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song only for you - 04.
就和異性戀者身邊總有幾位能夠為好友的戀情獻計、分擔煩惱的同性密友一樣,性少數眾者相對的也有幾位異性密友,凌少牧也不例外。
一位是從中學開始就是好友、現在成為香港炙手可熱的演員馬潔寧Kathy Ma,另一位則是他到美國唸大學時雖然不同科系甚至不同校,但因為都是來自香港而在留學生互助會裡逐漸熟稔起來的Antonia。
凌少牧可以肯定他的兩位密友互不相識,但這兩個女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一樣擁有極其可怕的直覺。
與Antonia大眼瞪小眼了將近十秒,最後是凌少牧先移開目光,微微頷首,動作輕得在昏暗的酒吧燈光下幾乎無法注意得到。
「係……有少少好感嘅。」
聽見這個答案,Antonia重重地嘆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凌少牧馬上又開口了。
「我知你想講乜,但係——」
「但你都係鍾意咗佢吖嘛。」Antonia打斷了對方的解釋。「佢唔係淨係負責幫你哋搵盤、見過兩三次咋咩?我聽阿Jo講你哋而家個盤係第一次落場睇就即刻決定咗?」
「咁……有啲嘢話嚟料就嚟料㗎啦。」凌少牧聳了聳肩,一副雲淡風輕不是在說自己的感情事似的。「我覺得佢幾cute幾有趣,又心地好,唔怕蝕底鍾意幫人。」
「你不嬲都唔好cute呢type㗎囉。」作為多年的朋友,Antonia當然知道凌少牧之前的戀愛對象的類型,反正就和剛才那位地產代理完全是相反的類型——唔,唯一吻合的就是一樣是年上者。
「咁Mavis都唔係你本身鍾意個type啦,你咪又係為咗佢決定你最唔鍾意嘅Long D?」同樣的,凌少牧也對Antonia的感情生活動向瞭如指掌。「況且我已經決定咗唔打算同阿田表白,同佢做朋友就夠。」
Antonia聽見這個回答後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凌少牧甚至有一秒懷疑她按捺不住脾氣想要爆他樽。
「認真,你其實係咪有少少M屬性呢?又想玩返bff呢招?!你明知……gosh!」
「我邊會唔知吖,我又唔係冇試過,但我更加唔想又一次破壞其他人本身應得嘅幸福。」
Antonia翻了一個白眼。
「都有一啲幸福係你本人應得㗎,阿牧。」
「……你覺得今次會有可能咩?」
在性少數群體看來,愛上一個異性戀本來就已經是在向難度挑戰,想要和他們有什麼好結果幾乎是一種妄想。作為過來人之一,Antonia也無法用一種肯定的態度回答凌少牧的這個問題。
「……你唔試下又點知啫。」她最後只能擠出這句句子。
凌少牧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搖搖頭。
眼見凌少牧主意已決,Antonia終究還是忍住了用酒瓶敲他頭的衝動,她挫敗地搖了搖頭,伸手從冰桶裡拿出兩瓶啤酒,把其中一瓶推到凌少牧面前。
「唉,你既然都決定咗咁我講乜都冇用,總之事先聲明,我今次同Jason係唔會再陪你飲通宵。」
想起兩年前的那一夜,凌少牧臉上的笑容稍微添上一點苦澀的味道。他舉起酒瓶與好友的碰杯。
「咁我會盡量小心啲唔好飲到入醫院。」
「頂你,唔准飲咁多呀。」
*
凌少牧用了幾星期習慣了舞室的新地址,也開拓出一條新的上班路線。每逢他要回舞室教爵士舞的日子,他都會在下午兩點半準時到達舞室,開始處理一些需要老闆親自出馬的行政工作直到四點半,才去更衣熱身準備五點的舞蹈班。
今天凌少牧因為有事需要前往銀行一趟,所以決定提早出門順便在外解決午餐。正站在街角掏出手機打算物色附近餐廳之際,一把熟悉的嗓音叫住了他。
「阿牧!」田一雄一臉愉快地朝凌少牧揮手,背著公事包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到他身邊。
「咦,Hello阿田,咁啱嘅?」凌少牧驚喜地朝他頷首示意。
「係呀,啱啱同個客睇完附近啲盤。」
這是酒吧那夜後他第一次遇見這位地產代理,那天晚上把發酒瘋的田一雄塞進的士後也不知道他回家的路途上有沒怎樣。
「……話說你個日返屋企之後冇乜嘢呀嘛?」按捺不住好奇心,凌少牧難得地打開話題。
「冇呀,咪比我家姐鬧咗一餐囉,都慣咗。」田一雄聳聳肩,瞧見凌少牧不解的表情又開始補充。「我爸爸媽媽移咗民,我而家同家姐姐夫一齊住。」
同樣有一位姐姐的凌少牧回想起自家姐弟的相處場面,印象中小學到初中的時候姐姐總是凶巴巴、一臉嫌棄的樣子,身同感受地點頭表示認同。這時候田一雄話題一轉。
「吖係喇,你食咗晏未?不如一齊呀?我知附近有間café幾正,而家未到lunch hour應該有位。」
「好呀。」
聽見對方的回答,田一雄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了,一馬當先地帶著凌少牧來到一家café門前。
由於這時候還不到平時的午飯時間,這一帶又不是商業區或是工業區沒有很多客人,侍應生很快就領著他們入座坐好,並奉上兩份餐牌和兩杯白開水。
「我推介呢度嘅意粉同埋呢個招牌漢堡。」田一雄指了指餐牌上的食物照片,「其實佢menu上面好多嘢都好好味,搞到我次次都選擇困難……你諗好啦?」
就在田一雄還在思考該點卡邦尼意粉還是蒜香大蝦意粉的時候,凌少牧已經默默地放下他的那份餐牌。
「諗好啦,你話意粉好味咁我咪揀一個我鍾意食嘅意粉咯。」
「都唔駛快到咁交關下話……」
「係你選擇困難症啫。」接收完田一雄一記瞪視,凌少牧只是慢條斯理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默默開始欣賞起田一雄因為繼續煩惱吃什麼而不斷變化的臉部表情,直到後者終於「啪」的一聲把餐牌拍到餐桌上,一副作出重大決定的模樣,凌少牧挑了挑眉頭。「諗好就叫人嚟落單㗎喇?」
沒多久兩人的話題再次回到住屋問題上。
「其實我都打算搬㗎喇,本身呀爸呀媽又冇話間屋係留比我,跟住你都知香港地樓價高,新婚夫婦都幾難置到業,既然我屋企算大,咁姐夫咪搬埋過嚟一齊住,但就搞到我日日成個十萬伏特電燈膽咁阻住佢哋二人世界,佢哋唔介意我都唔好意思啦。」
「你做呢行,搵地方搬應該唔會幾難啦?」
「你鋪話法呀,搵一個啱budget又就腳返工嘅租盤真係幾難㗎!同埋我唔係幾識煮飯做家務,我驚一個人住唔夠一個月就死。」
在認識的人之中能夠一臉誠懇地說出自己因為不會煮飯而有餓死的風險大概只有田一雄一個,凌少牧不由得失笑。
「唔識煮咪學囉,由烚下蛋烚下菜開始慢慢學就可以啦,邊有咁易死呀?」
「……你識煮嘢食㗎?」雖然總是被身邊的人嫌棄是個不懂讀空氣或是他人意思的笨蛋,田一雄還是馬上從凌少牧的句子中推算出一件事。
「識少少咁啦,普通家常便飯。」
「咁你識唔識整吉列豬扒?」
「識呀。」
「吉列豬扒都識整咁淨係叫識少少?!你玩哂啦?」
「咁如果你叫我整個啲咩九大簋呀、酒樓餸個啲我一定唔會識啦!話哂我都一個人喺美國住咗四年,而家又係自己一個住,都要識得煮幾味,唔通下下都出街食咩。」
「咦你一個人住㗎?」
「我爸好耐以前係呢頭買落咗一個單位,咁啱我舞室又係附近,咪比咗我住。」
「哇呢頭啲樓都係舊樓,開則大,間格又幾四正,你自己一個人住咪好歎?!」
田一雄邊說邊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凌少牧,把後者盯得渾身不自在,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挖了一個陷阱給自己踩的感覺。內心警鈴大作的凌少牧瞇了瞇眼睛,準備應付田一雄下一個拋來的問題。
「如果——」
「唔可以。」
凌少牧飛快地從口中蹦出三個音節,幾乎是和田一雄的聲音重疊。他望著田一雄一口氣噎在喉嚨間要吞不吐的模樣,內心倏地升起一股小小的惡作劇心態。田一雄當然不會知道凌少牧的想法,他只是再接再厲地開口。
「唔係呢——」
「唔得。」
再一次的絕殺。
「喂吖,我都未講完!」連續兩次被人秒速截住了說話,田一雄氣得鼓起腮表示不滿,害凌少牧下一秒得迅速移開目光,以免忍不住伸手去掐對方臉頰的衝動,他清清喉嚨。
「你肯定係想問你可唔可以搬入嚟做我flat mate,答案係唔可以。」
「點解喎!」
「唔方便。」
不知為何,田一雄的情緒一下子冷靜下來,還恍然大悟地頷首表示理解。
「……哦——女朋友會上嚟,好啦明嘅明嘅。」
「吓?乜料呀。」
莫名其妙地被硬塞了一個女朋友的存在,凌少牧哭笑不得地開口澄清自己還是處於單身狀態。
「……純粹係我有潔癖唔鍾意比人整污糟我啲地方,所以唔習慣同人住咋,你唔好亂噏啦。」
「咁咁咁——如果我得閒上嚟你屋企痴返一餐半餐飯食,得唔得呀?最多我應承你唔會搞亂你屋企,同埋會幫手洗碗抹檯!」
終於能夠說完完整句子而沒有被絕殺,田一雄知道這次他的成功機率又上升了一點點,決定乘勝追擊展開最纏人的哀求模式。
「嚟吖,阿牧——求下你啦,阿牧——你咁好人係咪先,阿——牧——」
田一雄拖長尾音喊著對方的名字,只差沒有伸手揪住凌少牧的衣袖在搖。
沒記錯的話田一雄應該比自己還要年長兩歲,換作是別的人做出這種不符合年齡的行為,凌少牧一個白眼早就送了過去,順便附註一句「咁大個人咪扮可愛」的評語。
偏偏對方是田一雄,這位明明只是因為幫他們找租盤而認識才三個多月、卻足以令凌少牧喜歡上的地產代理。
而且這位地產代理明明比凌少牧還要大兩歲,但可能是傻乎乎的性格和大男孩般的外貌,孩子氣的行為出現在他身上好像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嘛,雖然也有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原因在就是了。
凌少牧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決定舉手投降。
「……唉好啦好啦好啦。」聽見這個答覆時田一雄正在歡呼,凌少牧不得不再抬高一點聲量。「但其實我都係得星期一同五睇情況可以喺屋企煮,星期日我諗你都唔會山長水遠為咗一餐晚飯特登過海啦?如果咁樣都夾到時間嘅話你咪上嚟囉——」
「實夾到!你放心!我一搵到地方搬就同你講!」
「……」望著田一雄的笑容,凌少牧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那句「你到底有幾想嚟痴餐」吞回肚子裡去。
總的來說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用餐時光,兩人東聊西扯了一大堆,看過凌少牧從影片網站上搜尋的舞蹈影片後田一雄也終於知道所謂的現代爵士舞到底是什麼形式的舞蹈。
直到田一雄褲袋裡傳來一陣震動,他匆匆地從褲袋裡翻出手機,只消瞥了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者名字一眼,頓時臉色驟變。
「仆街大檸樂,已經點幾喇?!死啦,我兩點前仲要交份form比Carmen姐!」田一雄打開錢包準備掏錢。「呃、我個碟嘢幾錢,係咪應該仲有加一……」
「得啦你趕時間走就走先,張單我比,到時你過返比我咪得。」
「好呀,真係唔好意思,明明係我拉你過嚟食嘢……咁我走先啦sor!再約!」
已經收拾好東西的田一雄一手抓住上班用的公事背包,一手豎在臉孔前邊往後退邊不住地哈腰低頭朝凌少牧道歉,結果毫無懸念地差點撞倒了正在帶著其他客人入座的侍應生,他的道歉對象立刻從凌少牧變成那位可憐的侍應,直到他離開整間café為止。
既然人已經跑不見,凌少牧也收回視線,朝侍應生比了一個手勢,示意結帳。
在回去舞室的路上,凌少牧才想起了一件事。
——不向對方表白不代表不能和對方玩煮飯仔吧?
他在一小時後收到好友連續發來的回覆,第一個回應只有一個翻白眼的表情符號,凌少牧把目光落到第二則訊息上。
『你都係追佢把啦。』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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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和異性戀者身邊總有幾位能夠為好友的戀情獻計、分擔煩惱的同性密友一樣,性少數眾者相對的也有幾位異性密友,凌少牧也不例外。
一位是從中學開始就是好友、現在成為香港炙手可熱的演員馬潔寧Kathy Ma,另一位則是他到美國唸大學時雖然不同科系甚至不同校,但因為都是來自香港而在留學生互助會裡逐漸熟稔起來的Antonia。
凌少牧可以肯定他的兩位密友互不相識,但這兩個女人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一樣擁有極其可怕的直覺。
與Antonia大眼瞪小眼了將近十秒,最後是凌少牧先移開目光,微微頷首,動作輕得在昏暗的酒吧燈光下幾乎無法注意得到。
「係……有少少好感嘅。」
聽見這個答案,Antonia重重地嘆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凌少牧馬上又開口了。
「我知你想講乜,但係——」
「但你都係鍾意咗佢吖嘛。」Antonia打斷了對方的解釋。「佢唔係淨係負責幫你哋搵盤、見過兩三次咋咩?我聽阿Jo講你哋而家個盤係第一次落場睇就即刻決定咗?」
「咁……有啲嘢話嚟料就嚟料㗎啦。」凌少牧聳了聳肩,一副雲淡風輕不是在說自己的感情事似的。「我覺得佢幾cute幾有趣,又心地好,唔怕蝕底鍾意幫人。」
「你不嬲都唔好cute呢type㗎囉。」作為多年的朋友,Antonia當然知道凌少牧之前的戀愛對象的類型,反正就和剛才那位地產代理完全是相反的類型——唔,唯一吻合的就是一樣是年上者。
「咁Mavis都唔係你本身鍾意個type啦,你咪又係為咗佢決定你最唔鍾意嘅Long D?」同樣的,凌少牧也對Antonia的感情生活動向瞭如指掌。「況且我已經決定咗唔打算同阿田表白,同佢做朋友就夠。」
Antonia聽見這個回答後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凌少牧甚至有一秒懷疑她按捺不住脾氣想要爆他樽。
「認真,你其實係咪有少少M屬性呢?又想玩返bff呢招?!你明知……gosh!」
「我邊會唔知吖,我又唔係冇試過,但我更加唔想又一次破壞其他人本身應得嘅幸福。」
Antonia翻了一個白眼。
「都有一啲幸福係你本人應得㗎,阿牧。」
「……你覺得今次會有可能咩?」
在性少數群體看來,愛上一個異性戀本來就已經是在向難度挑戰,想要和他們有什麼好結果幾乎是一種妄想。作為過來人之一,Antonia也無法用一種肯定的態度回答凌少牧的這個問題。
「……你唔試下又點知啫。」她最後只能擠出這句句子。
凌少牧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笑容,搖搖頭。
眼見凌少牧主意已決,Antonia終究還是忍住了用酒瓶敲他頭的衝動,她挫敗地搖了搖頭,伸手從冰桶裡拿出兩瓶啤酒,把其中一瓶推到凌少牧面前。
「唉,你既然都決定咗咁我講乜都冇用,總之事先聲明,我今次同Jason係唔會再陪你飲通宵。」
想起兩年前的那一夜,凌少牧臉上的笑容稍微添上一點苦澀的味道。他舉起酒瓶與好友的碰杯。
「咁我會盡量小心啲唔好飲到入醫院。」
「頂你,唔准飲咁多呀。」
*
凌少牧用了幾星期習慣了舞室的新地址,也開拓出一條新的上班路線。每逢他要回舞室教爵士舞的日子,他都會在下午兩點半準時到達舞室,開始處理一些需要老闆親自出馬的行政工作直到四點半,才去更衣熱身準備五點的舞蹈班。
今天凌少牧因為有事需要前往銀行一趟,所以決定提早出門順便在外解決午餐。正站在街角掏出手機打算物色附近餐廳之際,一把熟悉的嗓音叫住了他。
「阿牧!」田一雄一臉愉快地朝凌少牧揮手,背著公事包踏著輕快的腳步走到他身邊。
「咦,Hello阿田,咁啱嘅?」凌少牧驚喜地朝他頷首示意。
「係呀,啱啱同個客睇完附近啲盤。」
這是酒吧那夜後他第一次遇見這位地產代理,那天晚上把發酒瘋的田一雄塞進的士後也不知道他回家的路途上有沒怎樣。
「……話說你個日返屋企之後冇乜嘢呀嘛?」按捺不住好奇心,凌少牧難得地打開話題。
「冇呀,咪比我家姐鬧咗一餐囉,都慣咗。」田一雄聳聳肩,瞧見凌少牧不解的表情又開始補充。「我爸爸媽媽移咗民,我而家同家姐姐夫一齊住。」
同樣有一位姐姐的凌少牧回想起自家姐弟的相處場面,印象中小學到初中的時候姐姐總是凶巴巴、一臉嫌棄的樣子,身同感受地點頭表示認同。這時候田一雄話題一轉。
「吖係喇,你食咗晏未?不如一齊呀?我知附近有間café幾正,而家未到lunch hour應該有位。」
「好呀。」
聽見對方的回答,田一雄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了,一馬當先地帶著凌少牧來到一家café門前。
由於這時候還不到平時的午飯時間,這一帶又不是商業區或是工業區沒有很多客人,侍應生很快就領著他們入座坐好,並奉上兩份餐牌和兩杯白開水。
「我推介呢度嘅意粉同埋呢個招牌漢堡。」田一雄指了指餐牌上的食物照片,「其實佢menu上面好多嘢都好好味,搞到我次次都選擇困難……你諗好啦?」
就在田一雄還在思考該點卡邦尼意粉還是蒜香大蝦意粉的時候,凌少牧已經默默地放下他的那份餐牌。
「諗好啦,你話意粉好味咁我咪揀一個我鍾意食嘅意粉咯。」
「都唔駛快到咁交關下話……」
「係你選擇困難症啫。」接收完田一雄一記瞪視,凌少牧只是慢條斯理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默默開始欣賞起田一雄因為繼續煩惱吃什麼而不斷變化的臉部表情,直到後者終於「啪」的一聲把餐牌拍到餐桌上,一副作出重大決定的模樣,凌少牧挑了挑眉頭。「諗好就叫人嚟落單㗎喇?」
沒多久兩人的話題再次回到住屋問題上。
「其實我都打算搬㗎喇,本身呀爸呀媽又冇話間屋係留比我,跟住你都知香港地樓價高,新婚夫婦都幾難置到業,既然我屋企算大,咁姐夫咪搬埋過嚟一齊住,但就搞到我日日成個十萬伏特電燈膽咁阻住佢哋二人世界,佢哋唔介意我都唔好意思啦。」
「你做呢行,搵地方搬應該唔會幾難啦?」
「你鋪話法呀,搵一個啱budget又就腳返工嘅租盤真係幾難㗎!同埋我唔係幾識煮飯做家務,我驚一個人住唔夠一個月就死。」
在認識的人之中能夠一臉誠懇地說出自己因為不會煮飯而有餓死的風險大概只有田一雄一個,凌少牧不由得失笑。
「唔識煮咪學囉,由烚下蛋烚下菜開始慢慢學就可以啦,邊有咁易死呀?」
「……你識煮嘢食㗎?」雖然總是被身邊的人嫌棄是個不懂讀空氣或是他人意思的笨蛋,田一雄還是馬上從凌少牧的句子中推算出一件事。
「識少少咁啦,普通家常便飯。」
「咁你識唔識整吉列豬扒?」
「識呀。」
「吉列豬扒都識整咁淨係叫識少少?!你玩哂啦?」
「咁如果你叫我整個啲咩九大簋呀、酒樓餸個啲我一定唔會識啦!話哂我都一個人喺美國住咗四年,而家又係自己一個住,都要識得煮幾味,唔通下下都出街食咩。」
「咦你一個人住㗎?」
「我爸好耐以前係呢頭買落咗一個單位,咁啱我舞室又係附近,咪比咗我住。」
「哇呢頭啲樓都係舊樓,開則大,間格又幾四正,你自己一個人住咪好歎?!」
田一雄邊說邊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凌少牧,把後者盯得渾身不自在,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挖了一個陷阱給自己踩的感覺。內心警鈴大作的凌少牧瞇了瞇眼睛,準備應付田一雄下一個拋來的問題。
「如果——」
「唔可以。」
凌少牧飛快地從口中蹦出三個音節,幾乎是和田一雄的聲音重疊。他望著田一雄一口氣噎在喉嚨間要吞不吐的模樣,內心倏地升起一股小小的惡作劇心態。田一雄當然不會知道凌少牧的想法,他只是再接再厲地開口。
「唔係呢——」
「唔得。」
再一次的絕殺。
「喂吖,我都未講完!」連續兩次被人秒速截住了說話,田一雄氣得鼓起腮表示不滿,害凌少牧下一秒得迅速移開目光,以免忍不住伸手去掐對方臉頰的衝動,他清清喉嚨。
「你肯定係想問你可唔可以搬入嚟做我flat mate,答案係唔可以。」
「點解喎!」
「唔方便。」
不知為何,田一雄的情緒一下子冷靜下來,還恍然大悟地頷首表示理解。
「……哦——女朋友會上嚟,好啦明嘅明嘅。」
「吓?乜料呀。」
莫名其妙地被硬塞了一個女朋友的存在,凌少牧哭笑不得地開口澄清自己還是處於單身狀態。
「……純粹係我有潔癖唔鍾意比人整污糟我啲地方,所以唔習慣同人住咋,你唔好亂噏啦。」
「咁咁咁——如果我得閒上嚟你屋企痴返一餐半餐飯食,得唔得呀?最多我應承你唔會搞亂你屋企,同埋會幫手洗碗抹檯!」
終於能夠說完完整句子而沒有被絕殺,田一雄知道這次他的成功機率又上升了一點點,決定乘勝追擊展開最纏人的哀求模式。
「嚟吖,阿牧——求下你啦,阿牧——你咁好人係咪先,阿——牧——」
田一雄拖長尾音喊著對方的名字,只差沒有伸手揪住凌少牧的衣袖在搖。
沒記錯的話田一雄應該比自己還要年長兩歲,換作是別的人做出這種不符合年齡的行為,凌少牧一個白眼早就送了過去,順便附註一句「咁大個人咪扮可愛」的評語。
偏偏對方是田一雄,這位明明只是因為幫他們找租盤而認識才三個多月、卻足以令凌少牧喜歡上的地產代理。
而且這位地產代理明明比凌少牧還要大兩歲,但可能是傻乎乎的性格和大男孩般的外貌,孩子氣的行為出現在他身上好像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嘛,雖然也有情人眼裡出西施的原因在就是了。
凌少牧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決定舉手投降。
「……唉好啦好啦好啦。」聽見這個答覆時田一雄正在歡呼,凌少牧不得不再抬高一點聲量。「但其實我都係得星期一同五睇情況可以喺屋企煮,星期日我諗你都唔會山長水遠為咗一餐晚飯特登過海啦?如果咁樣都夾到時間嘅話你咪上嚟囉——」
「實夾到!你放心!我一搵到地方搬就同你講!」
「……」望著田一雄的笑容,凌少牧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那句「你到底有幾想嚟痴餐」吞回肚子裡去。
總的來說這是一次非常愉快的用餐時光,兩人東聊西扯了一大堆,看過凌少牧從影片網站上搜尋的舞蹈影片後田一雄也終於知道所謂的現代爵士舞到底是什麼形式的舞蹈。
直到田一雄褲袋裡傳來一陣震動,他匆匆地從褲袋裡翻出手機,只消瞥了螢幕上顯示的來電者名字一眼,頓時臉色驟變。
「仆街大檸樂,已經點幾喇?!死啦,我兩點前仲要交份form比Carmen姐!」田一雄打開錢包準備掏錢。「呃、我個碟嘢幾錢,係咪應該仲有加一……」
「得啦你趕時間走就走先,張單我比,到時你過返比我咪得。」
「好呀,真係唔好意思,明明係我拉你過嚟食嘢……咁我走先啦sor!再約!」
已經收拾好東西的田一雄一手抓住上班用的公事背包,一手豎在臉孔前邊往後退邊不住地哈腰低頭朝凌少牧道歉,結果毫無懸念地差點撞倒了正在帶著其他客人入座的侍應生,他的道歉對象立刻從凌少牧變成那位可憐的侍應,直到他離開整間café為止。
既然人已經跑不見,凌少牧也收回視線,朝侍應生比了一個手勢,示意結帳。
在回去舞室的路上,凌少牧才想起了一件事。
——不向對方表白不代表不能和對方玩煮飯仔吧?
他在一小時後收到好友連續發來的回覆,第一個回應只有一個翻白眼的表情符號,凌少牧把目光落到第二則訊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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