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song only for you - 05.
也許真的是因為從事地產業而有更多的途徑找到合適的租屋處,田一雄沒多久便正式從老家搬出來,安頓好一切後就開始了每晚到不同地方蹭晚飯吃的生活。
他的原話是「炸咗間屋個廚房仔要賠一大筆好唔抵囉係咪先」,雖然有點欠揍但不無道理就是了。
總而言之,今天是他第一次到凌少牧家蹭飯吃的日子。
大門那邊傳來鑰匙插入門鎖轉動的聲音,宣佈外出接人的屋主帶著客人正式歸來。
「呢對拖鞋比你著。」凌少牧指了指早已經準備好的一雙酒店拖鞋,同時把自己脫下來的球鞋放好。
「打攪哂喇。」自知目前的身份是到訪朋友家的客人,田一雄沒有像平時回到老家或是租屋處般直接踢飛皮鞋和襪子,還乖乖地把脫掉的皮鞋放好並換上拖鞋。
「要等多大概三個字先食得飯,你想坐住先或者去個廁所都可以,廁所係嗰邊。我去斟杯水比你跟手搞埋啲嘢。」凌少牧招呼著田一雄來到偌大的客廳,自己則回到廚房。
「哦好,咁我去廁所洗個手先。」田一雄把背包放到沙發上,往屋主方才所指的方向走去。
作為一個稱職的地產代理,來到一個新地點難免會職業病發作、有想要參觀單位的念頭。田一雄把雙手抹乾淨後沒有馬上急著回到客廳沙發上坐好,而是東張西望研究整間房子的間格和方位並暗自為它打分,中途還經過了一間房門半掩、明顯是屋主本人的睡房。
田一雄終於肯回到客廳時凌少牧已經把準備好炸物必備的蛋液、麵包糠以及麵粉,正站在灶頭前等著鍋子裡的油被加熱到適合的溫度。
「認真,你一個人住咁大地方真係羨慕死人,同埋唔租間房出去真係嘥哂。」
「我唔想為咗個租而做額外家務。」凌少牧邊拿著木筷子往鍋子裡確認油溫邊回答田一雄的問題,「你鍾意可以開電視喎,我有Netflix,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唔駛啦,我未衰仔到去人哋度r飯食但乜都唔幫手,所以有乜幫到手你隨便出聲!不過要接觸食物除外,我真係唔想搞禍餐飯。」
「咁又真係冇嘢要你幫忙住喎,你去睇下電視先啦乖。」
被比自己還年輕兩歲的傢伙當成三歲小孩,田一雄翻了一個白眼,但還是乖乖地回到沙發上坐好,沒隔幾分鐘已經掏出手機開始打遊戲。
十五分鐘後,位於沙發後方的那張木製長餐桌上出現了三餸一湯的盛況。
田一雄滿臉震驚地把視線從眼前的豐富晚餐以及凌少牧保持微笑的臉之間來回穿梭,下巴快要掉到桌上去了。
炸至金黃色的麵衣包裹著微微粉色的嫩滑豬扒當然令人食指大動;西蘭花的嫩綠以及炒雞柳的金黃組合也成為一碟色香味俱全的料理;因為加入豆瓣醬而帶有一點微辣、配搭咸魚香而更加美味的港式魚香茄子,最後還有一碗足以令田一雄想起父母尚未移民前總會出現在田家餐桌上的老火湯。
「痴線,你點可以變到咁多嘢出嚟……」
「講乜呀,煮咪有囉,總之試下先啦?」凌少牧擺了一個「請」的手勢,田一雄依言執起筷子,首先夾了一塊他最愛吃的吉列豬排蘸了一點沙拉醬,然後往嘴裡送。
香酥的吉列外皮口感讓田一雄驚喜地瞪大眼睛望向凌少牧,花了好幾秒才把那塊吉列豬排吞進肚子裡去。
「痴線!勁好味!拍得住出面餐廳嗰啲喎大佬!」
「有冇咁誇張呀?」這個評語讓凌少牧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他同樣拿起筷子開動。
「有,絕對有!哇呢個魚香茄子都好好味!」吃得津津有味的田一雄邊回答邊又把筷子伸到另兩碟菜餚上。「——講真,你唔教舞可以考慮開餐廳,然後我一定會嚟食到變VIP。」
「咁我講定多謝你捧場先啦。」
然而在凌少牧真的決定開餐廳讓田一雄吃到變店內VIP之前,他倒是先一步成為了凌少牧私房菜的VIP。
每週兩次的造訪讓兩人原本只是地產代理與客人的關係直接昇華成朋友,還要是可以互相打鬧、吐槽的關係,田一雄從一開始上來作客的拘謹態度開始變得較為放肆,而凌少牧也不曾吝嗇地在田一雄耍白痴時給予大量的白眼。
「喂你片單入面啲戲真係套套都講跳舞㗎喎。」
由於〇房網是五天工作制、另一位又是要等到中午過後才去舞室上課,星期五晚上吃過晚飯後田一雄都不會急著走,有時會和凌少牧一起窩在沙發上看一齣電影或是影集。這一晚他又坐在客廳的那張沙發上不斷按著電視遙控器查看電視串流平台的電影清單,儼如在自己家裡的模樣。
「咁跳舞話哂都係我嘅興趣、專業同埋工作嘛,我編舞會睇佢哋嚟做參考。」坐在旁邊等著某人選電影的凌少牧正在回覆手機訊息,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田一雄認同地點點頭,又繼續按下一部電影,蹙眉看著那個明顯不是英文字的電影名字。
「哇,仲有外語片,你聽得明咩?呢個係……西班牙文?」他瞇起眼睛看了看在螢幕上顯示著的電影資料語言那一欄。
「西班牙文就……聽唔明嘅,但有英文字幕提供㗎嘛,同埋我主要係睇跳舞部分參考,還好啦。」
田一雄眨眨眼睛,腦袋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咁印度啲Bollywood你會唔會睇埋,佢哋會唱住類似《我在東北玩泥巴》然後跳舞嗰種呢?」說到一半時這個大男孩還唱起了那幾句被網友惡搞的歌詞,配搭趣怪的表情以及晃頭擺手的奇怪姿勢舞動,成功獲得凌少牧的一枚白眼。
「除咗跳舞片我都收藏咗好多喪屍片——」凌少牧邊說邊想要接過田一雄拿著的遙控器,但後者一聽見某個關鍵詞馬上攥緊手中的東西不讓對方搶掉。
「哇啊啊唔得!我怕鬼!我唔睇喪屍片!」田一雄大叫。
「吓,喪屍都唔算係鬼,最多咪恐怖片。」
「總之恐怖片同鬼片都唔得呀,農曆七月先啱啱過!」
「中秋都嚟緊喇仲七月。」
「No way!唔可以吖!」
說到最後田一雄幾乎是附在凌少牧的耳邊大叫了,而後者為了自己的耳膜著想,決定放過了還在鬼哭神嚎的傢伙。
「好啦好啦好啦,咁是旦揀套你想睇㗎啦,如果唔係就趕唔切睇。」
「睇得太夜我咪留喺度瞓囉。」田一雄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哼哼唧唧地應了一聲,立刻被凌少牧一句「你就想」回絕。
被掐掉留宿希望的田一雄扮了一個鬼臉,又把注意力重新回到選擇電影上,最終決定播映一套目前在熱播排行榜上首三名的電影。
電影播映到一半的時候擱在廚房料理台上的倒數計時器也傳來嗶嗶聲響。凌少牧起身離開沙發朝廚房方向走去,先伸手把計時器摁掉中斷那個惱人的聲音,這才戴上隔熱手套拉開焗爐的門,一股芝士蛋糕的香味瞬間伴隨著熱氣撲面而來。
一個精緻小巧但足夠兩人食用的芝士梳乎厘蛋糕正式出爐。凌少牧小心翼翼地把它從烤盤移至餐碟上,再在一旁加上幾塊切片奇異果作為點綴。對於完成品滿意地點點頭,他才帶著蛋糕以及兩個甜點叉子回到客廳。
「個蛋糕出爐食得啦。」
「哇,睇落超好味喎!唔係啦,影相呃like先唔好講笑。」對於凌少牧的廚藝非常捧場的田一雄迅速拿出手機切換至相機模式,開始咔嚓咔嚓地按下快門瘋狂拍照。「……認真,你飯又識煮,湯又識煲,甜品又識整,又有樣又有錢又有份唔錯嘅工作,點解可以冇女朋友?呢個世界公平咩?」
凌少牧確實有一秒鐘很想回答一句因為我不喜歡異性所以不會有女朋友的存在,但他知道要是把這句話衝口而出的話,對面的青年縱使再遲鈍也能推斷出另一個結論。對於田一雄對這個結論會有何反應,他多少能想像得到,而這個反應還不是他目前能夠承受得到的東西。
畢竟凌少牧對於目前的現狀很滿意,並不想破壞這種可以打打鬧鬧互損、像好哥們的關係——尤其是如果要由他親手打破的話。
「……咁我又冇好想拍拖——喂,你影夠未呀,再唔食就凍哂啦?」最後,他只能隨便地用一個借口搪塞過去,並快速地改變話題。
「食食食!」已經把相片發到社交平台上的田一雄歡樂地接過凌少牧遞過來的叉子,隨即開始大快朵頤。「好好味呀,你間餐廳堅係可以賣埋甜品囉。」
他指的當然是要是凌少牧不教舞的話轉行去開的那家餐廳。
「哇我又要煮嘢又要整甜品又要serve你呢個VIP全部嘢一腳踢,攰死人咩?」
「咁你會請人返嚟幫手嘛!放心喎,我實會用盡一切可能、碌哂所有人情牌,都要幫你搵到一個平租又人流旺嘅盤!你專心做老闆啦。」
「問題係我而家已經係老闆喇喎。」
「……又好似係喎。」
說到這兒,兩人不禁捧腹大笑了足足半分鐘才消停下來。凌少牧拭去聚集在眼角邊笑出來的濕潤,試著重新回復平靜。
「係喇阿田,我下禮拜一約咗人食飯,所以煮唔到你飯。」
「哦,咁我哋禮拜五再約?」田一雄歪頭,在毫無自覺的情況下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
「嗯,星期五應該可以。」凌少牧一邊思考自己的行程表一邊微微頷首,望著旁邊的人笑逐顏開地耶了一聲,繼續用叉子挖了一角芝士蛋糕放進嘴裡。
然而這個話題並沒有到此為止。
「不過呢阿田呀,因為下下星期舞季就正式開鑼,我要兼顧埋舞團嗰邊嘅工作,所以教舞嘅時間表唔同咗,唔會好似而家咁得閒可以喺屋企玩煮飯仔……」
田一雄停下把蛋糕送進口裡的動作。他咬著叉子歪了歪頭,笨拙的大腦嘗試飛快地理清這句話的意思。
「哦,即係話之後你都唔方便我上嚟痴餐?」
「又唔係話個個禮拜都唔方便嘅,但要睇時間囉……真係sorry呀阿田。」
「……傻㗎咩,有咩好sorry呀!我成日上嚟痴餐先係唔好意思嗰個囉!」作為每星期兩次上來蹭免費飯吃的當事人——先容許田一雄在這兒澄清,他有提出過至少要付錢當作凌少牧買食材的費用,但凌少牧拒絕了——田一雄的臉皮再厚也敵不過凌少牧臉上顯露的愧疚。「唔緊要喎!我可以去我朋友度食呀,再唔係咪返家姐度食囉,我住個度又咁多嘢食,唔會咁易餓死嘅!」
「你呀,出街食都唔好食埋咁多垃圾食物快餐,好唔健康。」
「得喇,你真係長氣過我家姐,成個我呀媽咁。」田一雄像個屁孩般向凌少牧扮了一個鬼臉,把注意力重新回到快要吃完的芝士蛋糕和即將進入高潮情節的電影上。
「哎呀,我先冇你咁唔生性嘅仔囉——」凌少牧正要反駁回去,卻被一聲「叮」打斷。
是凌少牧手機的訊息提示音。作為機主的凌少牧聞聲抬眼尋找自己的手機,發現它躺在沙發的另一端,而田一雄正好就在他與手機之間。
「阿田,幫手遞我部電話過嚟吖唔該。」
「吓?自己拎啦。」田一雄雙眼緊緊盯著螢幕上播放的畫面,絲毫沒有移動的打算。
「咁你借過少少比我伸隻手過去拎啦。」凌少牧沒好氣地伸手推了田一雄一下。
「唔借喎,你自己係後面兜返過去咪得囉,阿牧乖啦唔好咁懶。」
雖然目光依然黏在電視上,但田一雄的嘴角正微微勾起,明顯是在故意的。這個猶如小學雞但看在他眼內還滿可愛的行為讓凌少牧忍不住瞇了瞇眼睛,快速地思考對策。
說真的,如果是其他人的話凌少牧可能真的會直接從沙發的後面繞過去拿手機就這樣解決整件事,但當對象是田一雄的時候,他就想跟這傢伙耗下去,看這個古靈精怪的地產代理還會有什麼有趣的反應。凌少牧當然知道自己這種心態很是無聊,但是。
「懶得過你成座佛咁坐喺度阻住哂?同我郁呀!」凌少牧加重力度又推了田一雄一把。
「唔郁吖。」田一雄的心思早已經沒在電影上了,他正忙著確保自己的屁股牢牢地貼在沙發上保持平衡。
「真係唔借?」
「唔借——喂、痴線㗎頂你、哇啊啊啊——!」
從外表上來看凌少牧確實比田一雄稍微矮一點,看起來也較為弱不禁風,然而現代爵士舞終究是一個既需要用到全身力量、又講求爆發力表現的舞蹈,作為一位老師以及專業舞團的一份子,凌少牧所擁有的臂力和爆發力足以讓他直接一手抓過田一雄的一邊膝蓋,把對方整個下半身凌空提起,一副把他拖下沙發的打算。
完全沒想到對方居然來這一招的田一雄不負期望地失去平衡兼滑下沙發,當然他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在背脊即將與地板接觸之際不忘拉了對方一把,將凌少牧扯下來。
「你——」
幸好凌少牧眼明手快地伸手按住地板撐起了自己,不然他整個人便會摔到田一雄的身上,只是當他定睛一看才發現現在兩人的姿勢也沒有好得去哪。
凌少牧在慌忙之中撐起的雙手剛好就落在對方的臉頰旁邊,而身下的田一雄正背貼地板地躺在沙發與茶几之間的小空間裡,一臉呆滯地望著自己,兩人的距離近得彷彿再大力一點呼吸就能把鼻息灑到對方的胸膛上,而且只要凌少牧一個傾前便能夠親上那雙因為驚嚇而微微張開的嘴唇。
「……」
「……」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凌少牧。他眨眼之間已經用膝蓋撐起自己的身體,伸手撈過那部快要被遺忘的手機,煞有介事地盯了一眼螢幕上方的顯示時間。
「……已經差唔多九點半,我諗你係時候都要返去。」
「啊、你啱。」聽見這句沒頭沒腦的說話,當機了好一陣子的大腦才緩緩地回復轉動,田一雄趕忙從地板上爬起來,罕有地沒有像往常一樣耍賴說著要留宿一宵的說辭,反而用上最快的速度開始收拾自己的行裝。
十分鐘後,田一雄站在凌少牧家樓下的鐵閘大門前,聽著身後響起鐵閘緩緩關上並上鎖的聲響,向來聒噪活潑的大男孩只是默默地舉起手把手指插進自己的髮間,把原本已經不太貼服的頭髮弄得更是混亂。
晚上九點半以星期五的標準來說並不是一個很晚的時間,對部分熱愛流連酒吧區的人來說,這時間說不定才剛開始他們的第二輪酒局。凌少牧公寓所在的住宅區不是像蘭桂坊或油尖旺的那種鬧區,也不全然是類似新界村屋那種人煙稀少的地方,馬路上每隔一會兒便有私家車或是的士快速地駛過,甚至有選擇在晚上緩步跑和跟狗隻散步的路人經過,自然注意到有個穿著西裝卻在努力摧毀自己髮型的青年站在別人大廈的大閘前,看起來還有點形跡可疑。
然而田一雄此時此刻不論是腦袋還是心跳頻率都是一片混亂,根本無暇理會他人的目光。
「吖——!乜料呀大佬!田一雄你係咪痴線㗎?做乜嘢呀我個腦!」他抱著頭,臉上的表情不斷在驚恐、困擾、羞恥之間來回切換。「點解我嗰下會突然想比佢一嘢咀落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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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真的是因為從事地產業而有更多的途徑找到合適的租屋處,田一雄沒多久便正式從老家搬出來,安頓好一切後就開始了每晚到不同地方蹭晚飯吃的生活。
他的原話是「炸咗間屋個廚房仔要賠一大筆好唔抵囉係咪先」,雖然有點欠揍但不無道理就是了。
總而言之,今天是他第一次到凌少牧家蹭飯吃的日子。
大門那邊傳來鑰匙插入門鎖轉動的聲音,宣佈外出接人的屋主帶著客人正式歸來。
「呢對拖鞋比你著。」凌少牧指了指早已經準備好的一雙酒店拖鞋,同時把自己脫下來的球鞋放好。
「打攪哂喇。」自知目前的身份是到訪朋友家的客人,田一雄沒有像平時回到老家或是租屋處般直接踢飛皮鞋和襪子,還乖乖地把脫掉的皮鞋放好並換上拖鞋。
「要等多大概三個字先食得飯,你想坐住先或者去個廁所都可以,廁所係嗰邊。我去斟杯水比你跟手搞埋啲嘢。」凌少牧招呼著田一雄來到偌大的客廳,自己則回到廚房。
「哦好,咁我去廁所洗個手先。」田一雄把背包放到沙發上,往屋主方才所指的方向走去。
作為一個稱職的地產代理,來到一個新地點難免會職業病發作、有想要參觀單位的念頭。田一雄把雙手抹乾淨後沒有馬上急著回到客廳沙發上坐好,而是東張西望研究整間房子的間格和方位並暗自為它打分,中途還經過了一間房門半掩、明顯是屋主本人的睡房。
田一雄終於肯回到客廳時凌少牧已經把準備好炸物必備的蛋液、麵包糠以及麵粉,正站在灶頭前等著鍋子裡的油被加熱到適合的溫度。
「認真,你一個人住咁大地方真係羨慕死人,同埋唔租間房出去真係嘥哂。」
「我唔想為咗個租而做額外家務。」凌少牧邊拿著木筷子往鍋子裡確認油溫邊回答田一雄的問題,「你鍾意可以開電視喎,我有Netflix,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唔駛啦,我未衰仔到去人哋度r飯食但乜都唔幫手,所以有乜幫到手你隨便出聲!不過要接觸食物除外,我真係唔想搞禍餐飯。」
「咁又真係冇嘢要你幫忙住喎,你去睇下電視先啦乖。」
被比自己還年輕兩歲的傢伙當成三歲小孩,田一雄翻了一個白眼,但還是乖乖地回到沙發上坐好,沒隔幾分鐘已經掏出手機開始打遊戲。
十五分鐘後,位於沙發後方的那張木製長餐桌上出現了三餸一湯的盛況。
田一雄滿臉震驚地把視線從眼前的豐富晚餐以及凌少牧保持微笑的臉之間來回穿梭,下巴快要掉到桌上去了。
炸至金黃色的麵衣包裹著微微粉色的嫩滑豬扒當然令人食指大動;西蘭花的嫩綠以及炒雞柳的金黃組合也成為一碟色香味俱全的料理;因為加入豆瓣醬而帶有一點微辣、配搭咸魚香而更加美味的港式魚香茄子,最後還有一碗足以令田一雄想起父母尚未移民前總會出現在田家餐桌上的老火湯。
「痴線,你點可以變到咁多嘢出嚟……」
「講乜呀,煮咪有囉,總之試下先啦?」凌少牧擺了一個「請」的手勢,田一雄依言執起筷子,首先夾了一塊他最愛吃的吉列豬排蘸了一點沙拉醬,然後往嘴裡送。
香酥的吉列外皮口感讓田一雄驚喜地瞪大眼睛望向凌少牧,花了好幾秒才把那塊吉列豬排吞進肚子裡去。
「痴線!勁好味!拍得住出面餐廳嗰啲喎大佬!」
「有冇咁誇張呀?」這個評語讓凌少牧臉上的笑容更大了,他同樣拿起筷子開動。
「有,絕對有!哇呢個魚香茄子都好好味!」吃得津津有味的田一雄邊回答邊又把筷子伸到另兩碟菜餚上。「——講真,你唔教舞可以考慮開餐廳,然後我一定會嚟食到變VIP。」
「咁我講定多謝你捧場先啦。」
然而在凌少牧真的決定開餐廳讓田一雄吃到變店內VIP之前,他倒是先一步成為了凌少牧私房菜的VIP。
每週兩次的造訪讓兩人原本只是地產代理與客人的關係直接昇華成朋友,還要是可以互相打鬧、吐槽的關係,田一雄從一開始上來作客的拘謹態度開始變得較為放肆,而凌少牧也不曾吝嗇地在田一雄耍白痴時給予大量的白眼。
「喂你片單入面啲戲真係套套都講跳舞㗎喎。」
由於〇房網是五天工作制、另一位又是要等到中午過後才去舞室上課,星期五晚上吃過晚飯後田一雄都不會急著走,有時會和凌少牧一起窩在沙發上看一齣電影或是影集。這一晚他又坐在客廳的那張沙發上不斷按著電視遙控器查看電視串流平台的電影清單,儼如在自己家裡的模樣。
「咁跳舞話哂都係我嘅興趣、專業同埋工作嘛,我編舞會睇佢哋嚟做參考。」坐在旁邊等著某人選電影的凌少牧正在回覆手機訊息,頭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田一雄認同地點點頭,又繼續按下一部電影,蹙眉看著那個明顯不是英文字的電影名字。
「哇,仲有外語片,你聽得明咩?呢個係……西班牙文?」他瞇起眼睛看了看在螢幕上顯示著的電影資料語言那一欄。
「西班牙文就……聽唔明嘅,但有英文字幕提供㗎嘛,同埋我主要係睇跳舞部分參考,還好啦。」
田一雄眨眨眼睛,腦袋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咁印度啲Bollywood你會唔會睇埋,佢哋會唱住類似《我在東北玩泥巴》然後跳舞嗰種呢?」說到一半時這個大男孩還唱起了那幾句被網友惡搞的歌詞,配搭趣怪的表情以及晃頭擺手的奇怪姿勢舞動,成功獲得凌少牧的一枚白眼。
「除咗跳舞片我都收藏咗好多喪屍片——」凌少牧邊說邊想要接過田一雄拿著的遙控器,但後者一聽見某個關鍵詞馬上攥緊手中的東西不讓對方搶掉。
「哇啊啊唔得!我怕鬼!我唔睇喪屍片!」田一雄大叫。
「吓,喪屍都唔算係鬼,最多咪恐怖片。」
「總之恐怖片同鬼片都唔得呀,農曆七月先啱啱過!」
「中秋都嚟緊喇仲七月。」
「No way!唔可以吖!」
說到最後田一雄幾乎是附在凌少牧的耳邊大叫了,而後者為了自己的耳膜著想,決定放過了還在鬼哭神嚎的傢伙。
「好啦好啦好啦,咁是旦揀套你想睇㗎啦,如果唔係就趕唔切睇。」
「睇得太夜我咪留喺度瞓囉。」田一雄用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哼哼唧唧地應了一聲,立刻被凌少牧一句「你就想」回絕。
被掐掉留宿希望的田一雄扮了一個鬼臉,又把注意力重新回到選擇電影上,最終決定播映一套目前在熱播排行榜上首三名的電影。
電影播映到一半的時候擱在廚房料理台上的倒數計時器也傳來嗶嗶聲響。凌少牧起身離開沙發朝廚房方向走去,先伸手把計時器摁掉中斷那個惱人的聲音,這才戴上隔熱手套拉開焗爐的門,一股芝士蛋糕的香味瞬間伴隨著熱氣撲面而來。
一個精緻小巧但足夠兩人食用的芝士梳乎厘蛋糕正式出爐。凌少牧小心翼翼地把它從烤盤移至餐碟上,再在一旁加上幾塊切片奇異果作為點綴。對於完成品滿意地點點頭,他才帶著蛋糕以及兩個甜點叉子回到客廳。
「個蛋糕出爐食得啦。」
「哇,睇落超好味喎!唔係啦,影相呃like先唔好講笑。」對於凌少牧的廚藝非常捧場的田一雄迅速拿出手機切換至相機模式,開始咔嚓咔嚓地按下快門瘋狂拍照。「……認真,你飯又識煮,湯又識煲,甜品又識整,又有樣又有錢又有份唔錯嘅工作,點解可以冇女朋友?呢個世界公平咩?」
凌少牧確實有一秒鐘很想回答一句因為我不喜歡異性所以不會有女朋友的存在,但他知道要是把這句話衝口而出的話,對面的青年縱使再遲鈍也能推斷出另一個結論。對於田一雄對這個結論會有何反應,他多少能想像得到,而這個反應還不是他目前能夠承受得到的東西。
畢竟凌少牧對於目前的現狀很滿意,並不想破壞這種可以打打鬧鬧互損、像好哥們的關係——尤其是如果要由他親手打破的話。
「……咁我又冇好想拍拖——喂,你影夠未呀,再唔食就凍哂啦?」最後,他只能隨便地用一個借口搪塞過去,並快速地改變話題。
「食食食!」已經把相片發到社交平台上的田一雄歡樂地接過凌少牧遞過來的叉子,隨即開始大快朵頤。「好好味呀,你間餐廳堅係可以賣埋甜品囉。」
他指的當然是要是凌少牧不教舞的話轉行去開的那家餐廳。
「哇我又要煮嘢又要整甜品又要serve你呢個VIP全部嘢一腳踢,攰死人咩?」
「咁你會請人返嚟幫手嘛!放心喎,我實會用盡一切可能、碌哂所有人情牌,都要幫你搵到一個平租又人流旺嘅盤!你專心做老闆啦。」
「問題係我而家已經係老闆喇喎。」
「……又好似係喎。」
說到這兒,兩人不禁捧腹大笑了足足半分鐘才消停下來。凌少牧拭去聚集在眼角邊笑出來的濕潤,試著重新回復平靜。
「係喇阿田,我下禮拜一約咗人食飯,所以煮唔到你飯。」
「哦,咁我哋禮拜五再約?」田一雄歪頭,在毫無自覺的情況下露出一副期待的表情。
「嗯,星期五應該可以。」凌少牧一邊思考自己的行程表一邊微微頷首,望著旁邊的人笑逐顏開地耶了一聲,繼續用叉子挖了一角芝士蛋糕放進嘴裡。
然而這個話題並沒有到此為止。
「不過呢阿田呀,因為下下星期舞季就正式開鑼,我要兼顧埋舞團嗰邊嘅工作,所以教舞嘅時間表唔同咗,唔會好似而家咁得閒可以喺屋企玩煮飯仔……」
田一雄停下把蛋糕送進口裡的動作。他咬著叉子歪了歪頭,笨拙的大腦嘗試飛快地理清這句話的意思。
「哦,即係話之後你都唔方便我上嚟痴餐?」
「又唔係話個個禮拜都唔方便嘅,但要睇時間囉……真係sorry呀阿田。」
「……傻㗎咩,有咩好sorry呀!我成日上嚟痴餐先係唔好意思嗰個囉!」作為每星期兩次上來蹭免費飯吃的當事人——先容許田一雄在這兒澄清,他有提出過至少要付錢當作凌少牧買食材的費用,但凌少牧拒絕了——田一雄的臉皮再厚也敵不過凌少牧臉上顯露的愧疚。「唔緊要喎!我可以去我朋友度食呀,再唔係咪返家姐度食囉,我住個度又咁多嘢食,唔會咁易餓死嘅!」
「你呀,出街食都唔好食埋咁多垃圾食物快餐,好唔健康。」
「得喇,你真係長氣過我家姐,成個我呀媽咁。」田一雄像個屁孩般向凌少牧扮了一個鬼臉,把注意力重新回到快要吃完的芝士蛋糕和即將進入高潮情節的電影上。
「哎呀,我先冇你咁唔生性嘅仔囉——」凌少牧正要反駁回去,卻被一聲「叮」打斷。
是凌少牧手機的訊息提示音。作為機主的凌少牧聞聲抬眼尋找自己的手機,發現它躺在沙發的另一端,而田一雄正好就在他與手機之間。
「阿田,幫手遞我部電話過嚟吖唔該。」
「吓?自己拎啦。」田一雄雙眼緊緊盯著螢幕上播放的畫面,絲毫沒有移動的打算。
「咁你借過少少比我伸隻手過去拎啦。」凌少牧沒好氣地伸手推了田一雄一下。
「唔借喎,你自己係後面兜返過去咪得囉,阿牧乖啦唔好咁懶。」
雖然目光依然黏在電視上,但田一雄的嘴角正微微勾起,明顯是在故意的。這個猶如小學雞但看在他眼內還滿可愛的行為讓凌少牧忍不住瞇了瞇眼睛,快速地思考對策。
說真的,如果是其他人的話凌少牧可能真的會直接從沙發的後面繞過去拿手機就這樣解決整件事,但當對象是田一雄的時候,他就想跟這傢伙耗下去,看這個古靈精怪的地產代理還會有什麼有趣的反應。凌少牧當然知道自己這種心態很是無聊,但是。
「懶得過你成座佛咁坐喺度阻住哂?同我郁呀!」凌少牧加重力度又推了田一雄一把。
「唔郁吖。」田一雄的心思早已經沒在電影上了,他正忙著確保自己的屁股牢牢地貼在沙發上保持平衡。
「真係唔借?」
「唔借——喂、痴線㗎頂你、哇啊啊啊——!」
從外表上來看凌少牧確實比田一雄稍微矮一點,看起來也較為弱不禁風,然而現代爵士舞終究是一個既需要用到全身力量、又講求爆發力表現的舞蹈,作為一位老師以及專業舞團的一份子,凌少牧所擁有的臂力和爆發力足以讓他直接一手抓過田一雄的一邊膝蓋,把對方整個下半身凌空提起,一副把他拖下沙發的打算。
完全沒想到對方居然來這一招的田一雄不負期望地失去平衡兼滑下沙發,當然他也不是什麼省油的燈,在背脊即將與地板接觸之際不忘拉了對方一把,將凌少牧扯下來。
「你——」
幸好凌少牧眼明手快地伸手按住地板撐起了自己,不然他整個人便會摔到田一雄的身上,只是當他定睛一看才發現現在兩人的姿勢也沒有好得去哪。
凌少牧在慌忙之中撐起的雙手剛好就落在對方的臉頰旁邊,而身下的田一雄正背貼地板地躺在沙發與茶几之間的小空間裡,一臉呆滯地望著自己,兩人的距離近得彷彿再大力一點呼吸就能把鼻息灑到對方的胸膛上,而且只要凌少牧一個傾前便能夠親上那雙因為驚嚇而微微張開的嘴唇。
「……」
「……」
最先反應過來的是凌少牧。他眨眼之間已經用膝蓋撐起自己的身體,伸手撈過那部快要被遺忘的手機,煞有介事地盯了一眼螢幕上方的顯示時間。
「……已經差唔多九點半,我諗你係時候都要返去。」
「啊、你啱。」聽見這句沒頭沒腦的說話,當機了好一陣子的大腦才緩緩地回復轉動,田一雄趕忙從地板上爬起來,罕有地沒有像往常一樣耍賴說著要留宿一宵的說辭,反而用上最快的速度開始收拾自己的行裝。
十分鐘後,田一雄站在凌少牧家樓下的鐵閘大門前,聽著身後響起鐵閘緩緩關上並上鎖的聲響,向來聒噪活潑的大男孩只是默默地舉起手把手指插進自己的髮間,把原本已經不太貼服的頭髮弄得更是混亂。
晚上九點半以星期五的標準來說並不是一個很晚的時間,對部分熱愛流連酒吧區的人來說,這時間說不定才剛開始他們的第二輪酒局。凌少牧公寓所在的住宅區不是像蘭桂坊或油尖旺的那種鬧區,也不全然是類似新界村屋那種人煙稀少的地方,馬路上每隔一會兒便有私家車或是的士快速地駛過,甚至有選擇在晚上緩步跑和跟狗隻散步的路人經過,自然注意到有個穿著西裝卻在努力摧毀自己髮型的青年站在別人大廈的大閘前,看起來還有點形跡可疑。
然而田一雄此時此刻不論是腦袋還是心跳頻率都是一片混亂,根本無暇理會他人的目光。
「吖——!乜料呀大佬!田一雄你係咪痴線㗎?做乜嘢呀我個腦!」他抱著頭,臉上的表情不斷在驚恐、困擾、羞恥之間來回切換。「點解我嗰下會突然想比佢一嘢咀落嚟?!」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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