
空放聲大笑,春田這時候又繼續說下去了。
「——我啊,一直、一直也想要吃牧的飯。」
「什麼啊,這麼突然……」牧停下咀嚼的動作,原本拿著叉子的手握拳遮住了鼻子以下,像要掩飾自己的害羞似的。
「啊~真的受不了你們!哥哥你什麼時候搬回去春田哥家裡?快點重新同居算了!」
「但是春田さん的老家距離總部太遠了,花在通勤上的時間太長。」當初決定搬離春田家除了距離感問題,春田老家和總部之間的距離太遠也是事實。
「而且我媽媽跟那個什麼Ataru君八月就搬回家裡住,不說牧,看見自己媽媽和另一個不是我爸的男人一起生活我也覺得超尷尬。那個Ataru君到底是什麼人啊……媽媽真的沒有被他騙嗎?!」
「那為什麼你們不搬出去、找個房子一起住?」空又叉起另一片白桃,歪頭拋出一個問題,「反正你們兩個都是不動產公司的人,要找適合房源也很簡單吧?」
「啊……」聽見妹妹的提議,兩位男士一副如夢初醒的樣子互相看著對方,懊悔自己沒能想到這個方法。
「不要告訴爸爸這主意是我出的。」空又補充一句,把最後一片白桃也解決掉後便站起身。「我先去洗澡啦!」她逃跑般離開起居室。
春田坐直了身子。
「那麼……要一起租房子住嗎?當然你想買下來也是可以。」他小心翼翼地問。
「春田さん,你明白的吧?無論買房子或者租房子也好,那個地方從此就是——」
「——只屬於我們兩人、我們今後的家。」春田馬上便接過牧的話,「這種事我當然知道了!你以為我的職業是什麼、客人都是什麼啊!所以我就說過了,我從今以後也只想跟牧在一起、好好和牧組織家庭、不是牧的話不行……!」說到最後傳來哽咽的聲音,春田創一一個不知該說是優點還是缺點的小毛病:情緒過份起伏淚腺就會開始失控。
「為什麼說著說著就哭了啊,春田さん……」
「吵死了,你不也在哭嗎……」春田伸手胡亂地抹了抹濡濕的臉頰,「牧在總部還有再開發的工作要做吧?找房子的活可以交給我!我和麻呂手上都有一些在總部和營業所之間的房子,不然我去拜託其他營業所的同事找找也行。牧對房子有什麼要求?啊……廚房一定是最重要的吧?」
「嗯,可以的話在澀谷區吧。比起世田谷區,澀谷區對於同性伴侶的制度比較友好。」
「牧連這個也知道啊……那公寓和獨立房屋也沒所謂吧?不過獨立房屋空間比較大,將來牧要打掃起來比較費勁……」
「喂,房子你也有份的吧?給我一起打掃!」
「嗯,果然還是2LDK的空間比較好!要是我跟你吵架的話,其中一方就去睡另一間房間,總之不許離家出走、也不許動輒就說要搬回老家!」
「嗯、好。」牧抽了抽鼻子,眼淚只是愈掉愈兇。他是不是該去制止春田さん繼續說下去呢?
兩個大男人又哭又笑地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討論著將來一起住的房子的藍圖。牧扔下吃完白桃的餐叉,伸手抓過春田的肩膀就把對方環在懷中。後者發出一聲抽泣,也抬起手牢牢地摟住牧的背脊。
「……謝謝,春田さん。我很幸福,遇見你我真的很幸福……」
牧凌太人生第一次被幸福造訪,是那天約會將要結束時,對方認真誠懇地說出那句「跟你在一起完全不覺得羞恥」。那是牧第一次發現,「啊、即使我是那邊的人,也可以在這世界上光明正大地活下去吧?」的可能性。但幸福並沒有眷顧他多一段日子,比起自己的幸福,他更想愛的人幸福。
第二次,就是聽見那劃破青空的告白的時候。「你不要總要擅自決定!」,春田さん當時是這樣說的。牧才知道,幸不幸福、能不能得到幸福,不是他一個人能決定的。於是乎,之後的一年他不再自己一人胡思亂想、總之當下幸福就好了,一直到祭典那一天,春田さん一氣之下說出「和你一起很煩躁」、「你一輩子自己顧自己好了」。
然後,就是現在第三次被幸福造訪。
牧想他現在能夠回答妹妹十年前提出的那個問題了。
『幸福是什麼呢?』
對於牧凌太來說,幸福就是能夠與春田創一攜手,春夏秋冬交替、貧病與共,也依舊走下去,和他一起慢慢地變老,然後
死後也要繼續愛下去。
追記:
牧空今天的打工排班也是早班。她梳洗完畢、吃完炒蛋吐司當早餐後,這次選擇靜悄悄地拉開起居室旁邊的和室的紙門。
春田哥昨晚在這家裡過夜。因為哥哥房間只有一張狹窄的單人床,想要同床共寢的兩人最後決定在和室鋪上兩套被褟。
牧空發誓她並不是想要窺看兄長的私隱,雖然也已經對紙門後可能出現的兒童不宜畫面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啊,不是什麼都沒做嘛,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純情了。」拉開紙門後沒能見到兒童不宜畫面的空小聲地嘀咕著,手指卻毫不遲疑地點開手機的相機程式,偷偷地拍下床褟上相擁而眠的兩人。
向來睡相不好的春田早已捨棄自己那一邊的枕頭、像抱著大型抱枕般牢牢圈著牧的腰,沈穩的鼻息噴灑在牧的胸膛上;牧則把下巴抵在春田的頭頂上,像是下一秒要朝年長戀人的髮間落下親吻般。
從空起床下樓梳洗、準備早餐的各種生活音到拉開紙門、偷偷拍攝,向來淺眠的牧也完全沒醒過來的跡象。
看著兩人的空嘴角微勾綻開一個笑容,又躡手躡腳地拉上紙門。
沒問題的哥哥,這次你絕對能幸福的。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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