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song only for you - 10.
確定今天的工作進度已經儲存完畢,田一雄一氣呵成地移動滑鼠把工作視窗通通關掉,再按下關機鍵,隨即開始收拾凌亂的桌面,在他把幾份文件夾硬塞進公事包並拉上拉鍊的同時電腦螢幕也變成全黑。
「好,收工!」田一雄邊說邊拿著公事包站起身,這個動作讓本來還在努力敲打鍵盤嘗試趕出一份報告的Kelvin突然分神地再三確認今天的日期,一臉呆滯地抬頭。
「今日星期三咋喎……田前輩唔係星期四先會準時走咩?」他遲疑地問。
「——人哋而家改咗做星期三先同人食飯喇。」田一雄正要開口,身後的Carmen姐卻已搶答,馬上贏得田一雄一記白眼。
「呀Carmen姐,你可唔可以唔好咁八卦呢?」
「我呢啲唔係叫八卦,係觀察入微。」
聽見這個辯解,田一雄一臉「你是在認真嗎」的表情望向自家前輩。
「你邊忽觀察入微呀?」連今天也計算在內,這只是田一雄連續兩星期是在星期三而不是星期四準時下班而已,他才不信這兩次就能夠讓Carmen姐看出個什麼端倪來。「慌唔係我同梓芊講完佢轉頭講比平哥知再比埋你知咩。」
「你理得我啫。」被揭穿了情報來源也絲毫不感到尷尬,八卦比臉皮還重要的Carmen笑嘻嘻地給他一記小小的肘擊。「點啫,幾時介紹比我哋識啫,一齊咗幾耐啫?」
「一齊你個頭呀!講咗九萬幾次係朋.友吖!走啦聽日見!」眼見連Christmas也開始豎起耳朵在聽他們對話的樣子,田一雄決定拒絕再跟這班八卦的同事耗下去,朝他們揮了揮手,急步離開辦公室。
Carmen一臉可惜地目送八卦來源的離去,想了想還是繼續說下去了。
「朋友喎!你哋信唔信呀?」
Kelvin默默地搖頭。
「就算係我同我班姊妹都唔會個個禮拜約食飯啦。」Christmas加入討論。
「咪就係囉。」
*
「Five, six and seven eight……」
十多名穿著純色T恤的男女正隨著節拍在偌大的排舞室翩然起舞。
要說舞團這兩星期最大的不同就是練習群舞時凌少牧不再是站在排舞室的最前方邊打著拍子邊看著大家的舞姿並及時提出修正,而是也加入他們當中,邊數著拍子邊跳舞,只能靠落地鏡子的反射以及即時翻看旁人幫忙錄下來的錄影片段繼續指導大家的舞步。
既要編舞又兼任演出一角,這位編舞師的樣子也比兩星期前的時候更疲累了。畢竟劇本大幅修改後凌少牧需要與編劇再三討論過後才能著手從零開始再次編排各角色的獨舞部分,本來已經練習了一半的群舞也由於現在需要把男配角加進去而重新排位,再加上自己舞蹈教室那邊的課堂,幾乎就要耗盡了他的精力。
儘管如此,他並沒有把任何一邊的工作進度落下之餘還成功超額完成,同時信守承諾地每逢星期三帶著兩個裝滿當日晚餐的飯盒來到舞團租用的工作室跟團友們邊練習邊等著某人過來探班。
因為對凌少牧來說,每次轉頭時能夠看到乖乖地坐在一旁盯著他跳舞的田一雄的話比起十杯咖啡或者奶茶更能提振精神。
對於這句比起炫耀更像是說話者看來有點兒神經病(畢竟他們根本沒在交往)的感想,當時為了提神而在喝當日第三杯咖啡的Antonia在Jason的大笑聲中決定叫凌少牧從她正忙著修改設計稿的休息室滾回去排舞室排他的舞去。
這幕群舞的舞步以其他舞者跪地形成一個雙重圓圈把男女主角包圍其中作結束。作為其中一位跪地的舞者,凌少牧一如以往地說了句「好」宣佈這幕完結後便與其他人重新站起來,隨即筆直地往角落走去。
田一雄這時候也按下拿在手上的平板的錄影結束鍵,在凌少牧走到他身邊時直接繳上機體。
「唔該阿田。」凌少牧朝田一雄勾起一個微笑,又帶著平板電腦回到其他團員身邊,與他們開始觀看錄影片段。
本來只是來蹭飯吃順便看人跳舞的田一雄大概是突然發現自己不能再這樣白吃白喝下去,於是自告奮勇地接下了替他們錄影舞步的工作,正好幫了凌少牧一個大忙。
暫且完成工作的田一雄輕輕地在椅子上搖晃著身體,冷不防被旁邊的人搭話。
「你唔悶㗎咩?」雙腿盤坐在地上、大腿上擱了一本速寫簿、不時在他們排舞期間低頭塗塗畫畫的Antonia問。
「唔?哦,還好啦,睇住佢哋跳舞幾開心吖!同埋原來阿牧係呢度跳同佢教人跳個時係唔同風格㗎!」穿著上班西裝明顯與整個工作室的文藝氣氛格格不入的田一雄一臉發現新大陸地回答,目光不自覺地落到正與團員討論改善地方的凌少牧那認真的側臉上。「……不過都咁好睇。」他又補上一句,但更像是自言自語。
……我聽到㗎,而且個「哋」字其實可以唔駛加。
Antonia既要忍笑又要忍住吐槽的衝動,結果把自己的臉憋得一片通紅,害田一雄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幸好這時候凌少牧邊檢查手機新訊息邊往這邊走回來了。
「OK嗎?」
「OK呀不過……」還盯著手機螢幕看的凌少牧倏地停下來,眉間似乎因為訊息內容而微微皺起。田一雄正要開口詢問怎麼了,他倒是先一步轉頭面向其他團員。「Darren喺樓下上緊嚟,我哋由頭跳一次比佢睇先再休息食飯好冇?」
「好吖。」大家點頭同意。
確認大家都贊成這個選項,凌少牧才重新回頭迎上田一雄的目光。
「咁阿田你再等多我一陣。」
「點都會等埋你啦!呢次駛唔駛錄?」
「唔駛啦,Darren識自己睇,同埋我費事佢諸多要求為難你呢個揸機。」
「哦。」想起上次明明只是初次見面卻差點被捏斷手掌,田一雄非常認同凌少牧的話,暗自決定等下最好不要再跟那個舞團副總監有什麼正面衝突。
不到三分鐘,Darren雙手拿著兩個裝得滿滿的購物環保袋踏進排舞室。
「Hello,大家辛苦哂喇,我買咗啲樽裝水同能量飲品上嚟,睇下有冇需要就隨便攞啦……不過你哋仲未休息放飯咩?」
只見Darren飛快地巡視一圈,最後目光準確無誤地落在凌少牧身上。
老實說,雖然不知什麼原因,總之田一雄並不太喜歡Darren望著凌少牧的眼神,然而凌少牧只是一副沒察覺的樣子開口回答對方的提問。
「我哋諗住跳一次比你睇完先再休息。」
「哦,好呀冇問題。」
聽見Darren的首肯,凌少牧點點頭,又回到團員身邊開始指揮大家各就各位,渾然不知原來自己剛才的站位正好阻礙了Darren注意到田一雄的存在。當他一旦移動,中年男性立刻就瞥見到那個身影,臉上的笑容當場一滯,鏡片後的雙眸也危險地瞇了起來。感覺到一股敵意朝他襲來的田一雄顫顫巍巍地迎上Darren的目光,內心警鈴大作。
「咁我哋而家由第一場嘅第一幕群舞開始——」
「等等先。」Darren突然舉手打斷凌少牧的話,「我想問點解會有啲唔關事嘅人喺度嘅?演出保密性呢?大家冇呢個意識㗎咩?我哋舞團而家排練緊,非舞團成員嘅閑雜人等唔該離開。」
儘管沒有指名道姓,但Darren說話時從頭到尾都是盯著田一雄看,況且目前在排舞室內的人除了一個人外都是舞團成員,「閑雜人等是誰」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一個,而這個人現在正受到幾乎是全員的注目禮,連原本想要假裝自己不存在避免與Darren有什麼交流的Antonia也不禁皺起眉頭,來回在田一雄與Darren之間掃視,凌少牧更是一臉陰沉地緊緊抿著嘴。
「呃……」
自知自己向來跟聰穎或是菁英這類的形容詞沾不上邊甚至還會因為一時粗心大意而拖其他人的後腿、在學時期沒少被同學調侃,即使現在投身職場有時也會因為工作表現不盡如意而被Louis那衰仔嫌棄,但田一雄從沒試過被人如此惡意針對,一時三刻也不知道該作什麼的反應,只能呆若木雞地杵在原地。
「得得得,無問題,我有幾句同佢傾下。」看不下去的Jason決定當和事佬跳出來打圓場,幾乎是用拖的把田一雄帶離排舞室,還順手關上門。他一臉抱歉地向後者道歉,把他帶到隔壁的休息室。「——Sorry,我哋副總監講嘢唔係幾識修飾。」
「咁……佢講得冇錯嘅,我又唔係舞團一份子,喺佢眼中就係閑雜人等。」田一雄看上去有點憂心忡忡,緊接下來的一句便說明其原因。「我比較擔心阿牧會唔會比佢針對埋一份。」
「哇,你顧好你自己先再擔心阿牧啦。」
「我都係見佢一次半次啫,阿牧係under佢做嘢㗎喎,一陣佢用上頭身份施壓,可能叫佢又要重新排一次啲舞咁點算。」
「放心啦,阿牧咁大個人識處理㗎啦,我同Toni都會幫手。」Jason煩惱地搔搔頭,「反而你呢……就真係暫時都唔好再比Darren見到你出現喺排舞室。」
「我覺得直程係最好唔好出現喺佢面前喎……」
想當然耳,凌少牧對於這個建議表示極力的反對。
「你照嚟,理得佢啫,最多咪唔好喺佢在場時喺排舞室。」在田一雄和Jason離開排舞室的半小時後舞團成員終於等到了休息時間,心情不太好的凌少牧對於他的提案僅是冷哼一聲,鐵匙插在飯盒中翻弄白飯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
「吓?你認真㗎?」同樣在解決自己晚餐的田一雄好不容易才吞下咀嚼的那口飯,轉而目瞪口呆地盯著對方看。
「認真呀。」眼見田一雄臉上的表情已經呆滯得不行,凌少牧只好耐著性子解釋。「講真,第二個唔敢包,但好多舞都係你睇住我編,都冇咩保密性可言啦?」
「咁你哋副總監唔知吖嘛。」田一雄想了想又苦口婆心地補上一句,「總之你記住唔好同佢撐到咁恆呀,一陣佢針對埋你。」
凌少牧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一副沒有在怕的樣子。
——實際上他還真的是沒有在怕。田一雄有次親耳聽到這傢伙與副總監的對話,忍不住為他捏一把冷汗。
既然是副總監的要求,田一雄也不再出現在排舞室看著大家排舞。之後的那次練習日他特地抓了一個差不多快要休息的時間才帶著慰勞品到達工作室樓下,讓凌少牧下樓接他上來,兩人直接便跑到休息室去,好讓Darren再沒有藉口針對田一雄。
但是你不找麻煩,麻煩還是會找上你的——呃,這句句子的「麻煩」直接替換成「副總監」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事情就發生在他們在休息室邊吃飯邊在Youtube上看影片打發時間的時候,Darren拿著平板探頭進來,馬上便認出凌少牧的後腦勺。
「阿牧,有啲地方想同你再傾下睇下有冇得改——啊,你又喺度呀。」Darren走近後才發現田一雄的存在,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下來,想了想大概好像有點不太禮貌,只好又不以為然地補上一句。
「你好。」田一雄微微頷首當作打招呼,被Darren完全無視算是他意料之內,但凌少牧下一秒的答覆更讓他側目。
「哦,咁我食完飯再搵你。」
「但係——」Darren不放棄地開口,終於成功讓凌少牧邊放下匙子邊徐徐地吁了一口氣,這才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Darren,其實而家係我休息時間,有啲咩要講要討論不如等我專心食埋個飯先啦好嗎?」語畢,青年還擠出一個溫和又有點疏離客氣的笑容,與強硬態度形成強烈的反差。
田一雄原以為這位不近人情又冷冰冰的副總監才不會吃凌少牧這一套,結果Darren回答「好」的速度比什麼都要快,還迅速離開了休息室還大家一個安靜的晚飯時間。
完全追不上事情發展的田一雄維持目瞪口呆的表情看了看關上的休息室門,又回頭望向不當一回事地繼續享用剩下的晚飯的凌少牧,決定給後者一個肘擊。
「喂、作死你咩!你咁樣同佢講嘢?你唔驚咩?」在凌少牧的抗議聲中,田一雄緊張兮兮地問道。
「驚咩呀?」現在只想好好吃飯然後再處理工作的凌少牧語氣中帶點不耐煩。
「佢玩鳩你囉。」
「反正我個幾段solo已經玩到第三個version,要玩咪由佢繼續玩囉。」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件事凌少牧不由得有點兒煩躁惱怒。的確他在編舞的路上還有一段路要走才可能到達國際頂尖水平,也不致於差勁得不斷被Darren諸多挑剔甚至要求他重頭編排,還要三次之多。托Darren多次刁難所賜,男配角的獨舞部分已經被改到第三種版本,雖說凌少牧這次既是編舞又是演出者,可以節省了教導舞步的部分,但遲遲未有最終定案對於整場表演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
到底是真的想要一場完美表演而不斷要求改進還是純粹私仇問題,大概只有Darren本人才知道答案。
田一雄想了又想,再次湊近凌少牧旁邊。
「講真,其實你同佢係咪……有啲咩仇口啫?」
「……吓?」
「佢係咁啄住你唔放喎大佬!仲唔係同你有仇?!」
唔……硬要說的話此仇非彼仇。不過凌少牧並沒有向田一雄詳細解釋的打算,只好開口阻止田一雄亂猜下去。
「……你咩想像力嚟㗎?唔係呀。總之你唔好理咁多啦,費事佢啄埋你,我處理得到你唔駛擔心,OK?」
聽得出對方真的一副「我能處理」的樣子,田一雄只好點點頭。
「……好啦。」
「乖。」凌少牧下意識地抬手輕輕地拍了拍田一雄的頭,幾秒後才想起這個動作好像太過親暱,小聲地說了句「Sorry」後立刻把手撤回,繼續專心吃飯。
而田一雄只是伸手摸了摸剛剛被凌少牧碰過的地方,假裝忽略砰砰作響的心跳聲,撇了撇嘴。
哼,當我細路咩。
*
「——你真係呢,咁大個人仲可以行行下成個人仆喺度嘅。」凌少牧一手抓住從接待處借來的急救箱,一手抓住田一雄的手臂,幾乎是用夾的帶著他風風火火地穿過走廊,來到因為時間尚早而沒幾個人在的休息室,然後把急救箱擱到桌子上,朝田一雄落下一記警告眼神示意他乖乖坐好別妄想逃跑。「坐低,我幫你消毒個傷口。」把自己的手都清潔好後他便打開急救箱依次拿出棉花球、消毒酒精以及藥水膠布,開始檢查田一雄手肘的一處傷口。
再次被當成小孩子的田一雄不滿地噘起嘴,開始為自己剛才居然能在平地上仆街作辯解。
「咁、咁我成個下晝去咗見客、完全miss咗Kathy BB個記者會嘛,作為佢頭號fans放咗工梗係要睇返啲報導㗎啦,點知佢居然會認愛嗰個黃肇奇先得㗎!嚇到我唔記得睇路咪仆咗響度囉,不過都擦損咗少少啫,你唔駛咁緊張喎。」
凌少牧費了很大的工夫才沒決定把那枚沾滿消毒酒精的棉花球用力壓在那個還流著血的傷口上,但是一記白眼他還是能夠慷慨給予的。
天曉得他像往常一樣收到田一雄即將抵達的訊息便動身下樓把人接上Studio,在見到那位地產代理時發現對方的白襯衣某些地方灰撲撲的、衣袖捲起外露的手肘位置有一個不小而且還在流血的傷口時有多緊張。
「呀田生,又係你自己話仆咗落地盤出入口啲沙石地上面,你知唔知個啲地方最多細菌,如果傷口處理得唔好好容易會感染發炎㗎囉。」凌少牧沒好氣地回答,然後話鋒一轉。「……你鍾意Kathy Ma㗎咩?」
「係呀,佢好靚女呀,又清純喎!簡直係所有男人夢想中嘅女朋友!佢啲劇集我全部都有睇。」
凌少牧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盯了田一雄一眼,決定放下消毒傷口的動作,掏出手機點開相簿開始翻找相片,最後把手機遞到田一雄面前。
原本還不明所以的田一雄定睛一看,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咩——What?!點、點解你會同Kathy BB有合照㗎!喂吖,係咪真係佢嚟㗎!吖——!真係本人呀!?」
「我中學同學。」好不容易才把手機搶回來,凌少牧又抓起田一雄的手臂,換上新一枚棉花球繼續動作。
「咩話?!中學同學?!你講真?!熟唔熟㗎——啊、有得合照應該都熟㗎啦?咁你可唔可以幫我問佢攞簽——」
Darren這時正好踏進休息室。
田一雄之前就有跟凌少牧、Jason以及Antonia研究過,只要田一雄本人出現在工作室範圍內,最慢不過十分鐘Darren便會出現,這個奇怪的現象簡直是屢試不爽——儘管田一雄到現在還是搞不懂對方為何要如此防範自己——嗯,總之,今天這個現象也是正常出現中。
「哎呀,原來阿牧你係度。」Darren睨了一眼田一雄。「我都知你嚟咗啦,成條走廊都聽到你把聲……哇,做乜整親呀?」
「冇,佢仆親啫。」凌少牧帶著防範的眼神盯著走到兩人身邊的Darren,後者微微彎腰,觀察著田一雄的傷口。
「哇,咁大傷口唔好好處理會感染發炎㗎喎,等我幫你啦。」Darren臉上綻開一個微笑,看在田一雄眼中完全不是一個好預兆,他決定慌忙婉拒。
「呃、唔駛麻煩你啦,阿牧搞得掂喎。」
「吖係喎,阿牧,我係想同你講Antonia同Lilian仲等緊你返去試衫。」
「啊。」終於想起下樓接人上來前自己是在和舞團的脾氣超火爆服裝指導和Toni一起商量戲服造型,凌少牧知道自己再不回去試衣間那邊就要大禍臨頭,只能愛莫能助地看了不斷用眼神和表情哀求自己別走的田一雄一眼,乖乖地放下棉花球。
『而家休息室仲有其他人喺度,佢唔會整死你嘅……應該。』用眼神向田一雄表達了這個意思,凌少牧離開了休息室。
而Darren馬上便接替了凌少牧的位置,一手牢牢地抓緊了田一雄的手臂,另一手則拿起整瓶的消毒酒精,開始研究傷口。
「跌得好甘下喎,真係要好好消毒。」
「真、真係唔駛麻煩你呢!其實阿牧已經幫我消毒得七七八八,我自己貼埋張膠布就可以㗎喇!」田一雄又驚又恐地看著那瓶消毒酒精愈來愈接近他的傷口,心裡正想著這男人該不會這麼變態打算整瓶用倒的來幫他消毒之際,Darren當真緩緩地把瓶子傾斜,透明但極具刺激性的液體迅速從瓶口瀉下,直接淋在那個傷口上,田一雄應聲尖叫。「哇啊啊啊啊——嘶——」
傷口傳來的強烈刺激感害田一雄的眼淚直接飆出來,跟在傷口上撒鹽沒分別的劇痛過去後他的手肘位置只感覺到一片酥麻,彷彿那個地方已經不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咁樣係咪好好多呢?」始作俑者臉上依然維持著笑容,Darren放下至少消失了一半的酒精,拿起棉花球開始拭印著傷口的血跡。
淚眼婆娑的田一雄點頭如搗蒜,生怕自己敢說一聲「不」的話又會被眼前這個瘋子再對自己的傷口進行第三次的傷害。
「啊係喇,你有冇興趣join我哋嘅Christmas party吖?我哋25號晚會係阿牧屋企打邊爐喎,阿牧有冇同你提過呀?」
嗯?阿牧冇同我提過呢樣嘢喎,同埋。
「……但我都唔係舞團嘅一份子。」呢句嘢仲要係出自你把口添㗎喎,周生。
「哦,呢個party係我哋幕後為主嘅,同埋大家都可以攜眷出席。咁我見你同阿牧好熟,又同Jason仲有Antonia都有幾句計傾到嘛。我同阿牧會負責處理食材,你就負責到場同埋食就得喇。吖,當然啦如果你冇興趣都唔緊要嘅。」
田一雄微微皺起眉頭。不知怎的,他就是討厭從Darren口中聽到凌少牧的名字,尤其是對方的語氣和用詞就像是在說自己和凌少牧都是主人家、一起招待客人的感覺。
乜料呀,而家你同阿牧好熟咩!田一雄忿忿地想著。
「我、我嚟!我梗係嚟啦。」他大聲地回答。
這大概是田一雄人生中最錯的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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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今天的工作進度已經儲存完畢,田一雄一氣呵成地移動滑鼠把工作視窗通通關掉,再按下關機鍵,隨即開始收拾凌亂的桌面,在他把幾份文件夾硬塞進公事包並拉上拉鍊的同時電腦螢幕也變成全黑。
「好,收工!」田一雄邊說邊拿著公事包站起身,這個動作讓本來還在努力敲打鍵盤嘗試趕出一份報告的Kelvin突然分神地再三確認今天的日期,一臉呆滯地抬頭。
「今日星期三咋喎……田前輩唔係星期四先會準時走咩?」他遲疑地問。
「——人哋而家改咗做星期三先同人食飯喇。」田一雄正要開口,身後的Carmen姐卻已搶答,馬上贏得田一雄一記白眼。
「呀Carmen姐,你可唔可以唔好咁八卦呢?」
「我呢啲唔係叫八卦,係觀察入微。」
聽見這個辯解,田一雄一臉「你是在認真嗎」的表情望向自家前輩。
「你邊忽觀察入微呀?」連今天也計算在內,這只是田一雄連續兩星期是在星期三而不是星期四準時下班而已,他才不信這兩次就能夠讓Carmen姐看出個什麼端倪來。「慌唔係我同梓芊講完佢轉頭講比平哥知再比埋你知咩。」
「你理得我啫。」被揭穿了情報來源也絲毫不感到尷尬,八卦比臉皮還重要的Carmen笑嘻嘻地給他一記小小的肘擊。「點啫,幾時介紹比我哋識啫,一齊咗幾耐啫?」
「一齊你個頭呀!講咗九萬幾次係朋.友吖!走啦聽日見!」眼見連Christmas也開始豎起耳朵在聽他們對話的樣子,田一雄決定拒絕再跟這班八卦的同事耗下去,朝他們揮了揮手,急步離開辦公室。
Carmen一臉可惜地目送八卦來源的離去,想了想還是繼續說下去了。
「朋友喎!你哋信唔信呀?」
Kelvin默默地搖頭。
「就算係我同我班姊妹都唔會個個禮拜約食飯啦。」Christmas加入討論。
「咪就係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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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ve, six and seven eight……」
十多名穿著純色T恤的男女正隨著節拍在偌大的排舞室翩然起舞。
要說舞團這兩星期最大的不同就是練習群舞時凌少牧不再是站在排舞室的最前方邊打著拍子邊看著大家的舞姿並及時提出修正,而是也加入他們當中,邊數著拍子邊跳舞,只能靠落地鏡子的反射以及即時翻看旁人幫忙錄下來的錄影片段繼續指導大家的舞步。
既要編舞又兼任演出一角,這位編舞師的樣子也比兩星期前的時候更疲累了。畢竟劇本大幅修改後凌少牧需要與編劇再三討論過後才能著手從零開始再次編排各角色的獨舞部分,本來已經練習了一半的群舞也由於現在需要把男配角加進去而重新排位,再加上自己舞蹈教室那邊的課堂,幾乎就要耗盡了他的精力。
儘管如此,他並沒有把任何一邊的工作進度落下之餘還成功超額完成,同時信守承諾地每逢星期三帶著兩個裝滿當日晚餐的飯盒來到舞團租用的工作室跟團友們邊練習邊等著某人過來探班。
因為對凌少牧來說,每次轉頭時能夠看到乖乖地坐在一旁盯著他跳舞的田一雄的話比起十杯咖啡或者奶茶更能提振精神。
對於這句比起炫耀更像是說話者看來有點兒神經病(畢竟他們根本沒在交往)的感想,當時為了提神而在喝當日第三杯咖啡的Antonia在Jason的大笑聲中決定叫凌少牧從她正忙著修改設計稿的休息室滾回去排舞室排他的舞去。
這幕群舞的舞步以其他舞者跪地形成一個雙重圓圈把男女主角包圍其中作結束。作為其中一位跪地的舞者,凌少牧一如以往地說了句「好」宣佈這幕完結後便與其他人重新站起來,隨即筆直地往角落走去。
田一雄這時候也按下拿在手上的平板的錄影結束鍵,在凌少牧走到他身邊時直接繳上機體。
「唔該阿田。」凌少牧朝田一雄勾起一個微笑,又帶著平板電腦回到其他團員身邊,與他們開始觀看錄影片段。
本來只是來蹭飯吃順便看人跳舞的田一雄大概是突然發現自己不能再這樣白吃白喝下去,於是自告奮勇地接下了替他們錄影舞步的工作,正好幫了凌少牧一個大忙。
暫且完成工作的田一雄輕輕地在椅子上搖晃著身體,冷不防被旁邊的人搭話。
「你唔悶㗎咩?」雙腿盤坐在地上、大腿上擱了一本速寫簿、不時在他們排舞期間低頭塗塗畫畫的Antonia問。
「唔?哦,還好啦,睇住佢哋跳舞幾開心吖!同埋原來阿牧係呢度跳同佢教人跳個時係唔同風格㗎!」穿著上班西裝明顯與整個工作室的文藝氣氛格格不入的田一雄一臉發現新大陸地回答,目光不自覺地落到正與團員討論改善地方的凌少牧那認真的側臉上。「……不過都咁好睇。」他又補上一句,但更像是自言自語。
……我聽到㗎,而且個「哋」字其實可以唔駛加。
Antonia既要忍笑又要忍住吐槽的衝動,結果把自己的臉憋得一片通紅,害田一雄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幸好這時候凌少牧邊檢查手機新訊息邊往這邊走回來了。
「OK嗎?」
「OK呀不過……」還盯著手機螢幕看的凌少牧倏地停下來,眉間似乎因為訊息內容而微微皺起。田一雄正要開口詢問怎麼了,他倒是先一步轉頭面向其他團員。「Darren喺樓下上緊嚟,我哋由頭跳一次比佢睇先再休息食飯好冇?」
「好吖。」大家點頭同意。
確認大家都贊成這個選項,凌少牧才重新回頭迎上田一雄的目光。
「咁阿田你再等多我一陣。」
「點都會等埋你啦!呢次駛唔駛錄?」
「唔駛啦,Darren識自己睇,同埋我費事佢諸多要求為難你呢個揸機。」
「哦。」想起上次明明只是初次見面卻差點被捏斷手掌,田一雄非常認同凌少牧的話,暗自決定等下最好不要再跟那個舞團副總監有什麼正面衝突。
不到三分鐘,Darren雙手拿著兩個裝得滿滿的購物環保袋踏進排舞室。
「Hello,大家辛苦哂喇,我買咗啲樽裝水同能量飲品上嚟,睇下有冇需要就隨便攞啦……不過你哋仲未休息放飯咩?」
只見Darren飛快地巡視一圈,最後目光準確無誤地落在凌少牧身上。
老實說,雖然不知什麼原因,總之田一雄並不太喜歡Darren望著凌少牧的眼神,然而凌少牧只是一副沒察覺的樣子開口回答對方的提問。
「我哋諗住跳一次比你睇完先再休息。」
「哦,好呀冇問題。」
聽見Darren的首肯,凌少牧點點頭,又回到團員身邊開始指揮大家各就各位,渾然不知原來自己剛才的站位正好阻礙了Darren注意到田一雄的存在。當他一旦移動,中年男性立刻就瞥見到那個身影,臉上的笑容當場一滯,鏡片後的雙眸也危險地瞇了起來。感覺到一股敵意朝他襲來的田一雄顫顫巍巍地迎上Darren的目光,內心警鈴大作。
「咁我哋而家由第一場嘅第一幕群舞開始——」
「等等先。」Darren突然舉手打斷凌少牧的話,「我想問點解會有啲唔關事嘅人喺度嘅?演出保密性呢?大家冇呢個意識㗎咩?我哋舞團而家排練緊,非舞團成員嘅閑雜人等唔該離開。」
儘管沒有指名道姓,但Darren說話時從頭到尾都是盯著田一雄看,況且目前在排舞室內的人除了一個人外都是舞團成員,「閑雜人等是誰」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一個,而這個人現在正受到幾乎是全員的注目禮,連原本想要假裝自己不存在避免與Darren有什麼交流的Antonia也不禁皺起眉頭,來回在田一雄與Darren之間掃視,凌少牧更是一臉陰沉地緊緊抿著嘴。
「呃……」
自知自己向來跟聰穎或是菁英這類的形容詞沾不上邊甚至還會因為一時粗心大意而拖其他人的後腿、在學時期沒少被同學調侃,即使現在投身職場有時也會因為工作表現不盡如意而被Louis那衰仔嫌棄,但田一雄從沒試過被人如此惡意針對,一時三刻也不知道該作什麼的反應,只能呆若木雞地杵在原地。
「得得得,無問題,我有幾句同佢傾下。」看不下去的Jason決定當和事佬跳出來打圓場,幾乎是用拖的把田一雄帶離排舞室,還順手關上門。他一臉抱歉地向後者道歉,把他帶到隔壁的休息室。「——Sorry,我哋副總監講嘢唔係幾識修飾。」
「咁……佢講得冇錯嘅,我又唔係舞團一份子,喺佢眼中就係閑雜人等。」田一雄看上去有點憂心忡忡,緊接下來的一句便說明其原因。「我比較擔心阿牧會唔會比佢針對埋一份。」
「哇,你顧好你自己先再擔心阿牧啦。」
「我都係見佢一次半次啫,阿牧係under佢做嘢㗎喎,一陣佢用上頭身份施壓,可能叫佢又要重新排一次啲舞咁點算。」
「放心啦,阿牧咁大個人識處理㗎啦,我同Toni都會幫手。」Jason煩惱地搔搔頭,「反而你呢……就真係暫時都唔好再比Darren見到你出現喺排舞室。」
「我覺得直程係最好唔好出現喺佢面前喎……」
想當然耳,凌少牧對於這個建議表示極力的反對。
「你照嚟,理得佢啫,最多咪唔好喺佢在場時喺排舞室。」在田一雄和Jason離開排舞室的半小時後舞團成員終於等到了休息時間,心情不太好的凌少牧對於他的提案僅是冷哼一聲,鐵匙插在飯盒中翻弄白飯的動作並沒有停下來。
「吓?你認真㗎?」同樣在解決自己晚餐的田一雄好不容易才吞下咀嚼的那口飯,轉而目瞪口呆地盯著對方看。
「認真呀。」眼見田一雄臉上的表情已經呆滯得不行,凌少牧只好耐著性子解釋。「講真,第二個唔敢包,但好多舞都係你睇住我編,都冇咩保密性可言啦?」
「咁你哋副總監唔知吖嘛。」田一雄想了想又苦口婆心地補上一句,「總之你記住唔好同佢撐到咁恆呀,一陣佢針對埋你。」
凌少牧不置可否地聳聳肩,一副沒有在怕的樣子。
——實際上他還真的是沒有在怕。田一雄有次親耳聽到這傢伙與副總監的對話,忍不住為他捏一把冷汗。
既然是副總監的要求,田一雄也不再出現在排舞室看著大家排舞。之後的那次練習日他特地抓了一個差不多快要休息的時間才帶著慰勞品到達工作室樓下,讓凌少牧下樓接他上來,兩人直接便跑到休息室去,好讓Darren再沒有藉口針對田一雄。
但是你不找麻煩,麻煩還是會找上你的——呃,這句句子的「麻煩」直接替換成「副總監」好像也沒什麼問題。
事情就發生在他們在休息室邊吃飯邊在Youtube上看影片打發時間的時候,Darren拿著平板探頭進來,馬上便認出凌少牧的後腦勺。
「阿牧,有啲地方想同你再傾下睇下有冇得改——啊,你又喺度呀。」Darren走近後才發現田一雄的存在,臉上的笑容瞬間垮下來,想了想大概好像有點不太禮貌,只好又不以為然地補上一句。
「你好。」田一雄微微頷首當作打招呼,被Darren完全無視算是他意料之內,但凌少牧下一秒的答覆更讓他側目。
「哦,咁我食完飯再搵你。」
「但係——」Darren不放棄地開口,終於成功讓凌少牧邊放下匙子邊徐徐地吁了一口氣,這才抬眸迎上他的目光。
「Darren,其實而家係我休息時間,有啲咩要講要討論不如等我專心食埋個飯先啦好嗎?」語畢,青年還擠出一個溫和又有點疏離客氣的笑容,與強硬態度形成強烈的反差。
田一雄原以為這位不近人情又冷冰冰的副總監才不會吃凌少牧這一套,結果Darren回答「好」的速度比什麼都要快,還迅速離開了休息室還大家一個安靜的晚飯時間。
完全追不上事情發展的田一雄維持目瞪口呆的表情看了看關上的休息室門,又回頭望向不當一回事地繼續享用剩下的晚飯的凌少牧,決定給後者一個肘擊。
「喂、作死你咩!你咁樣同佢講嘢?你唔驚咩?」在凌少牧的抗議聲中,田一雄緊張兮兮地問道。
「驚咩呀?」現在只想好好吃飯然後再處理工作的凌少牧語氣中帶點不耐煩。
「佢玩鳩你囉。」
「反正我個幾段solo已經玩到第三個version,要玩咪由佢繼續玩囉。」
不提還好,一提起這件事凌少牧不由得有點兒煩躁惱怒。的確他在編舞的路上還有一段路要走才可能到達國際頂尖水平,也不致於差勁得不斷被Darren諸多挑剔甚至要求他重頭編排,還要三次之多。托Darren多次刁難所賜,男配角的獨舞部分已經被改到第三種版本,雖說凌少牧這次既是編舞又是演出者,可以節省了教導舞步的部分,但遲遲未有最終定案對於整場表演來說也不是一件好事。
到底是真的想要一場完美表演而不斷要求改進還是純粹私仇問題,大概只有Darren本人才知道答案。
田一雄想了又想,再次湊近凌少牧旁邊。
「講真,其實你同佢係咪……有啲咩仇口啫?」
「……吓?」
「佢係咁啄住你唔放喎大佬!仲唔係同你有仇?!」
唔……硬要說的話此仇非彼仇。不過凌少牧並沒有向田一雄詳細解釋的打算,只好開口阻止田一雄亂猜下去。
「……你咩想像力嚟㗎?唔係呀。總之你唔好理咁多啦,費事佢啄埋你,我處理得到你唔駛擔心,OK?」
聽得出對方真的一副「我能處理」的樣子,田一雄只好點點頭。
「……好啦。」
「乖。」凌少牧下意識地抬手輕輕地拍了拍田一雄的頭,幾秒後才想起這個動作好像太過親暱,小聲地說了句「Sorry」後立刻把手撤回,繼續專心吃飯。
而田一雄只是伸手摸了摸剛剛被凌少牧碰過的地方,假裝忽略砰砰作響的心跳聲,撇了撇嘴。
哼,當我細路咩。
*
「——你真係呢,咁大個人仲可以行行下成個人仆喺度嘅。」凌少牧一手抓住從接待處借來的急救箱,一手抓住田一雄的手臂,幾乎是用夾的帶著他風風火火地穿過走廊,來到因為時間尚早而沒幾個人在的休息室,然後把急救箱擱到桌子上,朝田一雄落下一記警告眼神示意他乖乖坐好別妄想逃跑。「坐低,我幫你消毒個傷口。」把自己的手都清潔好後他便打開急救箱依次拿出棉花球、消毒酒精以及藥水膠布,開始檢查田一雄手肘的一處傷口。
再次被當成小孩子的田一雄不滿地噘起嘴,開始為自己剛才居然能在平地上仆街作辯解。
「咁、咁我成個下晝去咗見客、完全miss咗Kathy BB個記者會嘛,作為佢頭號fans放咗工梗係要睇返啲報導㗎啦,點知佢居然會認愛嗰個黃肇奇先得㗎!嚇到我唔記得睇路咪仆咗響度囉,不過都擦損咗少少啫,你唔駛咁緊張喎。」
凌少牧費了很大的工夫才沒決定把那枚沾滿消毒酒精的棉花球用力壓在那個還流著血的傷口上,但是一記白眼他還是能夠慷慨給予的。
天曉得他像往常一樣收到田一雄即將抵達的訊息便動身下樓把人接上Studio,在見到那位地產代理時發現對方的白襯衣某些地方灰撲撲的、衣袖捲起外露的手肘位置有一個不小而且還在流血的傷口時有多緊張。
「呀田生,又係你自己話仆咗落地盤出入口啲沙石地上面,你知唔知個啲地方最多細菌,如果傷口處理得唔好好容易會感染發炎㗎囉。」凌少牧沒好氣地回答,然後話鋒一轉。「……你鍾意Kathy Ma㗎咩?」
「係呀,佢好靚女呀,又清純喎!簡直係所有男人夢想中嘅女朋友!佢啲劇集我全部都有睇。」
凌少牧一臉不置可否的表情盯了田一雄一眼,決定放下消毒傷口的動作,掏出手機點開相簿開始翻找相片,最後把手機遞到田一雄面前。
原本還不明所以的田一雄定睛一看,下巴差點掉了下來。
「咩——What?!點、點解你會同Kathy BB有合照㗎!喂吖,係咪真係佢嚟㗎!吖——!真係本人呀!?」
「我中學同學。」好不容易才把手機搶回來,凌少牧又抓起田一雄的手臂,換上新一枚棉花球繼續動作。
「咩話?!中學同學?!你講真?!熟唔熟㗎——啊、有得合照應該都熟㗎啦?咁你可唔可以幫我問佢攞簽——」
Darren這時正好踏進休息室。
田一雄之前就有跟凌少牧、Jason以及Antonia研究過,只要田一雄本人出現在工作室範圍內,最慢不過十分鐘Darren便會出現,這個奇怪的現象簡直是屢試不爽——儘管田一雄到現在還是搞不懂對方為何要如此防範自己——嗯,總之,今天這個現象也是正常出現中。
「哎呀,原來阿牧你係度。」Darren睨了一眼田一雄。「我都知你嚟咗啦,成條走廊都聽到你把聲……哇,做乜整親呀?」
「冇,佢仆親啫。」凌少牧帶著防範的眼神盯著走到兩人身邊的Darren,後者微微彎腰,觀察著田一雄的傷口。
「哇,咁大傷口唔好好處理會感染發炎㗎喎,等我幫你啦。」Darren臉上綻開一個微笑,看在田一雄眼中完全不是一個好預兆,他決定慌忙婉拒。
「呃、唔駛麻煩你啦,阿牧搞得掂喎。」
「吖係喎,阿牧,我係想同你講Antonia同Lilian仲等緊你返去試衫。」
「啊。」終於想起下樓接人上來前自己是在和舞團的脾氣超火爆服裝指導和Toni一起商量戲服造型,凌少牧知道自己再不回去試衣間那邊就要大禍臨頭,只能愛莫能助地看了不斷用眼神和表情哀求自己別走的田一雄一眼,乖乖地放下棉花球。
『而家休息室仲有其他人喺度,佢唔會整死你嘅……應該。』用眼神向田一雄表達了這個意思,凌少牧離開了休息室。
而Darren馬上便接替了凌少牧的位置,一手牢牢地抓緊了田一雄的手臂,另一手則拿起整瓶的消毒酒精,開始研究傷口。
「跌得好甘下喎,真係要好好消毒。」
「真、真係唔駛麻煩你呢!其實阿牧已經幫我消毒得七七八八,我自己貼埋張膠布就可以㗎喇!」田一雄又驚又恐地看著那瓶消毒酒精愈來愈接近他的傷口,心裡正想著這男人該不會這麼變態打算整瓶用倒的來幫他消毒之際,Darren當真緩緩地把瓶子傾斜,透明但極具刺激性的液體迅速從瓶口瀉下,直接淋在那個傷口上,田一雄應聲尖叫。「哇啊啊啊啊——嘶——」
傷口傳來的強烈刺激感害田一雄的眼淚直接飆出來,跟在傷口上撒鹽沒分別的劇痛過去後他的手肘位置只感覺到一片酥麻,彷彿那個地方已經不再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咁樣係咪好好多呢?」始作俑者臉上依然維持著笑容,Darren放下至少消失了一半的酒精,拿起棉花球開始拭印著傷口的血跡。
淚眼婆娑的田一雄點頭如搗蒜,生怕自己敢說一聲「不」的話又會被眼前這個瘋子再對自己的傷口進行第三次的傷害。
「啊係喇,你有冇興趣join我哋嘅Christmas party吖?我哋25號晚會係阿牧屋企打邊爐喎,阿牧有冇同你提過呀?」
嗯?阿牧冇同我提過呢樣嘢喎,同埋。
「……但我都唔係舞團嘅一份子。」呢句嘢仲要係出自你把口添㗎喎,周生。
「哦,呢個party係我哋幕後為主嘅,同埋大家都可以攜眷出席。咁我見你同阿牧好熟,又同Jason仲有Antonia都有幾句計傾到嘛。我同阿牧會負責處理食材,你就負責到場同埋食就得喇。吖,當然啦如果你冇興趣都唔緊要嘅。」
田一雄微微皺起眉頭。不知怎的,他就是討厭從Darren口中聽到凌少牧的名字,尤其是對方的語氣和用詞就像是在說自己和凌少牧都是主人家、一起招待客人的感覺。
乜料呀,而家你同阿牧好熟咩!田一雄忿忿地想著。
「我、我嚟!我梗係嚟啦。」他大聲地回答。
這大概是田一雄人生中最錯的一個決定。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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