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song only for you - 09.
一連兩天的公演總算是圓滿結束,團長一早在表演場地附近的一間小酒吧預留了三張桌子,請台前幕後的各位好好吃一頓當作慶功,順便向他們介紹一位舊臉孔新同事。
周政文踏入酒吧的時候凌少牧正拿著公叉公匙為同桌的幾位分盛著那碟辣蕃茄大蝦意粉。
「喂Darren!呢邊吖!」坐在隔離桌的團長眼尖地朝戴眼鏡的男人招手。
聽到這名字最先作出反應的人是Jason,反而身邊的凌少牧頭也沒抬手也沒抖地把最後一隻大蝦分到餐碟上,然後遞給其他人,壓根兒沒有理會那邊已經開始在寒暄的兩個男人的打算。
「哇你個衰鬼!巴黎型男咁款喎,靚仔咗咁多嘅?」
「哈哈哈,我覺得你型啲喎!」
團長搭著Darren的肩膀,帶著他來到另兩張桌前和其他人打招呼,Darren快速地掃視了兩張桌旁的臉孔,有熟悉的當然也有陌生的,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他幾乎是馬上把目光鎖定在凌少牧身上,而團長這時候也開口了。
「各位,麻煩聽一聽我講幾句!我諗除咗幾位入團未到兩年嘅人之外大家都有見過或者好熟呢位仁兄㗎喇,當然循例都要介紹返啦!我哋舞團嘅新副總監,周政文,Darren Chow。」
「副總監你好!」
「唔駛叫副總監,叫我Darren得喇。」Darren揮揮手,試著糾正團員對他的稱呼,隨即又一次望向那位年輕的編舞師。
再次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凌少牧出於禮貌的終於抬頭迎上Darren的目光,嘴角順暢地勾起,綻開一個無懈可擊的禮貌微笑當作打招呼。而一左一右像一對左右護法般坐在凌少牧身邊的Jason和Antonia更只是向這位新上任的副總監敷衍地笑了笑,隨即繼續被打斷前的聊天話題,完全不給對方任何有加入對話的機會。
然而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阿牧。」
甫踏出洗手間便被叫住,凌少牧擦手的動作微微一滯,飛快地往好友的方向瞄了一眼並計算著兩者的距離。在大腦成功分析出目前他正處於遠水不能救近火,以及該來的總要來不如提早面對的狀況後,凌少牧迅速地調整了臉部的表情和作好心理準備,望向Darren。
「嗨。」他語氣平靜地回道,隔了幾秒決定又補上一句。「好耐冇見。」
Darren報以一個微笑。
「係咯,眨下眼就已經兩年……你還好嗎?」
「幾好呀,有心。」
凌少牧用上最公事公辦的語氣打算結束整個話題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料Darren這時又說話了。
「……其實我仲諗住你已經唔喺舞團。」
凌少牧聳聳肩,臉上的表情依舊欠奉。
「咁我同其他團員本身相處得唔錯,Patrick臨走前又將成個團嘅編舞工作交付哂比我,我都想做返一啲成績出嚟嘅。」
再一次的話題終結。兩人又陷入了幾秒的沈默,然後倏地同時開口。
「阿牧呀,我——」
「如果冇其他事我——」
「——喂阿牧,你仲喺度傾乜呀?佢哋就嚟食鬼埋你件餅喇。」同樣剛上完洗手間的Jason突然闖進兩人的對話之中,一臉驚訝地看著凌少牧,後者立刻抓住這個全身而退的大好機會,裝出一副緊張的樣子。
「吓,有冇搞錯呀!咁Darren,我返去先喇。」
「……哦好吖,再傾。」Darren只好朝凌少牧微微一笑,放他離開。但是來攪局的Jason就沒有那般幸運了,Darren送了一記危險的瞪視給他,Jason冷笑一聲,不甘示弱地回瞪過去,這才跟在凌少牧身後一同回到桌邊。
「痴線,真係睇少陣都唔得。」Jason一坐下來便小聲地發了一個牢騷。
「阿牧,你一係食埋件餅就搵個藉口話約咗人又好點都好快啲走先啦,如果唔係一陣散band時可能話要車埋你添。」Antonia的話氣中帶著一點不耐煩和煩躁,但是兩位男士都知道她的焦躁並不是針對自己。
「佢唔係住九龍㗎咩?」
「佢以前住九龍啫,我點知佢而家住邊呀,一陣真係順路返港島咪仆街?」
「你又啱。」
「……其實我一個人可以handle到㗎,但都唔該哂你哋。」已經把自己那份蛋糕解決了一半,一直聆聽著朋友對話的凌少牧深深地向他們道謝。
「客乜氣啫,係我欠你㗎。」
*
俗語說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
新上任的副總監遠赴歐洲完成兩年的深造歸來,正是大展拳腳、向大家展現自己學習成果的時候,在下一場會議上突然提出要求把預定於明年二月演出的劇本作大幅修改。
劇本大改意味著編舞師已經編了將近一半的舞蹈需要重新編排、美術宣傳的構思也要推倒重來。而且,由於劇本經Darren的要求作更改後,角色的戲份比重亦變得不同。原先男配角只有一場與女主角共舞以及與男主角爭取女主角芳心時的鬥舞合共兩場的舞蹈,但在劇本修改之後,男配角戲份將會大幅增加,甚至有點變成是與男主角一同主演的感覺,而大家都同意這個全新的劇本比起之前的版本更加吸引和引起話題,只是又產生一個新的問題。
男主角和女主角人選沒有因為劇本修改而改變,一樣都是由舞團裡舞技數一數二的團員擔任,男配角的人選卻難到了負責選角的幾位。他們在幾天內不斷翻看了無數演出錄像或是綵排片段,還是想不到舞團裡有誰可以演繹出這個角色那種為愛痴狂、最後求而不得一念成魔的瘋癲。
會議室現時正因為Darren的一句話陷入一片死寂。
「……呃、Sorry,你……講多次?」凌少牧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而且從其他人的臉部表情來看,出現幻聽的還不止他一個。
成為所有人視線集中點的Darren只好把剛才的話再次重複一遍。
「我話,由阿牧你做男配角。」
總算確認自己並沒有出現幻聽,在座人士開始和旁邊的人交頭接耳,對這個提案議論紛紛。
「但阿牧係編舞師嚟㗎喎……」
「乜編舞師就唔可以幕前演出㗎喇咩?」Darren反問回去。「我認為喺我哋舞團入面嘅所有舞者都唔應該淨止局限於一個身份,一係做幕前一係就做幕後咁。況且我冇記錯嘅話,阿牧入團個時係apply performer而唔係一個choreographer、只不過後來演而優則導……我冇講錯呀嘛?」
他銳利的目光穿過鏡片,準確無誤地落在還是一臉愕然的凌少牧身上,後者只能機械式地點點頭。既然當事人承認了自己在舞團中的定位其實是一位表演者而非編舞,大家也沒有爭辯下去的理由,Darren便又繼續開口。
「當然最主要一點係我認為阿牧係舞團咁多位團員入面最可以演繹到男配角個種感覺嘅人,你嘅表演係有個種爆發力同感染力。我相信在座都會有人認同我呢個觀點。」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坐在凌少牧旁邊的Antonia身上。
從來不是省油的燈的Antonia當然知道Darren話中的「有人」就是在指她。作為舞團的設計宣傳,由於劇本大改導致原本的設計全部作廢、還沒選到關鍵的男配角又害她遲遲無法定出新構想方向,所以最近一星期心情都不是太好的Antonia回了Darren一個假笑。
「Yup,我同意。」
「咁唔知你可唔可以一星期後交到三個唔同嘅idea出嚟呢?我知係有少少趕,但係你都明白我哋唔係有太多時間。」Darren雙手交叉擱在下巴下,朝她綻開一個很明顯也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凌少牧原先以為Antonia會忍不下去拂袖離場,然而她只是吞下就要到嘴邊的髒話,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
「你咁講,我當然會盡量配合啦。」她的回答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咁就麻煩哂你啦。」
會議一宣佈結束後Antonia是第一個衝出會議室的,凌少牧正要跟上去之際卻被Darren點名,與其他演出者一同留下來商量練習時間。於是迎接Antonia怒火的人成為了由於非關行政管理所以沒有出席會議的Jason,至於跟人約好說要來探班看跳舞的田一雄很明顯只是把他們剛才開會時發生過的事當作一個八卦來聽。
「一個禮拜後要交三條橋?!哇、會唔會太chur呀?」雖然不太清楚設計宣傳類工作普遍的流程,但田一雄認為一個星期交出三種設計構思應該不是一個正常的期限。
「橋我有嘅,尤其是而家仲定咗男配角係阿牧……但我最忟就係呢樣嘢囉!」說到這兒,Antonia又開始火大。「佢就係知阿牧係男配角嘅話我賭上對自己專業嘅自尊都一定會度到橋出嚟……同埋我明知佢有自肥成份,但提出嘅理據又真係駁唔到。」
說她是舞團中最清楚凌少牧舞蹈風格的人也不為過,畢竟她在凌少牧還只會在影片網站上找一些喜歡的舞蹈影片有樣學樣地跟著跳、於是就大老遠跑到美國修讀舞蹈系的時候就認識他,一直見證他逐漸摸索出自己舞蹈的風格。就如副總監說的一樣,她知道他的實力確實能夠勝任男配角這個角色。
「Roar!總之就激死我啦!我要返去宣洩下啲怒火順便開始閉關,唔同你哋去食糖水喇。麻煩你哋同阿牧講聲,我走先。」
田一雄和Jason就這樣看著她氣沖沖地離開了。
「我想八卦下佢要點樣發洩怒火?」田一雄小聲地問道。
「打拳,佢學咗幾年㗎啦,千祈唔好惹佢。」
急促的腳步聲從他們背後傳來,是凌少牧。田一雄立刻愉快地朝他揮了揮手打招呼。
「嗨阿田,唔好意思,開會開到而家先出嚟……Toni呢?」
「走咗喇,話要閉關喎,你成個禮拜都唔駛旨意見到佢。」Jason認真地打量了一臉挫敗的凌少牧幾秒,「……我應唔應該要恭喜你下場演出做男配角?」
「……咁我又冇乜所謂嘅,如果大家真係覺得我適合做男配角個角色我咪做囉,最緊要good show啫。」凌少牧沒所謂地聳聳肩。
「咁你咪又要做編舞嗰個,又要做表演嗰個?你得唔得㗎。」田一雄這時也開口了。老實說他不太懂那位副總監與他們有什麼恩恩怨怨——看來並不是他該八卦的事情——他只知道凌少牧接下來的日子看來會非常忙碌。
「冇嘢啦,我本身呢期都開少咗一班,咁多出嚟嘅時間而家用嚟分比舞團咪啱啱好咯。」凌少牧朝田一雄笑了笑。
「但你唔係話有個學生二月要唔知甄選定乜要搵你補課咩?」
「冇問題啦,時間就得到。你放心啦,總之我都會繼續煮埋你個份——」
「唔係呢個問題囉!我——」沒由來地有點煩躁的田一雄罕有地嘖了一聲,正要繼續說下去之際,一把聲音又插進來打斷他的話。
「——阿牧!你仲係度就啱啦,仲有幾句想同你講——」由於投在自己身上的不悅目光愈加熱切,Darren不得不停下來,迎上田一雄的目光。「……呢位係?」
Jason嘴裡呢喃了一句「哇修羅場呀」順便往後退一步,決定自己要遠離這一趟渾水。而知道自己正正就是修羅場形成的原因的凌少牧只是無聲地吁了一口氣,為兩人作介紹。
「我朋友阿田。」
「你好。」
「哦,係阿牧朋友吖!」Darren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點頭,友善地朝田一雄伸出手,看得凌少牧眉頭直皺。「你好呀,我係Darren,舞團副總監。」
哦,原來就係你呢個四眼佬搞到阿牧之後要忙到甩轆!哼,等我記住你個衰樣先,化咗灰都認得你呀!
田一雄內心腹誹一句,臉上倒是綻開一個平時對待客人的職業笑容,乖乖地握上對方的手,下一秒卻差點沒能控制好自己的臉部表情——原因無他,Darren居然突然加重手上的力度,狠狠地捏住了他的手。知道自己這時候絕對不能示弱的田一雄邊忍著痛邊反握回去,笑容逐漸變得猙獰。
對於兩人的幼稚舉動已經看不下去的凌少牧及時開口轉移注意力。
「Darren,你係咪有嘢同我講?」
「噢係呀,我哋返去會議室再講?」聽見凌少牧的問句,Darren立刻換上一個笑臉並放開田一雄的手,直接帶著前者往會議室走去。至於凌少牧也在臨行前朝兩位友人使了一個眼色,這才跟上Darren的步伐。
確定兩人的距離應該已經超出聽力範圍,田一雄憋了好一會兒的呻吟終於得以洩出來。
「哇痴線㗎咩,佢想捏斷我隻手吖?!乜料呀佢!」撫著自己疼痛的右手,田一雄生氣地瞪著那個男人的背影,看著那個叫Darren的男人與凌少牧一副談笑風生的模樣,一股從不曾出現過的奇怪情緒開始充斥著他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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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兩天的公演總算是圓滿結束,團長一早在表演場地附近的一間小酒吧預留了三張桌子,請台前幕後的各位好好吃一頓當作慶功,順便向他們介紹一位舊臉孔新同事。
周政文踏入酒吧的時候凌少牧正拿著公叉公匙為同桌的幾位分盛著那碟辣蕃茄大蝦意粉。
「喂Darren!呢邊吖!」坐在隔離桌的團長眼尖地朝戴眼鏡的男人招手。
聽到這名字最先作出反應的人是Jason,反而身邊的凌少牧頭也沒抬手也沒抖地把最後一隻大蝦分到餐碟上,然後遞給其他人,壓根兒沒有理會那邊已經開始在寒暄的兩個男人的打算。
「哇你個衰鬼!巴黎型男咁款喎,靚仔咗咁多嘅?」
「哈哈哈,我覺得你型啲喎!」
團長搭著Darren的肩膀,帶著他來到另兩張桌前和其他人打招呼,Darren快速地掃視了兩張桌旁的臉孔,有熟悉的當然也有陌生的,但這些都不重要,因為他幾乎是馬上把目光鎖定在凌少牧身上,而團長這時候也開口了。
「各位,麻煩聽一聽我講幾句!我諗除咗幾位入團未到兩年嘅人之外大家都有見過或者好熟呢位仁兄㗎喇,當然循例都要介紹返啦!我哋舞團嘅新副總監,周政文,Darren Chow。」
「副總監你好!」
「唔駛叫副總監,叫我Darren得喇。」Darren揮揮手,試著糾正團員對他的稱呼,隨即又一次望向那位年輕的編舞師。
再次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凌少牧出於禮貌的終於抬頭迎上Darren的目光,嘴角順暢地勾起,綻開一個無懈可擊的禮貌微笑當作打招呼。而一左一右像一對左右護法般坐在凌少牧身邊的Jason和Antonia更只是向這位新上任的副總監敷衍地笑了笑,隨即繼續被打斷前的聊天話題,完全不給對方任何有加入對話的機會。
然而總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阿牧。」
甫踏出洗手間便被叫住,凌少牧擦手的動作微微一滯,飛快地往好友的方向瞄了一眼並計算著兩者的距離。在大腦成功分析出目前他正處於遠水不能救近火,以及該來的總要來不如提早面對的狀況後,凌少牧迅速地調整了臉部的表情和作好心理準備,望向Darren。
「嗨。」他語氣平靜地回道,隔了幾秒決定又補上一句。「好耐冇見。」
Darren報以一個微笑。
「係咯,眨下眼就已經兩年……你還好嗎?」
「幾好呀,有心。」
凌少牧用上最公事公辦的語氣打算結束整個話題然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不料Darren這時又說話了。
「……其實我仲諗住你已經唔喺舞團。」
凌少牧聳聳肩,臉上的表情依舊欠奉。
「咁我同其他團員本身相處得唔錯,Patrick臨走前又將成個團嘅編舞工作交付哂比我,我都想做返一啲成績出嚟嘅。」
再一次的話題終結。兩人又陷入了幾秒的沈默,然後倏地同時開口。
「阿牧呀,我——」
「如果冇其他事我——」
「——喂阿牧,你仲喺度傾乜呀?佢哋就嚟食鬼埋你件餅喇。」同樣剛上完洗手間的Jason突然闖進兩人的對話之中,一臉驚訝地看著凌少牧,後者立刻抓住這個全身而退的大好機會,裝出一副緊張的樣子。
「吓,有冇搞錯呀!咁Darren,我返去先喇。」
「……哦好吖,再傾。」Darren只好朝凌少牧微微一笑,放他離開。但是來攪局的Jason就沒有那般幸運了,Darren送了一記危險的瞪視給他,Jason冷笑一聲,不甘示弱地回瞪過去,這才跟在凌少牧身後一同回到桌邊。
「痴線,真係睇少陣都唔得。」Jason一坐下來便小聲地發了一個牢騷。
「阿牧,你一係食埋件餅就搵個藉口話約咗人又好點都好快啲走先啦,如果唔係一陣散band時可能話要車埋你添。」Antonia的話氣中帶著一點不耐煩和煩躁,但是兩位男士都知道她的焦躁並不是針對自己。
「佢唔係住九龍㗎咩?」
「佢以前住九龍啫,我點知佢而家住邊呀,一陣真係順路返港島咪仆街?」
「你又啱。」
「……其實我一個人可以handle到㗎,但都唔該哂你哋。」已經把自己那份蛋糕解決了一半,一直聆聽著朋友對話的凌少牧深深地向他們道謝。
「客乜氣啫,係我欠你㗎。」
*
俗語說得好,新官上任三把火。
新上任的副總監遠赴歐洲完成兩年的深造歸來,正是大展拳腳、向大家展現自己學習成果的時候,在下一場會議上突然提出要求把預定於明年二月演出的劇本作大幅修改。
劇本大改意味著編舞師已經編了將近一半的舞蹈需要重新編排、美術宣傳的構思也要推倒重來。而且,由於劇本經Darren的要求作更改後,角色的戲份比重亦變得不同。原先男配角只有一場與女主角共舞以及與男主角爭取女主角芳心時的鬥舞合共兩場的舞蹈,但在劇本修改之後,男配角戲份將會大幅增加,甚至有點變成是與男主角一同主演的感覺,而大家都同意這個全新的劇本比起之前的版本更加吸引和引起話題,只是又產生一個新的問題。
男主角和女主角人選沒有因為劇本修改而改變,一樣都是由舞團裡舞技數一數二的團員擔任,男配角的人選卻難到了負責選角的幾位。他們在幾天內不斷翻看了無數演出錄像或是綵排片段,還是想不到舞團裡有誰可以演繹出這個角色那種為愛痴狂、最後求而不得一念成魔的瘋癲。
會議室現時正因為Darren的一句話陷入一片死寂。
「……呃、Sorry,你……講多次?」凌少牧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而且從其他人的臉部表情來看,出現幻聽的還不止他一個。
成為所有人視線集中點的Darren只好把剛才的話再次重複一遍。
「我話,由阿牧你做男配角。」
總算確認自己並沒有出現幻聽,在座人士開始和旁邊的人交頭接耳,對這個提案議論紛紛。
「但阿牧係編舞師嚟㗎喎……」
「乜編舞師就唔可以幕前演出㗎喇咩?」Darren反問回去。「我認為喺我哋舞團入面嘅所有舞者都唔應該淨止局限於一個身份,一係做幕前一係就做幕後咁。況且我冇記錯嘅話,阿牧入團個時係apply performer而唔係一個choreographer、只不過後來演而優則導……我冇講錯呀嘛?」
他銳利的目光穿過鏡片,準確無誤地落在還是一臉愕然的凌少牧身上,後者只能機械式地點點頭。既然當事人承認了自己在舞團中的定位其實是一位表演者而非編舞,大家也沒有爭辯下去的理由,Darren便又繼續開口。
「當然最主要一點係我認為阿牧係舞團咁多位團員入面最可以演繹到男配角個種感覺嘅人,你嘅表演係有個種爆發力同感染力。我相信在座都會有人認同我呢個觀點。」他的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坐在凌少牧旁邊的Antonia身上。
從來不是省油的燈的Antonia當然知道Darren話中的「有人」就是在指她。作為舞團的設計宣傳,由於劇本大改導致原本的設計全部作廢、還沒選到關鍵的男配角又害她遲遲無法定出新構想方向,所以最近一星期心情都不是太好的Antonia回了Darren一個假笑。
「Yup,我同意。」
「咁唔知你可唔可以一星期後交到三個唔同嘅idea出嚟呢?我知係有少少趕,但係你都明白我哋唔係有太多時間。」Darren雙手交叉擱在下巴下,朝她綻開一個很明顯也是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凌少牧原先以為Antonia會忍不下去拂袖離場,然而她只是吞下就要到嘴邊的髒話,臉上的笑容愈加燦爛。
「你咁講,我當然會盡量配合啦。」她的回答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咁就麻煩哂你啦。」
會議一宣佈結束後Antonia是第一個衝出會議室的,凌少牧正要跟上去之際卻被Darren點名,與其他演出者一同留下來商量練習時間。於是迎接Antonia怒火的人成為了由於非關行政管理所以沒有出席會議的Jason,至於跟人約好說要來探班看跳舞的田一雄很明顯只是把他們剛才開會時發生過的事當作一個八卦來聽。
「一個禮拜後要交三條橋?!哇、會唔會太chur呀?」雖然不太清楚設計宣傳類工作普遍的流程,但田一雄認為一個星期交出三種設計構思應該不是一個正常的期限。
「橋我有嘅,尤其是而家仲定咗男配角係阿牧……但我最忟就係呢樣嘢囉!」說到這兒,Antonia又開始火大。「佢就係知阿牧係男配角嘅話我賭上對自己專業嘅自尊都一定會度到橋出嚟……同埋我明知佢有自肥成份,但提出嘅理據又真係駁唔到。」
說她是舞團中最清楚凌少牧舞蹈風格的人也不為過,畢竟她在凌少牧還只會在影片網站上找一些喜歡的舞蹈影片有樣學樣地跟著跳、於是就大老遠跑到美國修讀舞蹈系的時候就認識他,一直見證他逐漸摸索出自己舞蹈的風格。就如副總監說的一樣,她知道他的實力確實能夠勝任男配角這個角色。
「Roar!總之就激死我啦!我要返去宣洩下啲怒火順便開始閉關,唔同你哋去食糖水喇。麻煩你哋同阿牧講聲,我走先。」
田一雄和Jason就這樣看著她氣沖沖地離開了。
「我想八卦下佢要點樣發洩怒火?」田一雄小聲地問道。
「打拳,佢學咗幾年㗎啦,千祈唔好惹佢。」
急促的腳步聲從他們背後傳來,是凌少牧。田一雄立刻愉快地朝他揮了揮手打招呼。
「嗨阿田,唔好意思,開會開到而家先出嚟……Toni呢?」
「走咗喇,話要閉關喎,你成個禮拜都唔駛旨意見到佢。」Jason認真地打量了一臉挫敗的凌少牧幾秒,「……我應唔應該要恭喜你下場演出做男配角?」
「……咁我又冇乜所謂嘅,如果大家真係覺得我適合做男配角個角色我咪做囉,最緊要good show啫。」凌少牧沒所謂地聳聳肩。
「咁你咪又要做編舞嗰個,又要做表演嗰個?你得唔得㗎。」田一雄這時也開口了。老實說他不太懂那位副總監與他們有什麼恩恩怨怨——看來並不是他該八卦的事情——他只知道凌少牧接下來的日子看來會非常忙碌。
「冇嘢啦,我本身呢期都開少咗一班,咁多出嚟嘅時間而家用嚟分比舞團咪啱啱好咯。」凌少牧朝田一雄笑了笑。
「但你唔係話有個學生二月要唔知甄選定乜要搵你補課咩?」
「冇問題啦,時間就得到。你放心啦,總之我都會繼續煮埋你個份——」
「唔係呢個問題囉!我——」沒由來地有點煩躁的田一雄罕有地嘖了一聲,正要繼續說下去之際,一把聲音又插進來打斷他的話。
「——阿牧!你仲係度就啱啦,仲有幾句想同你講——」由於投在自己身上的不悅目光愈加熱切,Darren不得不停下來,迎上田一雄的目光。「……呢位係?」
Jason嘴裡呢喃了一句「哇修羅場呀」順便往後退一步,決定自己要遠離這一趟渾水。而知道自己正正就是修羅場形成的原因的凌少牧只是無聲地吁了一口氣,為兩人作介紹。
「我朋友阿田。」
「你好。」
「哦,係阿牧朋友吖!」Darren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點點頭,友善地朝田一雄伸出手,看得凌少牧眉頭直皺。「你好呀,我係Darren,舞團副總監。」
哦,原來就係你呢個四眼佬搞到阿牧之後要忙到甩轆!哼,等我記住你個衰樣先,化咗灰都認得你呀!
田一雄內心腹誹一句,臉上倒是綻開一個平時對待客人的職業笑容,乖乖地握上對方的手,下一秒卻差點沒能控制好自己的臉部表情——原因無他,Darren居然突然加重手上的力度,狠狠地捏住了他的手。知道自己這時候絕對不能示弱的田一雄邊忍著痛邊反握回去,笑容逐漸變得猙獰。
對於兩人的幼稚舉動已經看不下去的凌少牧及時開口轉移注意力。
「Darren,你係咪有嘢同我講?」
「噢係呀,我哋返去會議室再講?」聽見凌少牧的問句,Darren立刻換上一個笑臉並放開田一雄的手,直接帶著前者往會議室走去。至於凌少牧也在臨行前朝兩位友人使了一個眼色,這才跟上Darren的步伐。
確定兩人的距離應該已經超出聽力範圍,田一雄憋了好一會兒的呻吟終於得以洩出來。
「哇痴線㗎咩,佢想捏斷我隻手吖?!乜料呀佢!」撫著自己疼痛的右手,田一雄生氣地瞪著那個男人的背影,看著那個叫Darren的男人與凌少牧一副談笑風生的模樣,一股從不曾出現過的奇怪情緒開始充斥著他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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