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英穗報社系列
※請遵守APH網絡禮儀。
※以下文章中提及的一切事物與現實上的國家、地區並無關係。
※以下內容含自家省擬人物出場,不喜者勿入。
※亞瑟渣注意
※王楚庭前期溫馴如羊羊羊羊羊
※前期比較傾向英穗(無肉)或穗英穗、肉是穗英。
※此處應有大量髒話警告
※不定期更新/整理/分拆/整合
※謝謝哥哥幫我Beta英文。(掩臉)
創作文案: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有位英先生來到遠東,遇上了一位住在廣/州西關的大少爺。
一個相遇,一場大火,造就了一對佳人;一個陰謀,一場戰火,道出了殘酷的事實。
曾幾何時,英先生以為他能偷走少爺的心,
才發現在他背叛他那刻開始,掌中捧著的心已成碎片。
兵戎相見,還是至死不相見?”
【APH三次創作.中/國省擬 - 廣/東省 x Arthur Kirkland】報社系列
Scene: 1839
「我要親自問他。我要聽他親口說。」
「如果是真的話你怎辦?他和你——」
「我會讓他後悔一輩子。」
算好船期、知道今天是他到達廣/州的日子、亦摸清楚每次到埗後他必先到十.三.行一趟處理他不在期間的公事才去拜訪西關大屋的習慣,王楚庭叮嚀過弟妹今天也別跑去十.三.行區玩耍買東西後在午時剛到便來到十.三.行等人。
況且,誰不會在知悉用來賺錢的地方被封鎖圍困、所有洋人只能進不能出、斷水斷糧斷絕通訊的情況下馬上趕來了解事件?
有洋人在大少爺踏進英商館時認出他是英先生認識的熟人後便想要上前求援,卻被跟在他身邊的士兵用武器威迫得待在原地。
「我在等你們的先生,其餘的事我沒權過問。」王楚庭一句話堵住了那班洋人的嘴。他揮了揮手讓士兵離開商館便逕自走上樓,來到亞瑟平時在此留宿時的小客廳等候來人。
等到差不多快申時的時候,王楚庭終於聽見商館前的喧鬧聲。他站起身走到窗邊,從窗花瞥見那抹熟悉的金髮身影。在他的意料之中,那抹金色只是緊扭著眉頭,臉上寫著不解的憤怒卻未有特別跟人吵起上來,還打算了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反而那位與他一同到來的淡金髮英/國商人已經與士兵吵得臉紅耳赤,就差沒有打起上來。
擾攘了大概十來分鐘,亞瑟以及他的同伴還是突破了重重的官兵包圍,走進商館裡面。原本因為玻璃窗隔著而模糊不清的英語對話就像被解除消音似的,迫不及待地如潮水般流進室內,也流到了二樓王楚庭身處的小客廳。隔了一扇門一個樓層也能感覺到那位商人怒氣衝天的怨氣。
"I told you, Mr. Kirkland! How dare they?! Put us under house arrest until we hand out all opium, and promise not selling opium anymore? Who are they think they are?"
"They even dismissed all Chinese and servants and let our staff do things themselves?"
"Yup. If we reject to hand out opium we will receive penalty, from the Chinese."
"Alright I will talk to Canton. These actions are really unacceptable."
"Indeed, and these must be reported to Her Majesty. What an unacceptable and humiliating behavior. It provides a very good excuse to shut those antiwar politicians' mouths though. Due to your success on poisoning China, Britain is ready for a war."
"Shh... Wall have ears."
亞瑟.柯克蘭推開了小客廳的門,第一眼便見到那個背對著門口、杵立在窗前的黑馬尾身影。兩位洋人同時倒抽一口氣,對話聲戛然而止。
「呃……Can.ton?」亞瑟內心喀噔一下,冰冷的涼意從腳底開始往上攀升,令他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聽見了多少、他知道了多少。封鎖十.三.行、勒令商人們繳交鴉片等一連串事件又是否他為主導?
王楚庭俐落地轉身,朝那兩個已經一臉驚呆的英/國人綻開一個笑容。
"And I am the ears." 他的回答至少給亞瑟提供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
"Why are you here?!"亞瑟還沒開口,身邊的人已經先喊了出來。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這兒是我的地方,還是你們的對話不能被我聽到?」王楚庭反唇相譏,看似平靜的眼睛卻沒有離開過亞瑟的臉一秒。
"How..."
"You just wait me outside, okay?"亞瑟打斷同伴又想吵架的打算,要他先到外面等著。
「沒這必要,你有什麼需要跟我說的就在這兒當著我面前、當著這鬼佬面前清清楚楚地說。」
「我……」亞瑟嘗試了幾次開口,卻總因為瞥見對方的臉時而打退堂鼓。
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失望?傷心?憤怒?
「說話啊,剛剛不是話很多嗎?還是太多了不知先說哪樣?」王楚庭冷嗤一聲,雙手抱胸滿臉嘲諷地望著亞瑟。「那我問你,你當日給耀哥喝的茶是什麼來的?」
所以,他知道了。
恐怕是遇到王耀,發現到對方的不妥了吧。再者他們方才對話的最後一段話正正就是—--
「你騙我說想見大哥,說——」王楚庭想起什麼又硬生生地把要到嘴邊的話語吞回去,「……總之其實只是找機會對他下毒,然後發動戰爭。」
這男人當初進宮時是說什麼來著?他居然就這樣相信了。嘴上說著嫌棄但目送亞瑟進去關門後又忍不住笑出聲,害得恰巧經過的王燕平一副活見鬼的樣子,卻不知道人心叵測,不知道自己不過被人利用。
話說回頭,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被人利用的呢?是那時候來哀求自己幫忙讓鴉片能夠走私開始嗎?
鴉片走私。
達官貴人工商優隸、甚至王耀也因而染上鴉片毒癮。就算他不是一個幫兇,也至少算是半個了吧?
還是……更早之前?
王楚庭腦袋彷彿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嗡嗡作響,連帶身體也忍不住晃了一下,回神之際亞瑟已來到跟前。
「Can.ton,你跟我去倫.敦吧。」亞瑟執起王楚庭垂在身側的手,語氣帶著急切。「這樣的話我能向你保證沒有戰爭。」
家人說要發動戰爭不過是想要一處地方。要是他能成功說服對方去倫敦、成為殖民地的話,根本就不需要打仗已解決問題。
然而王楚庭下一秒便大力將亞瑟的手甩開。
「咪撚掂我!」他吼道。「你這個騙子!」
「Can.ton!我也是沒有辦法啊!」亞瑟也一臉痛苦地喊回去,「你也明白的吧?我們說好聽點是國家存在地方存在,可做什麼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啊!」
聽著的確有道理。可是。
「身不由己?」王楚庭冷冷地重覆,下一秒便拔高聲線吼出來。「——親自向耀哥落毒戈條冚家產係你呀,亞瑟.柯克蘭!」他伸腿一腳踢翻了桌邊的一張圓凳。
這突然爆發的怒火嚇得房間裡兩名外國人一窒,只怕下一個被施暴的便是自己。
認識王楚庭這兩百餘年來,最多也只是在看到他在教訓三位弟弟時的怒火,那規模的怒火已能嚇到弟弟們渾身發抖、打斷數根藤條。亞瑟一直以為那已是極限,他心目中的西關大少應當是那位機伶、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很兇但其實很愛弟弟們、根本就跟那五隻羊一樣的溫馴青年。
「牠們不是綿羊,是山羊。山羊即使是羊,還是有長角。更何況我又不是羊。」亞瑟的腦海突然浮現這句話。那時是他忍不住逗大少爺玩,說這五隻圍在他身邊磨蹭的羊就跟他一樣地平易近人好相處。對方當時是翻著白眼這樣回他的。「你最好別惹我喔。」王楚庭又半開玩笑地補上一句。
誰會想到,最後竟是他本人親手燃起對方的怒火。
亦是他親手捏碎了有人交付到其手上的真心。
「Please, Can.ton……穗……楚庭。」只要你現在說跟我走,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唯獨這點,他絕對能保證得到。「我向你保——」
「——反正從頭到尾都是利用。」王楚庭對亞瑟的話置若罔聞,只是低聲地用亞瑟不能聽得一清二楚的聲量咕嚕一句。
「什麼?」
王楚庭迅速抬眸,玄色眼眸裡的溫度已降成冰點。
「比一日時間你,同我躝出廣/州。」以後不要讓我再見到你,不然你會後悔遇見我。
王楚庭狠狠地撇下這句,轉身離開一片狼藉的小客廳。
絕望的浪花終究是纏上亞瑟,把他拖進深淵裡去。
道.光十九年四月廿二,虎.門銷煙。
王楚庭就站在虎.門灘邊,看著兩百多萬斤的鴉片化為烏有,一滴不留地融進大海。他一直盯著遠方的水平線看,盯得眼睛幾乎發乾。
而亞瑟作為在場唯一一位英/國人,就站在其他觀看銷煙的洋人旁邊,默默地盯著那幾乎陌生的背影看。
Scene: 1841.1
紅衣小孩躲在岩石後,一直被他人說總是讀不出情緒的眼眸緊緊盯著一位蜑家女孩正帶著一群荷槍實彈的綠衫洋人往這邊走來。
在他得以看清楚為首的綠衫洋人是那熟悉、金髮碧眸的英先生後,他及時伸手掩住口遮去了幾乎要叫出來的聲音,靜悄悄又快速地離開現場。
他得要馬上通知兄長。
*
管家先生拉開趟櫳門讓廣府四少爺進屋時,三少和五少正在大廳玩著蟋蟀。
「阿香?你不是前天才回去了嗎怎麼又回來?」阿澳驚訝地看著弟弟的身影。
「他想我呢,嘻嘻。」王逸琛的同胞弟弟嘻皮笑臉地戳了戳兄長那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頰,後者也放任他亂戳,一邊問哥哥在哪兒,語氣是少有的迫切。
「在他房間吧,總之不是在書房囉。」
不然諒他們再大膽也不敢在大廳鬥蟋蟀玩得哈哈大笑吵到他。
話音未落,阿香已經往兄長房間奔去。
「楚庭哥哥,」他還沒走到房門前已經在喊哥哥的名,以致於阿香來到門前時剛好見到兄長關上衣櫥,轉頭望著他。
「阿香?你幹嘛又回來了?」前天才回去自家小漁港,現在卻又出現在西關大屋。拜託,就算香/港廣/州再近也不是這樣說。
「亞打係我屋企。」紅衣孩子直截了當地告訴了他回來的目的。
王楚庭有三秒是僵住了一切表情動作,不可置信地瞪著弟弟。
「……你說那男人在你家?!」他問道,弟弟點頭。「為什麼他在你家?」
「我不知道。我在赤.柱看到他跟其他鬼佬登岸。他們還穿著軍服呢,一整列軍隊的模樣。」
王逸琛聽著兄長低聲咕嚕了一句話好像是「佢老味」。
「阿香,你這陣子別回去了,留在這兒。」免得回去時被那些鬼佬抓了拐了來要脅。王楚庭摸摸弟弟那手感很柔軟的頭頂。
「哦。」阿香乖巧地點點頭表示明白。他想了想,又再次抬頭盯著哥哥。「哥呀,」
「嗯?」
「如果個亞打再黎,我同阿澳阿九一齊去揼佢。」阿香握緊小小的拳頭表明決心。這個畫面讓當兄長的忍俊不禁,噗地笑了出來。
「傻仔,」王楚庭沒好氣地揉亂了弟弟的頭毛,「你哥我還沒廢到要弟弟出手助我才打得贏那男人。你也太小看你哥了吧?」
阿香噘起嘴,伸手按住自己的頭髮不准它再被摧殘。
「那是因為楚庭哥哥你對亞打……曾經也有……情啊……」說到後面他都不敢說下去了,就怕阿哥不知從哪變出一條藤條打得他飛起來。
王楚庭危險地瞇起了眼睛,嘴角卻勾起一個笑容。
「正因為曾經有那個情,我更可以打到佢跪係度。」西關大少如是說道。
Scene: 1841.5
此時已屆英雄木花謝果裂、果實裡含的棉絮隨風飄揚之時。
同樣隨風飄揚的,尚有在珠.江口一帶集結的英/國軍船上繫著的米字國旗。數十艘軍船停泊在江面上,依然維持著按兵不動的陣勢,靜觀其變。
虎.門三個月前已落入英.軍手中,但礙於當時兵力不足、包括自家人在內的各國商人也鼓譟要求趁著生意旺季回十.三.行做生意,他們也只得按兵不發,一等就是等了三個月,卻也成功地登陸廣/州,開始採用圍城策略迫得城裡的守軍投降為止。
在廣/州城西邊不遠處的西關大屋自然也聽見轟隆隆的炮彈聲。大少的四位弟妹全都躲在兄長的房間裡,王鬱林本來是不願意躲起來的,但被兄長委以重任地要照顧弟弟,也只得乖乖聽哥哥的話。至於王楚庭則是在書房裡來回踱步,一臉焦躁。
按道理這時候他不該還待在屋子裡,而是應該親身跑到廣/州城裡與攻城的英.軍決一死戰。但是那個該死的、從京師下來的皇親國戚大將軍卻以「麻煩穗先生貴體」為由、信不過粵.民粵.兵為實,要求他留在大屋「靜候佳音」即可。
佢老味的靜候佳音,佳佢個死人頭。王楚庭恨不得揪起他那條髮辮勒死他算。
有位去城外打聽情報、好不容易才逃生的下人這時候匆匆地經青雲巷跑進書房來。
「大少!!!!英軍已經攻陷觀.音山的四.方.炮.台,並架炮開始炮轟城內!」
「什麼?!班廢柴幹了什麼?!」王楚庭差點就氣得吐血。他挫敗地低吼一聲,執起擱在書桌上的象牙白扇,一副就要出門的樣子。
「等等,大少你要去哪?」
「去邊?去殺個班仆街。」大少只丟下這句話便拉開趟櫳,徒留下人杵在原地彷彿被主子帥到似的。他搖搖頭,想起什麼的馬上奪門而出想要把穗少爺攔下來。
「大少,可將軍要你留在這兒!況且廣/州城現在火海一片,好鬼危險呀。」
王楚庭停下腳步,瞪了下人一眼。
好吧,不知者不罪。這年輕的小伙子來到大屋工作了五年,五年對於人類來說不短,但對於要了解西關大少這人的話卻實在是太短時間了。他也不過是護主心切而已。
「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拎架餐跟我一起上,二是唔好係度阻頭阻勢。我放火燒城個時你阿爺個阿爺個阿爺個阿爺都未出世。」王楚庭豎起兩根手指,小伙子怯怯地後退兩步,然後把心一橫喊了句等我一下便衝回大宅,過了一分鐘拿著一把菜刀出來。
「我不會讓大少你孤軍作戰的!」小伙子說道,王楚庭冷峻的臉上總算浮現了近日來第一次淺淺的微笑。
「好,我欣賞你。」一主一僕步伐急促地離開了西關大屋。
一直站在二房門前聽著外面對話的王鬱林第一個推開門衝到大廳門前盯著遠去的兄長背影,三個孩子緊隨姐姐身後。
「楚庭哥他……」阿香一臉擔心地抬頭看著姐姐的側臉。
「可惡。」首先罵出聲來的是他們的桂姐姐沒錯。
「姐,我擔心哥哥。」阿九也說話了。
「我知道有條路可以近距離望到廣/州城門,但不被發現——如果英/國佬未捷足先登的話。」阿澳開口說道,鬱林姐姐回頭盯了他一眼。
「答應我你們不准亂跑。」姐姐發話了。
「沒問題。」「可以。」「一定。」
王鬱林拉開趟櫳,帶著三位小弟一同往廣/州城奔去。
廣/州的上空已是烏雲密佈,五月颮線導致的雷雨正在蘊釀。
*
轟隆隆的雷聲從遠處傳來,聽在耳中不過是一聲悶響。炮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下,可能是因為有人打了訊號給城外制高點的炮兵,英/吉/利先生就在城附近,以免傷到他。
沒錯,亞瑟.柯克蘭就在城門外。王楚庭也在城門外。
王楚庭以及小伙子下人,亞瑟以及一整隊軍人。
小伙子——他叫阿文——手執菜刀,緊張地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對面的英先生。
王楚庭原以為再次見到那張臉的時候會有直接撲上去把他大卸幾十塊的衝動,而不是像現在一般冷靜又木無表情地與他默默對視。
這樣也好。輸人不輸陣——雖然他們只有主僕兩人,對方是一整列軍隊——至少氣勢上並沒有完全被比下去。
「廣/東。」最先開口的是亞瑟。
這是那天十.三.行一別後的第一次見面。兩年了。
「我說的話你到底是哪句聽不懂?」王楚庭並沒有寒暄的打算。「我叫你躝出廣/州,對吧?」
「但你並沒有說我不能再回來。」亞瑟這樣不慍不火的回答聽得連阿文都火起來。
「我說過,要是我再見到你,我會讓你後悔出現在我面前。」王楚庭暫時也沒動怒的打算,背在身後的雙手不斷地把玩著摺扇。
「我沒見到要後悔的地方。」亞瑟挑眉,目光來回地在王楚庭和阿文身上巡視。「你們兩個?」
「我跟你單挑一場,你輸了就給我躝。」
萬萬料不到對方居然提出單獨決鬥一項。亞瑟皺起眉頭打量王楚庭身上沒帶半枝槍半把刀的裝束。
憑什麼和他決鬥?
「要是你輸了的話我會帶你走的。」亞瑟說道。
「你打得贏我再說。」王楚庭冷笑一聲。
「好。」
直到現在他還是認為自己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大少爺,充其量也不過是在床上可以壓過他箝制他。西關大少就是該在廚房裡煮東西、在家裡教弟弟讀書寫字、去城外跟五隻羊玩,總之跑到這兒來說要決鬥不是選項之一。
這樣想的話你會死得很慘。
他左手抓住了扇柄。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得太快,無論是站在大少身後的阿文還是對面的亞瑟都沒來得及看清楚摺扇的影子,亞瑟的手臂和肩膀已經被扇骨擊中,吃痛地叫了出聲。
「其實你們這列軍隊可以一起來。」王楚庭冷冷地瞄了亞瑟身後的軍隊一眼。「我雖然沒到湘的以一敵百,十多人還是行的。」
一聽到這麼狂妄自大的語氣,眼見先生在還沒理解到發生什麼事之前已被打了兩下,那些軍人怎麼還沉得住氣,紛紛衝前加入戰局。
趁這空檔,亞瑟回頭看了一眼訊號兵。後者微微點頭。
望著面前來勢洶洶的軍人,王楚庭笑意更深了。他「霍」的一聲打開扇子,潔白的扇面上只清雅地用絲線繡著幾朵花兒,一個反手再一劃已經替第一名英兵劃出一個噴血的大傷口。順著力度,又另一個士兵剛好撞上他的扇邊濺血。
亞瑟自然沒料到王楚庭只用那把應該用來搧風裝飾的扇子才三兩下手勢已經讓第一波上前攻擊的士兵紛紛浴血倒下,他瞪大眼睛望著正用扇子用得得心應手、幾乎是一招解決一個對手、正往這邊殺出一條血路來的人。
血紅濺上雪白的扇面,也染紅了王楚庭身上的衣服,但他沒打算理會。他的目標、他最終的目標只是那個站在最後的金髮男人。
雷雨終於在一聲特別大的雷聲後開始傾盆而下,迅速將地面打濕。
王楚庭一拳窩在士兵的胸口上直接把他打趴,然後衝向亞瑟。後者抽出腰間的佩刀,及時擋下了本來要劃向他頸間的摺扇。
這人,當真想要他命來著。
王楚庭冷著一張臉,快速地把扇子闔上換到右手,趁其不備一下敲在亞瑟的手肘上。
「嗷。」亞瑟手肘一痛。給這扇子敲一下足夠讓他留下瘀青。
但對方沒有給時間他想著有的沒的。武器再次打開,這次成功地擦過亞瑟的左前臂,劃開一條約莫十公分的傷口。下一波的攻擊分別在他肩膀、腹側和背脊處又撕開了皮肉,更別說在扇子闔上時敲打點的攻擊讓亞瑟吃了不少苦。
這摺扇的招式變幻太多,根本來不及防備也不知他下一招是瞄準哪兒。
直到他左膝一麻,不得不單膝跪到地上,濺起無數的水花。亞瑟艱難地抬頭,盯著依然一臉冷若冰霜的大少。額角傷口流出的血液順著雨水流進他左眼角,讓他左邊的世界變成血紅一片,雖然血弄得左眼感到刺痛,但亞瑟還是堅持地睜開眼睛。
被打在皮膚上會痛的暴雨淋得全身濕透可不僅是他自己一個。王楚庭的黑髮濕漉漉地貼在他臉頰旁邊,亞瑟其實很想伸手去幫他撥開來著。
同樣的角度,同樣的天氣,百年不到以前他才經歷過一次。那一天他輸得徹底、丟棄了驕傲自持,卻在這兒得到那人暖心的安慰。
然而這一次。
「躝出廣/州。」王楚庭沙啞地說道。「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既然對手已跪在地上、遍體鱗傷,戰果似乎不用說也知道了。
應該是這樣才對。
「——報告,廣/州城已包圍完畢!」偏偏這時候,訊號兵收到遠方傳來的最後一個旗號,大聲地報告。
王楚庭玄色眼眸猛然一晃。
「咩話?!」
——然而這一次,他並沒有輸。
「我一聲令下,所有士兵便能馬上衝入城內,殺掉每一個見到的人。」亞瑟在趕來的副官協助下緩緩站起並退後數步,冷冷地看著對方風雲變色的臉龐。
一切都只是聲東擊西之計。在這邊廂決鬥的同時,另一隊人馬增援至城外,重軍已包圍廣/州城。
「屌你條粉腸…」王楚庭咬牙切齒地啐了一聲,懶理副官朝他舉起的槍口一副又想要往前衝的樣子。
「放棄吧,廣/東。你要用我的命來換你家人的命嗎?」亞瑟開口,「我不認為這划算。」
阿文倒抽一口氣,匆匆上前攔住大少爺,只怕他一個沉不住氣便衝上前,卻苦了廣/州城裡的百姓。
王楚庭用力地瞪著亞瑟。在昏色之下他原本褐金色的眼眸現在看起上來不過就是一雙黑眸。而這黑眸清清楚楚地透露一種情緒一個訊息。
恨。
亞瑟假裝忽略對方的眼神,也無視胸口處傳來的鈍痛。對方沒有動作只是任由阿文攔著便知道他終究還是被說服了。金髮男人這才轉頭面對自家軍隊。
「攻城。」他下了一個簡單明確的命令。
聽見命令的王楚庭迅速抬頭,連阿文也喂了出聲。被氣紅了眼睛的大少爺掙扎想要甩開阿文箝制的同時亦飆了一連串髒話。
「亞瑟.柯克蘭你條仆街!!!」
「我不殺平民,沒說不攻城。」亞瑟在副官攙扶下轉身離去,臨行前再次看了一眼那人的臉。
只見雨水沿著那俊俏的面容滑下,卻無人知道滴落的是否只有雨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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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有位英先生來到遠東,遇上了一位住在廣/州西關的大少爺。
一個相遇,一場大火,造就了一對佳人;一個陰謀,一場戰火,道出了殘酷的事實。
曾幾何時,英先生以為他能偷走少爺的心,
才發現在他背叛他那刻開始,掌中捧著的心已成碎片。
兵戎相見,還是至死不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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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 1839
「我要親自問他。我要聽他親口說。」
「如果是真的話你怎辦?他和你——」
「我會讓他後悔一輩子。」
算好船期、知道今天是他到達廣/州的日子、亦摸清楚每次到埗後他必先到十.三.行一趟處理他不在期間的公事才去拜訪西關大屋的習慣,王楚庭叮嚀過弟妹今天也別跑去十.三.行區玩耍買東西後在午時剛到便來到十.三.行等人。
況且,誰不會在知悉用來賺錢的地方被封鎖圍困、所有洋人只能進不能出、斷水斷糧斷絕通訊的情況下馬上趕來了解事件?
有洋人在大少爺踏進英商館時認出他是英先生認識的熟人後便想要上前求援,卻被跟在他身邊的士兵用武器威迫得待在原地。
「我在等你們的先生,其餘的事我沒權過問。」王楚庭一句話堵住了那班洋人的嘴。他揮了揮手讓士兵離開商館便逕自走上樓,來到亞瑟平時在此留宿時的小客廳等候來人。
等到差不多快申時的時候,王楚庭終於聽見商館前的喧鬧聲。他站起身走到窗邊,從窗花瞥見那抹熟悉的金髮身影。在他的意料之中,那抹金色只是緊扭著眉頭,臉上寫著不解的憤怒卻未有特別跟人吵起上來,還打算了解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反而那位與他一同到來的淡金髮英/國商人已經與士兵吵得臉紅耳赤,就差沒有打起上來。
擾攘了大概十來分鐘,亞瑟以及他的同伴還是突破了重重的官兵包圍,走進商館裡面。原本因為玻璃窗隔著而模糊不清的英語對話就像被解除消音似的,迫不及待地如潮水般流進室內,也流到了二樓王楚庭身處的小客廳。隔了一扇門一個樓層也能感覺到那位商人怒氣衝天的怨氣。
"I told you, Mr. Kirkland! How dare they?! Put us under house arrest until we hand out all opium, and promise not selling opium anymore? Who are they think they are?"
"They even dismissed all Chinese and servants and let our staff do things themselves?"
"Yup. If we reject to hand out opium we will receive penalty, from the Chinese."
"Alright I will talk to Canton. These actions are really unacceptable."
"Indeed, and these must be reported to Her Majesty. What an unacceptable and humiliating behavior. It provides a very good excuse to shut those antiwar politicians' mouths though. Due to your success on poisoning China, Britain is ready for a war."
"Shh... Wall have ears."
亞瑟.柯克蘭推開了小客廳的門,第一眼便見到那個背對著門口、杵立在窗前的黑馬尾身影。兩位洋人同時倒抽一口氣,對話聲戛然而止。
「呃……Can.ton?」亞瑟內心喀噔一下,冰冷的涼意從腳底開始往上攀升,令他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他聽見了多少、他知道了多少。封鎖十.三.行、勒令商人們繳交鴉片等一連串事件又是否他為主導?
王楚庭俐落地轉身,朝那兩個已經一臉驚呆的英/國人綻開一個笑容。
"And I am the ears." 他的回答至少給亞瑟提供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
"Why are you here?!"亞瑟還沒開口,身邊的人已經先喊了出來。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這兒是我的地方,還是你們的對話不能被我聽到?」王楚庭反唇相譏,看似平靜的眼睛卻沒有離開過亞瑟的臉一秒。
"How..."
"You just wait me outside, okay?"亞瑟打斷同伴又想吵架的打算,要他先到外面等著。
「沒這必要,你有什麼需要跟我說的就在這兒當著我面前、當著這鬼佬面前清清楚楚地說。」
「我……」亞瑟嘗試了幾次開口,卻總因為瞥見對方的臉時而打退堂鼓。
他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失望?傷心?憤怒?
「說話啊,剛剛不是話很多嗎?還是太多了不知先說哪樣?」王楚庭冷嗤一聲,雙手抱胸滿臉嘲諷地望著亞瑟。「那我問你,你當日給耀哥喝的茶是什麼來的?」
所以,他知道了。
恐怕是遇到王耀,發現到對方的不妥了吧。再者他們方才對話的最後一段話正正就是—--
「你騙我說想見大哥,說——」王楚庭想起什麼又硬生生地把要到嘴邊的話語吞回去,「……總之其實只是找機會對他下毒,然後發動戰爭。」
這男人當初進宮時是說什麼來著?他居然就這樣相信了。嘴上說著嫌棄但目送亞瑟進去關門後又忍不住笑出聲,害得恰巧經過的王燕平一副活見鬼的樣子,卻不知道人心叵測,不知道自己不過被人利用。
話說回頭,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被人利用的呢?是那時候來哀求自己幫忙讓鴉片能夠走私開始嗎?
鴉片走私。
達官貴人工商優隸、甚至王耀也因而染上鴉片毒癮。就算他不是一個幫兇,也至少算是半個了吧?
還是……更早之前?
王楚庭腦袋彷彿被人狠狠揍了一拳似的嗡嗡作響,連帶身體也忍不住晃了一下,回神之際亞瑟已來到跟前。
「Can.ton,你跟我去倫.敦吧。」亞瑟執起王楚庭垂在身側的手,語氣帶著急切。「這樣的話我能向你保證沒有戰爭。」
家人說要發動戰爭不過是想要一處地方。要是他能成功說服對方去倫敦、成為殖民地的話,根本就不需要打仗已解決問題。
然而王楚庭下一秒便大力將亞瑟的手甩開。
「咪撚掂我!」他吼道。「你這個騙子!」
「Can.ton!我也是沒有辦法啊!」亞瑟也一臉痛苦地喊回去,「你也明白的吧?我們說好聽點是國家存在地方存在,可做什麼事情都是身不由己啊!」
聽著的確有道理。可是。
「身不由己?」王楚庭冷冷地重覆,下一秒便拔高聲線吼出來。「——親自向耀哥落毒戈條冚家產係你呀,亞瑟.柯克蘭!」他伸腿一腳踢翻了桌邊的一張圓凳。
這突然爆發的怒火嚇得房間裡兩名外國人一窒,只怕下一個被施暴的便是自己。
認識王楚庭這兩百餘年來,最多也只是在看到他在教訓三位弟弟時的怒火,那規模的怒火已能嚇到弟弟們渾身發抖、打斷數根藤條。亞瑟一直以為那已是極限,他心目中的西關大少應當是那位機伶、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很兇但其實很愛弟弟們、根本就跟那五隻羊一樣的溫馴青年。
「牠們不是綿羊,是山羊。山羊即使是羊,還是有長角。更何況我又不是羊。」亞瑟的腦海突然浮現這句話。那時是他忍不住逗大少爺玩,說這五隻圍在他身邊磨蹭的羊就跟他一樣地平易近人好相處。對方當時是翻著白眼這樣回他的。「你最好別惹我喔。」王楚庭又半開玩笑地補上一句。
誰會想到,最後竟是他本人親手燃起對方的怒火。
亦是他親手捏碎了有人交付到其手上的真心。
「Please, Can.ton……穗……楚庭。」只要你現在說跟我走,一切都還有轉圜的餘地。唯獨這點,他絕對能保證得到。「我向你保——」
「——反正從頭到尾都是利用。」王楚庭對亞瑟的話置若罔聞,只是低聲地用亞瑟不能聽得一清二楚的聲量咕嚕一句。
「什麼?」
王楚庭迅速抬眸,玄色眼眸裡的溫度已降成冰點。
「比一日時間你,同我躝出廣/州。」以後不要讓我再見到你,不然你會後悔遇見我。
王楚庭狠狠地撇下這句,轉身離開一片狼藉的小客廳。
絕望的浪花終究是纏上亞瑟,把他拖進深淵裡去。
道.光十九年四月廿二,虎.門銷煙。
王楚庭就站在虎.門灘邊,看著兩百多萬斤的鴉片化為烏有,一滴不留地融進大海。他一直盯著遠方的水平線看,盯得眼睛幾乎發乾。
而亞瑟作為在場唯一一位英/國人,就站在其他觀看銷煙的洋人旁邊,默默地盯著那幾乎陌生的背影看。
Scene: 1841.1
紅衣小孩躲在岩石後,一直被他人說總是讀不出情緒的眼眸緊緊盯著一位蜑家女孩正帶著一群荷槍實彈的綠衫洋人往這邊走來。
在他得以看清楚為首的綠衫洋人是那熟悉、金髮碧眸的英先生後,他及時伸手掩住口遮去了幾乎要叫出來的聲音,靜悄悄又快速地離開現場。
他得要馬上通知兄長。
*
管家先生拉開趟櫳門讓廣府四少爺進屋時,三少和五少正在大廳玩著蟋蟀。
「阿香?你不是前天才回去了嗎怎麼又回來?」阿澳驚訝地看著弟弟的身影。
「他想我呢,嘻嘻。」王逸琛的同胞弟弟嘻皮笑臉地戳了戳兄長那一向沒什麼表情的臉頰,後者也放任他亂戳,一邊問哥哥在哪兒,語氣是少有的迫切。
「在他房間吧,總之不是在書房囉。」
不然諒他們再大膽也不敢在大廳鬥蟋蟀玩得哈哈大笑吵到他。
話音未落,阿香已經往兄長房間奔去。
「楚庭哥哥,」他還沒走到房門前已經在喊哥哥的名,以致於阿香來到門前時剛好見到兄長關上衣櫥,轉頭望著他。
「阿香?你幹嘛又回來了?」前天才回去自家小漁港,現在卻又出現在西關大屋。拜託,就算香/港廣/州再近也不是這樣說。
「亞打係我屋企。」紅衣孩子直截了當地告訴了他回來的目的。
王楚庭有三秒是僵住了一切表情動作,不可置信地瞪著弟弟。
「……你說那男人在你家?!」他問道,弟弟點頭。「為什麼他在你家?」
「我不知道。我在赤.柱看到他跟其他鬼佬登岸。他們還穿著軍服呢,一整列軍隊的模樣。」
王逸琛聽著兄長低聲咕嚕了一句話好像是「佢老味」。
「阿香,你這陣子別回去了,留在這兒。」免得回去時被那些鬼佬抓了拐了來要脅。王楚庭摸摸弟弟那手感很柔軟的頭頂。
「哦。」阿香乖巧地點點頭表示明白。他想了想,又再次抬頭盯著哥哥。「哥呀,」
「嗯?」
「如果個亞打再黎,我同阿澳阿九一齊去揼佢。」阿香握緊小小的拳頭表明決心。這個畫面讓當兄長的忍俊不禁,噗地笑了出來。
「傻仔,」王楚庭沒好氣地揉亂了弟弟的頭毛,「你哥我還沒廢到要弟弟出手助我才打得贏那男人。你也太小看你哥了吧?」
阿香噘起嘴,伸手按住自己的頭髮不准它再被摧殘。
「那是因為楚庭哥哥你對亞打……曾經也有……情啊……」說到後面他都不敢說下去了,就怕阿哥不知從哪變出一條藤條打得他飛起來。
王楚庭危險地瞇起了眼睛,嘴角卻勾起一個笑容。
「正因為曾經有那個情,我更可以打到佢跪係度。」西關大少如是說道。
Scene: 1841.5
此時已屆英雄木花謝果裂、果實裡含的棉絮隨風飄揚之時。
同樣隨風飄揚的,尚有在珠.江口一帶集結的英/國軍船上繫著的米字國旗。數十艘軍船停泊在江面上,依然維持著按兵不動的陣勢,靜觀其變。
虎.門三個月前已落入英.軍手中,但礙於當時兵力不足、包括自家人在內的各國商人也鼓譟要求趁著生意旺季回十.三.行做生意,他們也只得按兵不發,一等就是等了三個月,卻也成功地登陸廣/州,開始採用圍城策略迫得城裡的守軍投降為止。
在廣/州城西邊不遠處的西關大屋自然也聽見轟隆隆的炮彈聲。大少的四位弟妹全都躲在兄長的房間裡,王鬱林本來是不願意躲起來的,但被兄長委以重任地要照顧弟弟,也只得乖乖聽哥哥的話。至於王楚庭則是在書房裡來回踱步,一臉焦躁。
按道理這時候他不該還待在屋子裡,而是應該親身跑到廣/州城裡與攻城的英.軍決一死戰。但是那個該死的、從京師下來的皇親國戚大將軍卻以「麻煩穗先生貴體」為由、信不過粵.民粵.兵為實,要求他留在大屋「靜候佳音」即可。
佢老味的靜候佳音,佳佢個死人頭。王楚庭恨不得揪起他那條髮辮勒死他算。
有位去城外打聽情報、好不容易才逃生的下人這時候匆匆地經青雲巷跑進書房來。
「大少!!!!英軍已經攻陷觀.音山的四.方.炮.台,並架炮開始炮轟城內!」
「什麼?!班廢柴幹了什麼?!」王楚庭差點就氣得吐血。他挫敗地低吼一聲,執起擱在書桌上的象牙白扇,一副就要出門的樣子。
「等等,大少你要去哪?」
「去邊?去殺個班仆街。」大少只丟下這句話便拉開趟櫳,徒留下人杵在原地彷彿被主子帥到似的。他搖搖頭,想起什麼的馬上奪門而出想要把穗少爺攔下來。
「大少,可將軍要你留在這兒!況且廣/州城現在火海一片,好鬼危險呀。」
王楚庭停下腳步,瞪了下人一眼。
好吧,不知者不罪。這年輕的小伙子來到大屋工作了五年,五年對於人類來說不短,但對於要了解西關大少這人的話卻實在是太短時間了。他也不過是護主心切而已。
「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拎架餐跟我一起上,二是唔好係度阻頭阻勢。我放火燒城個時你阿爺個阿爺個阿爺個阿爺都未出世。」王楚庭豎起兩根手指,小伙子怯怯地後退兩步,然後把心一橫喊了句等我一下便衝回大宅,過了一分鐘拿著一把菜刀出來。
「我不會讓大少你孤軍作戰的!」小伙子說道,王楚庭冷峻的臉上總算浮現了近日來第一次淺淺的微笑。
「好,我欣賞你。」一主一僕步伐急促地離開了西關大屋。
一直站在二房門前聽著外面對話的王鬱林第一個推開門衝到大廳門前盯著遠去的兄長背影,三個孩子緊隨姐姐身後。
「楚庭哥他……」阿香一臉擔心地抬頭看著姐姐的側臉。
「可惡。」首先罵出聲來的是他們的桂姐姐沒錯。
「姐,我擔心哥哥。」阿九也說話了。
「我知道有條路可以近距離望到廣/州城門,但不被發現——如果英/國佬未捷足先登的話。」阿澳開口說道,鬱林姐姐回頭盯了他一眼。
「答應我你們不准亂跑。」姐姐發話了。
「沒問題。」「可以。」「一定。」
王鬱林拉開趟櫳,帶著三位小弟一同往廣/州城奔去。
廣/州的上空已是烏雲密佈,五月颮線導致的雷雨正在蘊釀。
*
轟隆隆的雷聲從遠處傳來,聽在耳中不過是一聲悶響。炮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下,可能是因為有人打了訊號給城外制高點的炮兵,英/吉/利先生就在城附近,以免傷到他。
沒錯,亞瑟.柯克蘭就在城門外。王楚庭也在城門外。
王楚庭以及小伙子下人,亞瑟以及一整隊軍人。
小伙子——他叫阿文——手執菜刀,緊張地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對面的英先生。
王楚庭原以為再次見到那張臉的時候會有直接撲上去把他大卸幾十塊的衝動,而不是像現在一般冷靜又木無表情地與他默默對視。
這樣也好。輸人不輸陣——雖然他們只有主僕兩人,對方是一整列軍隊——至少氣勢上並沒有完全被比下去。
「廣/東。」最先開口的是亞瑟。
這是那天十.三.行一別後的第一次見面。兩年了。
「我說的話你到底是哪句聽不懂?」王楚庭並沒有寒暄的打算。「我叫你躝出廣/州,對吧?」
「但你並沒有說我不能再回來。」亞瑟這樣不慍不火的回答聽得連阿文都火起來。
「我說過,要是我再見到你,我會讓你後悔出現在我面前。」王楚庭暫時也沒動怒的打算,背在身後的雙手不斷地把玩著摺扇。
「我沒見到要後悔的地方。」亞瑟挑眉,目光來回地在王楚庭和阿文身上巡視。「你們兩個?」
「我跟你單挑一場,你輸了就給我躝。」
萬萬料不到對方居然提出單獨決鬥一項。亞瑟皺起眉頭打量王楚庭身上沒帶半枝槍半把刀的裝束。
憑什麼和他決鬥?
「要是你輸了的話我會帶你走的。」亞瑟說道。
「你打得贏我再說。」王楚庭冷笑一聲。
「好。」
直到現在他還是認為自己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大少爺,充其量也不過是在床上可以壓過他箝制他。西關大少就是該在廚房裡煮東西、在家裡教弟弟讀書寫字、去城外跟五隻羊玩,總之跑到這兒來說要決鬥不是選項之一。
這樣想的話你會死得很慘。
他左手抓住了扇柄。
接下來的事情發生得太快,無論是站在大少身後的阿文還是對面的亞瑟都沒來得及看清楚摺扇的影子,亞瑟的手臂和肩膀已經被扇骨擊中,吃痛地叫了出聲。
「其實你們這列軍隊可以一起來。」王楚庭冷冷地瞄了亞瑟身後的軍隊一眼。「我雖然沒到湘的以一敵百,十多人還是行的。」
一聽到這麼狂妄自大的語氣,眼見先生在還沒理解到發生什麼事之前已被打了兩下,那些軍人怎麼還沉得住氣,紛紛衝前加入戰局。
趁這空檔,亞瑟回頭看了一眼訊號兵。後者微微點頭。
望著面前來勢洶洶的軍人,王楚庭笑意更深了。他「霍」的一聲打開扇子,潔白的扇面上只清雅地用絲線繡著幾朵花兒,一個反手再一劃已經替第一名英兵劃出一個噴血的大傷口。順著力度,又另一個士兵剛好撞上他的扇邊濺血。
亞瑟自然沒料到王楚庭只用那把應該用來搧風裝飾的扇子才三兩下手勢已經讓第一波上前攻擊的士兵紛紛浴血倒下,他瞪大眼睛望著正用扇子用得得心應手、幾乎是一招解決一個對手、正往這邊殺出一條血路來的人。
血紅濺上雪白的扇面,也染紅了王楚庭身上的衣服,但他沒打算理會。他的目標、他最終的目標只是那個站在最後的金髮男人。
雷雨終於在一聲特別大的雷聲後開始傾盆而下,迅速將地面打濕。
王楚庭一拳窩在士兵的胸口上直接把他打趴,然後衝向亞瑟。後者抽出腰間的佩刀,及時擋下了本來要劃向他頸間的摺扇。
這人,當真想要他命來著。
王楚庭冷著一張臉,快速地把扇子闔上換到右手,趁其不備一下敲在亞瑟的手肘上。
「嗷。」亞瑟手肘一痛。給這扇子敲一下足夠讓他留下瘀青。
但對方沒有給時間他想著有的沒的。武器再次打開,這次成功地擦過亞瑟的左前臂,劃開一條約莫十公分的傷口。下一波的攻擊分別在他肩膀、腹側和背脊處又撕開了皮肉,更別說在扇子闔上時敲打點的攻擊讓亞瑟吃了不少苦。
這摺扇的招式變幻太多,根本來不及防備也不知他下一招是瞄準哪兒。
直到他左膝一麻,不得不單膝跪到地上,濺起無數的水花。亞瑟艱難地抬頭,盯著依然一臉冷若冰霜的大少。額角傷口流出的血液順著雨水流進他左眼角,讓他左邊的世界變成血紅一片,雖然血弄得左眼感到刺痛,但亞瑟還是堅持地睜開眼睛。
被打在皮膚上會痛的暴雨淋得全身濕透可不僅是他自己一個。王楚庭的黑髮濕漉漉地貼在他臉頰旁邊,亞瑟其實很想伸手去幫他撥開來著。
同樣的角度,同樣的天氣,百年不到以前他才經歷過一次。那一天他輸得徹底、丟棄了驕傲自持,卻在這兒得到那人暖心的安慰。
然而這一次。
「躝出廣/州。」王楚庭沙啞地說道。「不要再讓我見到你。」
既然對手已跪在地上、遍體鱗傷,戰果似乎不用說也知道了。
應該是這樣才對。
「——報告,廣/州城已包圍完畢!」偏偏這時候,訊號兵收到遠方傳來的最後一個旗號,大聲地報告。
王楚庭玄色眼眸猛然一晃。
「咩話?!」
——然而這一次,他並沒有輸。
「我一聲令下,所有士兵便能馬上衝入城內,殺掉每一個見到的人。」亞瑟在趕來的副官協助下緩緩站起並退後數步,冷冷地看著對方風雲變色的臉龐。
一切都只是聲東擊西之計。在這邊廂決鬥的同時,另一隊人馬增援至城外,重軍已包圍廣/州城。
「屌你條粉腸…」王楚庭咬牙切齒地啐了一聲,懶理副官朝他舉起的槍口一副又想要往前衝的樣子。
「放棄吧,廣/東。你要用我的命來換你家人的命嗎?」亞瑟開口,「我不認為這划算。」
阿文倒抽一口氣,匆匆上前攔住大少爺,只怕他一個沉不住氣便衝上前,卻苦了廣/州城裡的百姓。
王楚庭用力地瞪著亞瑟。在昏色之下他原本褐金色的眼眸現在看起上來不過就是一雙黑眸。而這黑眸清清楚楚地透露一種情緒一個訊息。
恨。
亞瑟假裝忽略對方的眼神,也無視胸口處傳來的鈍痛。對方沒有動作只是任由阿文攔著便知道他終究還是被說服了。金髮男人這才轉頭面對自家軍隊。
「攻城。」他下了一個簡單明確的命令。
聽見命令的王楚庭迅速抬頭,連阿文也喂了出聲。被氣紅了眼睛的大少爺掙扎想要甩開阿文箝制的同時亦飆了一連串髒話。
「亞瑟.柯克蘭你條仆街!!!」
「我不殺平民,沒說不攻城。」亞瑟在副官攙扶下轉身離去,臨行前再次看了一眼那人的臉。
只見雨水沿著那俊俏的面容滑下,卻無人知道滴落的是否只有雨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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