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悔過 - 下
你身影留不低多半晚。
※凌少牧 x Darren
※有車
下
Studio的入口處傳來一陣吵鬧,本來正與同事討論事項的Jason疑惑地循著聲音方向走去,立刻便明白原因。
「Yeah,我返嚟喇,好耐冇見呀!」
舞團的宣傳設計總算從美國歸來,順便帶了一堆手信,甫踏入門口便被剛好經過的同事發現,就這樣一傳二、二傳四、四傳八,沒多久差不多半個Studio的人都已經跑到入口處那邊歡迎Antonia的歸隊,一個小小的歡迎兼派手信會就這樣原地舉行。
「Wow,你仲要恤埋個髮先返嚟喎!不過呢個髮型都幾襯你。」與Antonia關係不錯的Jason也加入歡迎的隊列,順帶讚了一句。
把長髮一口氣剪至頸下的Antonia從大紙袋裡抽出兩份美國限定的零食手信,塞到Jason的手中。
「嗱,你讚我係唔會有多一份手信㗎啵——另一份麻煩幫我交比Bonnie先,我同佢講咗我下星期又可以再上返堂㗎喇。」Bonnie是Jason的女友,也是Antonia的私人拳擊老師。「——Just kidding,你係最應該有第二份手信嘅人,多謝哂你同Darren肯比我呢三個月留喺美國,如果唔係我真係唔知點算。」她又從另一個紙袋裡拿出一份被禮物紙包裹的小盒子,交到Jason手上。
「客咩氣啫,小事嚟咋嘛。」Jason不在意地揮揮手,謝過對方的禮物。「你女朋友而家情況OK?」
「復原得OK呀,而家行得走得緩步跑得,只係仲未可以做高強度活動,應該再過多三、四個月先可以試下落場——副監督響邊?呢份比佢。」她手上還拿著另一份謝禮,左盼右顧。「阿牧都唔喺度?我琴晚到而家打咗幾次電話比佢又唔聽、send message又唔覆,都唔知做乜。」
「你下星期先見到Darren㗎喇,佢放緊大假,一係我帶你入佢房放低份禮?同埋今日唔係練習日阿牧唔出現都好正常。」
Antonia同意這個建議,兩人暫且從歡迎會中脫身,前往一條相對安靜的走廊。
「放大假咁happy?」在Antonia的印象中Darren幾乎是可以拿全勤獎的模範員工,就算是感冒也會戴著口罩回來看綵排,因此實在不能怪她有這個反應。
Jason點點頭。
「係吖,Darren年年都呢個時候放大假㗎,老婆阿仔返嚟,陪下佢哋去玩下咁。」
Antonia眨眨眼睛,有點懷疑是不是因為還在倒時差不甚清醒而聽錯了什麼。
「……Darren結咗婚㗎?」她問。
Jason疑惑地皺起眉頭,像是Antonia剛才問了一個蠢問題似的。
「結咗婚十幾年啦,個仔都成四五年班。前幾年佢哋兩仔乸移民過咗加拿大,剩返Darren留喺香港做太空人咁囉——喂,你塊臉做乜白哂咁?」
被這個重磅消息砸得不輕,Antonia一臉愕然地杵在原地,腦袋彷彿被人用棍子狠狠地毆打了一下般在發暈。
Darren已經結婚,還有一個兒子、為了妻兒肯請假陪他們出去玩證明一家人的關係不錯;但同時又和凌少牧在交往,還說要與他一起到巴黎生活……這已經不僅是用「一腳踏兩船」可以形容的程度了,而是背妻偷食的外遇。
不止一次對於凌少牧與Darren交往時需要偷偷摸摸不讓其他人知道的條件感到莫名其妙,還曾開玩笑問是不是在偷情,原來是真的。她的好朋友竟然成為了介入別人婚姻的第三者,而當初支持凌少牧去追求Darren的自己,無疑是把朋友推到這個困局中的人。
「Holy sh*t.」想到這兒,她只能夠爆出一句髒話,隨即轉身往回走。
「吓?發生咩事?」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Jason頭上的問號更大了,不明所以地跟在Antonia的後面。
「我而家要去搵阿牧,我走先……救命,痴線我做咗啲乜……」
「喂、到底咩事吖?你冷靜啲先啦——」對於開始在自言自語的Antonia有點擔心,Jason小心翼翼地問道,卻被後者突然提高聲量的大叫打斷。
「——我而家冷靜唔到呀!」
*
直到現在還是不住顫抖的手試了好幾次才成功將鑰匙對準門鎖上的匙孔插進去,Darren往右轉動鑰匙,馬上便聽見解鎖的嗒一聲。他徐徐地呼了一口氣,正要伸手扭動門把開門之際,又突然退縮了。
Darren知道一旦推開面前的這扇門、一旦踏進去後,他將要面對什麼東西:一個騙子的自我剖白和懺悔,以及與愛人即將崩塌的關係。
是的,他承認自己是個騙子,從一開始就騙了凌少牧,也騙過妻子和兒子,最終把自己也騙過去。
他以為他們還有時間,他以為即使任何一方發現這段背德戀情時他有能力可以處理到,他甚至妄想可以在沒被任何人發現之前與凌少牧一同逃到法國去。
由於妻子與兒子返港,Darren特地請了兩星期的長假,回去扮演一個好丈夫、好爸爸的角色。為免妻子起疑心,他囑咐凌少牧這兩星期盡量不要聯絡他,給的理由還要是「放大假想要好好休息沈澱心情」這種蹩腳到不行的原因。凌少牧對此微微挑眉抱有疑惑,卻還是點頭同意,沒有再追問下去。
在假期裡他與Karen遵守承諾地帶著Ryan去了迪士尼樂園玩了一整天,兩大一小在商店裡分別買了不同款式的髮箍並戴上拍照,盡興而歸;他們還去了一趟大尾督郊遊,移民到加拿大後迅速學會騎單車的兒子像個小炮彈般一馬當先騎在前方,當父母的只能氣吁吁地跟在後面,以防一個不留神孩子會出什麼意外。
沒問題的,只要再過一星期Karen和Ryan就要回加拿大去,然後再過沒多久他便要出發前往巴黎作入學準備。
誰也沒料到凌少牧居然會趁著假日的下午跑到鯉魚門海傍來,當場撞破他們一家三口樂也融融相處的畫面。
現在細想起來,凌少牧必定是特地過來閒逛看看能不能與休假中的男朋友來場偶遇,給他一個驚喜,豈料驚喜沒能送出去,反而收到男朋友給他的另一種「驚喜」。
把拆封的零食交到兒子手上,Darren一抬眸便看到身穿紫紅色上衣的青年站在不遠處,滿臉是被背叛的不可置信和憤怒。
完了。就在Darren那徹底當機的大腦終於閃過這兩個字的時候,凌少牧已經決絕地轉身,快步離開。
他早該知道的,由始至終這是偷回來的時間、偷回來的感情,上天早晚會把它們通通收回去,而且是用最殘酷的方式。
這是一場從一開始便知道結果的禁忌戀愛。
但正如你不打開最後一集結局來看,在追看的劇集就不會迎來終結,不打開面前的這扇門、不去面對在這扇門之後的凌少牧,這場戀愛是不是就可以不會完結。
不知是來自凌少牧家還是鄰居家裡的電視聲隔著門板和牆壁模模糊糊地傳到Darren的耳中,與在他耳畔像低沉鼓聲般不斷砰砰作響的心跳是這個空間唯二的聲音來源。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嘗試平靜自己的思緒。
萬一……只是說萬一,他們還有轉圜的餘地—--
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就像一盞指路燈般為Darren燃起最後的希望,他猛地抬手,用盡畢生的勇氣扭開門把,踏進凌少牧家裡。
「阿牧!」
他只用了一秒便找到要找的人,因為屋主本人窩在客廳沙發的一角裡,盯著電視看。屋內的唯一光線來源是來自凌少牧身後的一盞坐地立燈,再加上電影畫面時光時暗的反射,卻足夠讓Darren看清楚位於沙發與電視櫃之間的茶几上放了少說半打、還未開封的啤酒,甚至還有兩瓶威士忌在。
只是目前並沒有酒精的味道混和在空氣中,凌少牧手上拿著的馬克杯裡也只是最普通不過的開水。Darren不肯定這堆啤酒烈酒放在這兒是準備等下喝還是純粹放在那兒當擺設。
被上門的客人打擾到觀賞電影的興緻,凌少牧把馬克杯放到茶几上,終於開口了。
「夜媽媽唔陪老婆同囝仔走過嚟做乜?」
射過來的眼神一如下午時的那般冰冷,曾幾何時眼中滿滿都是藏不住的愛戀如今蕩然無存。
老實說,Darren原以為會找到一個躲在被窩裡傷心痛哭、或是一罐啤酒接一罐啤酒務求把自己盡快灌醉的凌少牧,而不是木無表情、沒情緒起伏到坐在沙發上看恐怖喪屍片的青年。
他寧願凌少牧對著自己大叫大吼,指責他的瞞騙他的背叛,把所有怒火全都發洩出來,也不要像現在那樣冷漠得像對待陌生人似的態度。
原本想好的說辭因為凌少牧出乎意料之外的態度而全數噎在喉嚨間,Darren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也注意到對方的視線壓根兒沒落在自己的臉上,而是腰以下的某個地方。
好奇地順著凌少牧投過來的視線低頭一看,總算發現對方是在盯著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一圈銀光。Darren暗罵一聲,正要匆匆地把婚戒脫下來之際,凌少牧的聲音再次幽幽地響起。
「除乜啫?呢度得你同我咋嘛,仲有乜嘢要瞞呀?」
凌少牧微微勾起一邊的嘴角,卻不再是綻開一個溫和明亮的笑容,而是一記殘酷的冷笑,許是嘲笑Darren那愚蠢的行為,甚或是那個曾經天真相信眼前這男人的自己。
在Darren的認知中,凌少牧應該是那個經常掛著溫柔笑容、認真努力向上、對舞蹈充滿熱誠的青年,的確在床上的熱情和強勢有時會令他吃不消,但這同時也是Darren感到自己被戀人愛著、被索求的證據,而不是眼前這個渾身冷漠、連一點目光也不願施捨過來的人。
Darren踏前一步,試探地開口。
「阿牧,sorry呀我真係唔係有心瞞你㗎,但你可唔可以比啲時間我——」
他終究還是要面對一直以來選擇避之則吉的殘酷二選一,但最令Darren感意外的竟是自己的內心原來早已作出選擇——他是願意的。
他願意為了凌少牧而結束與妻子十多年的婚姻。只要能夠再給他一丁點時間,等他處理好離婚的事情—--
「有啲嘢唔係時唔時間嘅問題,而係一開始根本就唔應該喺埋一齊、成件事係錯㗎。」
凌少牧拒絕得乾脆,狠狠地將Darren最後的希望都掐掉。
「阿、阿牧……」Darren嘗試張嘴發出任何聲音來阻止接下來的一句句子自凌少牧的口中蹦出來。
但為時已晚。
「——我哋分手啦,Darren。」
*
凌少牧正好在第三次門鈴尾音即將落下之際睜開異常浮腫的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既奇怪又黑壓壓的窄長空間,空間的盡頭透著光,足以讓他辨認出這是什麼地方。
為自己居然花了半晌盯著自家客廳的沙發底部而失笑,凌少牧嘗試翻了一個身,因為席地而睡了一整晚而變得僵硬的肌肉立刻尖聲地發出抗議,被全身的體重壓得發麻的右臂更是害他忍不住呻吟一聲。
平躺於沙發與茶几之間的那個小空間,凌少牧呆呆地盯著比平時更有距離感的天花板,昨晚後半夜的記憶洶湧而至。
老實說,他其實並沒有Darren以為的那麼冷靜——畢竟沒人會在知道自己的戀人居然已經結婚還有個起碼九歲的孩子、自己是個第三者時還能夠無動於衷,只是凌少牧那僅餘下來的自尊心並不允許自己在對方面前失態,強忍了整晚的情緒一直等到Darren離開家後才徹底爆發。
從小到大沒少被親姐或是死黨取笑過是個愛哭鬼,凌少牧就這樣窩在沙發與茶几之間的那個狹小的小空間哭了一遍又一遍,啤酒也開了一罐又一罐,最後甚至直接拿起其中一瓶威士忌開始灌也沒能把自己喝到爛醉,差不多快要到凌晨三、四點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門鈴第四次響起。
回憶完昨晚荒唐的凌少牧沒好氣地咂了一下舌,雙手按在茶几上打算把自己沈重的身體撐起來,然而整晚的睡姿不良導致他沒能好好保持平衡,一個不小心便把好幾罐啤酒從茶几邊緣掃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殘留在裡頭的酒液甚至溢出濺到地板上。
自己的笨拙造成客廳環境的骯髒,潔癖成性的他發出一聲被惹毛的咕嚕聲,正要改變目的地先去找紙巾或是抹布的時候,猛烈的拍門聲開始自大門那邊傳來。
「——凌少牧!你同我開門吖!」
就算門外的人不出聲凌少牧也知道那是誰——畢竟在他認識的人之中會像個收數佬般瘋狂拍門深怕他死在單位裡的只有那一個人。
「……小姐,你再拍落去我啲鄰居要投訴㗎喇。」完全沒打算和來訪者在客氣,凌少牧打開門的一瞬也劈頭一句抱怨送過去。
拍門的手還在半空中舉著,Antonia橫了他一眼,只思考了半秒便決定將那句「咁你早啲嚟應門咪唔會投訴囉」吞回肚子裡,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肯定句。
「You knew it.」
「…So do you.」凌少牧先是一頓,同樣回她一個陳述句。他抬眸看了一眼站在好友身後一臉緊張的Jason,馬上明白這個人就是消息來源——當然了,負責舞團行政工作的Jason怎麼可能不會知道Darren是位已婚人士。他往後退一步讓門外的訪客進入屋裡。「其實你哋唔駛上嚟喎,我okay。」
甫踏入屋內便注意到一片混亂的客廳以及茶几上那堆為數不少的啤酒罐,Jason與Antonia聽見這話後一同轉頭,滿臉不認同。
「Okay就唔會飲咁多啦,仲要成枝whisky隊。你酒量好都唔駛咁飲法呀嘛?打你電話又唔聽,你要唔要入廁所照下鏡睇下自己乜樣先?」
聽著Antonia的連串數落,凌少牧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頜,感覺到一夜間長出來的鬍渣正硌著他的手指。他皺著眉頭,嘗試回憶起最後一次看到自己手機是什麼時候的事。對了,他把那個IG帳號刪掉後順手將手機扔到哪去了?
如此落魄的樣子讓Antonia忍不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再開口時總算是放柔了語氣。
「You wanna say something or take a bath first?」
Jason沒有說話,投向他的目光滿是毋庸置疑的關心。
而這就是為何他不想他們上來的原因。淚腺再一次失控時凌少牧是這樣想的。
但總而言之,治療失戀的最佳良方從來都是酒精、美食、能把自己牢牢包裹著的毛毯以及最重要的,來自朋友的陪伴。
事隔一天,凌少牧再次把自己擠在沙發與茶几之間的那個小空間,身上裹著一大張毛毯,一手抓著木筷子吃著不知第幾回的外賣車仔麵、茶几上再次好幾罐東歪西倒啤酒罐。但是這次,他不是孤獨一人。
剩下的那枝威士忌早在一小時前已經被三人解決得一滴不剩,現在這批啤酒還是Jason之前下樓去便利店買的,順便還去了即將打烊的車仔麵店點了三碗麵。
把麵吃得七七八八,凌少牧放下筷子,伸手拿過啤酒罐呷了一口冰涼的飲料,然後突然開口。
「……其實我都估到佢係有嘢瞞住我唔想比我知,但誓估唔到係呢樣。」他轉頭看了一眼佔據了其中一張單人沙發的Antonia,「同埋你一開波都提過我㗎喇?話我點解同佢拍拖拍到好似偷情咁,因為……原來真係偷緊情,仲破壞人哋家庭。」他自虐地扯了扯嘴角。
Antonia早在第二回合外賣的某快餐店炸雞後便宣佈投降拒絕再跟這兩個食物焚化爐繼續耗下去,但對於酒精她絕對是持開放態度的。她喝得比凌少牧和Jason多,但不代表她的腦袋並不清醒。
「大佬吖,我話你哋拍拖似偷情啫,唔係真係偷情吖嘛?妖,點知真係偷情咁賤格啫?同埋而家係佢呃你,你係完全唔知情㗎喎,你先係受害者,你唔需要將所有嘢攬上身,OK?佢如果冇咗頭家都係自己攞嚟嘅。你真係要blame自己嘅,咁不妨blame埋我呢個慫恿你去追個賤男嘅人喇,我同親手推你落火坑冇分別㗎喎?」
Jason點頭如搗蒜,也加入對話。
「咁唔爭在喇,其實我就負責帶你哋新人嘅,我知Darren結咗婚但冇同你哋講清楚,我責無旁貸。」
「痴線,更加唔關你事喇?正常邊會爆同事感情狀況㗎?」
Jason搖搖頭。
「係你追佢㗎嘛?」雖然剛才已經聽過凌少牧說過一次整件事的始末,但Jason還是先再確認一下,只見凌少牧微微頷首。「你追佢,但佢唔澄清自己係結咗婚,亦唔應該發展婚外情,成件事好明顯係佢問題啦?你唯一錯嘅地方只係鍾意咗佢。但又咁講,感情呢家嘢本身係冇話邊個人鍾意得唔鍾意得,所以嚴格嚟講,你係完全無錯嘅。」
凌少牧眨眨眼睛,似乎正在消化Jason以上的一大段話,Antonia倒是先一步給予讚賞。
「哇,我而家先知你講嘢勁有說服力,不愧係負責同人打交道嘅。」
「駛你講。」Jason朝Antonia翻了一個白眼,又重新望著凌少牧,伸手拍了拍這位比他才年輕六年的青年的肩膀。「有啲人係值得你為佢赴湯蹈火、為佢喊為佢笑,但我相信唔係佢。Anyway,你當我欠你又好,咩都好,以後有乜事我點都會撐你。」
凌少牧必須繃緊了臉才避免眼淚又要決堤——不用懷疑,這次不是悲傷的眼淚——他轉頭望向Antonia,後者只是聳聳肩。
「As always.」她舉起了手中的啤酒罐,一飲而盡。
凌少牧終於忍不住噴出一個鼻息,嘴角勾起一個淡淡、卻是真實的微笑。
的確,他過去談了幾場戀愛卻都是分手收場,凌少牧知道自己說不定就是沒有找對的人、然後和那人好好過下去的運氣。但俗語說,上帝關了一道門,必然為你打開另一扇窗,至少他還能夠認識這兩位朋友。
況且,除了愛情外,一個幸福人生的構成還有工作,還有友情,還有夢想,還有更多。
凌少牧想他會找到的。
屬於他的真正幸福。
Epilogue
Jason把頭探進休息室,馬上找到目標人物就窩在角落的一張沙發上,全神貫注地盯著平板電腦看播放中的舞蹈影片。
「喂阿牧,你喺度就啱喇。」
正為舞蹈編排尋找靈感而瘋狂在YouTube上找影片看的新手編舞師暫停了影片的播放,挑起一邊眉好奇地望著朋友。
「咩事?」
「我琴晚同我一個中同食飯,咁佢有個細佬而家就係教舞嘅,但最近想獨立出嚟自己開舞室,搵緊有冇partner,你有冇興趣同佢一齊夾份創業?」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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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身影留不低多半晚。
※凌少牧 x Darren
※有車
下
Studio的入口處傳來一陣吵鬧,本來正與同事討論事項的Jason疑惑地循著聲音方向走去,立刻便明白原因。
「Yeah,我返嚟喇,好耐冇見呀!」
舞團的宣傳設計總算從美國歸來,順便帶了一堆手信,甫踏入門口便被剛好經過的同事發現,就這樣一傳二、二傳四、四傳八,沒多久差不多半個Studio的人都已經跑到入口處那邊歡迎Antonia的歸隊,一個小小的歡迎兼派手信會就這樣原地舉行。
「Wow,你仲要恤埋個髮先返嚟喎!不過呢個髮型都幾襯你。」與Antonia關係不錯的Jason也加入歡迎的隊列,順帶讚了一句。
把長髮一口氣剪至頸下的Antonia從大紙袋裡抽出兩份美國限定的零食手信,塞到Jason的手中。
「嗱,你讚我係唔會有多一份手信㗎啵——另一份麻煩幫我交比Bonnie先,我同佢講咗我下星期又可以再上返堂㗎喇。」Bonnie是Jason的女友,也是Antonia的私人拳擊老師。「——Just kidding,你係最應該有第二份手信嘅人,多謝哂你同Darren肯比我呢三個月留喺美國,如果唔係我真係唔知點算。」她又從另一個紙袋裡拿出一份被禮物紙包裹的小盒子,交到Jason手上。
「客咩氣啫,小事嚟咋嘛。」Jason不在意地揮揮手,謝過對方的禮物。「你女朋友而家情況OK?」
「復原得OK呀,而家行得走得緩步跑得,只係仲未可以做高強度活動,應該再過多三、四個月先可以試下落場——副監督響邊?呢份比佢。」她手上還拿著另一份謝禮,左盼右顧。「阿牧都唔喺度?我琴晚到而家打咗幾次電話比佢又唔聽、send message又唔覆,都唔知做乜。」
「你下星期先見到Darren㗎喇,佢放緊大假,一係我帶你入佢房放低份禮?同埋今日唔係練習日阿牧唔出現都好正常。」
Antonia同意這個建議,兩人暫且從歡迎會中脫身,前往一條相對安靜的走廊。
「放大假咁happy?」在Antonia的印象中Darren幾乎是可以拿全勤獎的模範員工,就算是感冒也會戴著口罩回來看綵排,因此實在不能怪她有這個反應。
Jason點點頭。
「係吖,Darren年年都呢個時候放大假㗎,老婆阿仔返嚟,陪下佢哋去玩下咁。」
Antonia眨眨眼睛,有點懷疑是不是因為還在倒時差不甚清醒而聽錯了什麼。
「……Darren結咗婚㗎?」她問。
Jason疑惑地皺起眉頭,像是Antonia剛才問了一個蠢問題似的。
「結咗婚十幾年啦,個仔都成四五年班。前幾年佢哋兩仔乸移民過咗加拿大,剩返Darren留喺香港做太空人咁囉——喂,你塊臉做乜白哂咁?」
被這個重磅消息砸得不輕,Antonia一臉愕然地杵在原地,腦袋彷彿被人用棍子狠狠地毆打了一下般在發暈。
Darren已經結婚,還有一個兒子、為了妻兒肯請假陪他們出去玩證明一家人的關係不錯;但同時又和凌少牧在交往,還說要與他一起到巴黎生活……這已經不僅是用「一腳踏兩船」可以形容的程度了,而是背妻偷食的外遇。
不止一次對於凌少牧與Darren交往時需要偷偷摸摸不讓其他人知道的條件感到莫名其妙,還曾開玩笑問是不是在偷情,原來是真的。她的好朋友竟然成為了介入別人婚姻的第三者,而當初支持凌少牧去追求Darren的自己,無疑是把朋友推到這個困局中的人。
「Holy sh*t.」想到這兒,她只能夠爆出一句髒話,隨即轉身往回走。
「吓?發生咩事?」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Jason頭上的問號更大了,不明所以地跟在Antonia的後面。
「我而家要去搵阿牧,我走先……救命,痴線我做咗啲乜……」
「喂、到底咩事吖?你冷靜啲先啦——」對於開始在自言自語的Antonia有點擔心,Jason小心翼翼地問道,卻被後者突然提高聲量的大叫打斷。
「——我而家冷靜唔到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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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還是不住顫抖的手試了好幾次才成功將鑰匙對準門鎖上的匙孔插進去,Darren往右轉動鑰匙,馬上便聽見解鎖的嗒一聲。他徐徐地呼了一口氣,正要伸手扭動門把開門之際,又突然退縮了。
Darren知道一旦推開面前的這扇門、一旦踏進去後,他將要面對什麼東西:一個騙子的自我剖白和懺悔,以及與愛人即將崩塌的關係。
是的,他承認自己是個騙子,從一開始就騙了凌少牧,也騙過妻子和兒子,最終把自己也騙過去。
他以為他們還有時間,他以為即使任何一方發現這段背德戀情時他有能力可以處理到,他甚至妄想可以在沒被任何人發現之前與凌少牧一同逃到法國去。
由於妻子與兒子返港,Darren特地請了兩星期的長假,回去扮演一個好丈夫、好爸爸的角色。為免妻子起疑心,他囑咐凌少牧這兩星期盡量不要聯絡他,給的理由還要是「放大假想要好好休息沈澱心情」這種蹩腳到不行的原因。凌少牧對此微微挑眉抱有疑惑,卻還是點頭同意,沒有再追問下去。
在假期裡他與Karen遵守承諾地帶著Ryan去了迪士尼樂園玩了一整天,兩大一小在商店裡分別買了不同款式的髮箍並戴上拍照,盡興而歸;他們還去了一趟大尾督郊遊,移民到加拿大後迅速學會騎單車的兒子像個小炮彈般一馬當先騎在前方,當父母的只能氣吁吁地跟在後面,以防一個不留神孩子會出什麼意外。
沒問題的,只要再過一星期Karen和Ryan就要回加拿大去,然後再過沒多久他便要出發前往巴黎作入學準備。
誰也沒料到凌少牧居然會趁著假日的下午跑到鯉魚門海傍來,當場撞破他們一家三口樂也融融相處的畫面。
現在細想起來,凌少牧必定是特地過來閒逛看看能不能與休假中的男朋友來場偶遇,給他一個驚喜,豈料驚喜沒能送出去,反而收到男朋友給他的另一種「驚喜」。
把拆封的零食交到兒子手上,Darren一抬眸便看到身穿紫紅色上衣的青年站在不遠處,滿臉是被背叛的不可置信和憤怒。
完了。就在Darren那徹底當機的大腦終於閃過這兩個字的時候,凌少牧已經決絕地轉身,快步離開。
他早該知道的,由始至終這是偷回來的時間、偷回來的感情,上天早晚會把它們通通收回去,而且是用最殘酷的方式。
這是一場從一開始便知道結果的禁忌戀愛。
但正如你不打開最後一集結局來看,在追看的劇集就不會迎來終結,不打開面前的這扇門、不去面對在這扇門之後的凌少牧,這場戀愛是不是就可以不會完結。
不知是來自凌少牧家還是鄰居家裡的電視聲隔著門板和牆壁模模糊糊地傳到Darren的耳中,與在他耳畔像低沉鼓聲般不斷砰砰作響的心跳是這個空間唯二的聲音來源。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嘗試平靜自己的思緒。
萬一……只是說萬一,他們還有轉圜的餘地—--
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就像一盞指路燈般為Darren燃起最後的希望,他猛地抬手,用盡畢生的勇氣扭開門把,踏進凌少牧家裡。
「阿牧!」
他只用了一秒便找到要找的人,因為屋主本人窩在客廳沙發的一角裡,盯著電視看。屋內的唯一光線來源是來自凌少牧身後的一盞坐地立燈,再加上電影畫面時光時暗的反射,卻足夠讓Darren看清楚位於沙發與電視櫃之間的茶几上放了少說半打、還未開封的啤酒,甚至還有兩瓶威士忌在。
只是目前並沒有酒精的味道混和在空氣中,凌少牧手上拿著的馬克杯裡也只是最普通不過的開水。Darren不肯定這堆啤酒烈酒放在這兒是準備等下喝還是純粹放在那兒當擺設。
被上門的客人打擾到觀賞電影的興緻,凌少牧把馬克杯放到茶几上,終於開口了。
「夜媽媽唔陪老婆同囝仔走過嚟做乜?」
射過來的眼神一如下午時的那般冰冷,曾幾何時眼中滿滿都是藏不住的愛戀如今蕩然無存。
老實說,Darren原以為會找到一個躲在被窩裡傷心痛哭、或是一罐啤酒接一罐啤酒務求把自己盡快灌醉的凌少牧,而不是木無表情、沒情緒起伏到坐在沙發上看恐怖喪屍片的青年。
他寧願凌少牧對著自己大叫大吼,指責他的瞞騙他的背叛,把所有怒火全都發洩出來,也不要像現在那樣冷漠得像對待陌生人似的態度。
原本想好的說辭因為凌少牧出乎意料之外的態度而全數噎在喉嚨間,Darren只能默默地站在原地,也注意到對方的視線壓根兒沒落在自己的臉上,而是腰以下的某個地方。
好奇地順著凌少牧投過來的視線低頭一看,總算發現對方是在盯著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一圈銀光。Darren暗罵一聲,正要匆匆地把婚戒脫下來之際,凌少牧的聲音再次幽幽地響起。
「除乜啫?呢度得你同我咋嘛,仲有乜嘢要瞞呀?」
凌少牧微微勾起一邊的嘴角,卻不再是綻開一個溫和明亮的笑容,而是一記殘酷的冷笑,許是嘲笑Darren那愚蠢的行為,甚或是那個曾經天真相信眼前這男人的自己。
在Darren的認知中,凌少牧應該是那個經常掛著溫柔笑容、認真努力向上、對舞蹈充滿熱誠的青年,的確在床上的熱情和強勢有時會令他吃不消,但這同時也是Darren感到自己被戀人愛著、被索求的證據,而不是眼前這個渾身冷漠、連一點目光也不願施捨過來的人。
Darren踏前一步,試探地開口。
「阿牧,sorry呀我真係唔係有心瞞你㗎,但你可唔可以比啲時間我——」
他終究還是要面對一直以來選擇避之則吉的殘酷二選一,但最令Darren感意外的竟是自己的內心原來早已作出選擇——他是願意的。
他願意為了凌少牧而結束與妻子十多年的婚姻。只要能夠再給他一丁點時間,等他處理好離婚的事情—--
「有啲嘢唔係時唔時間嘅問題,而係一開始根本就唔應該喺埋一齊、成件事係錯㗎。」
凌少牧拒絕得乾脆,狠狠地將Darren最後的希望都掐掉。
「阿、阿牧……」Darren嘗試張嘴發出任何聲音來阻止接下來的一句句子自凌少牧的口中蹦出來。
但為時已晚。
「——我哋分手啦,Darren。」
*
凌少牧正好在第三次門鈴尾音即將落下之際睜開異常浮腫的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既奇怪又黑壓壓的窄長空間,空間的盡頭透著光,足以讓他辨認出這是什麼地方。
為自己居然花了半晌盯著自家客廳的沙發底部而失笑,凌少牧嘗試翻了一個身,因為席地而睡了一整晚而變得僵硬的肌肉立刻尖聲地發出抗議,被全身的體重壓得發麻的右臂更是害他忍不住呻吟一聲。
平躺於沙發與茶几之間的那個小空間,凌少牧呆呆地盯著比平時更有距離感的天花板,昨晚後半夜的記憶洶湧而至。
老實說,他其實並沒有Darren以為的那麼冷靜——畢竟沒人會在知道自己的戀人居然已經結婚還有個起碼九歲的孩子、自己是個第三者時還能夠無動於衷,只是凌少牧那僅餘下來的自尊心並不允許自己在對方面前失態,強忍了整晚的情緒一直等到Darren離開家後才徹底爆發。
從小到大沒少被親姐或是死黨取笑過是個愛哭鬼,凌少牧就這樣窩在沙發與茶几之間的那個狹小的小空間哭了一遍又一遍,啤酒也開了一罐又一罐,最後甚至直接拿起其中一瓶威士忌開始灌也沒能把自己喝到爛醉,差不多快要到凌晨三、四點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睡著。
門鈴第四次響起。
回憶完昨晚荒唐的凌少牧沒好氣地咂了一下舌,雙手按在茶几上打算把自己沈重的身體撐起來,然而整晚的睡姿不良導致他沒能好好保持平衡,一個不小心便把好幾罐啤酒從茶几邊緣掃到地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殘留在裡頭的酒液甚至溢出濺到地板上。
自己的笨拙造成客廳環境的骯髒,潔癖成性的他發出一聲被惹毛的咕嚕聲,正要改變目的地先去找紙巾或是抹布的時候,猛烈的拍門聲開始自大門那邊傳來。
「——凌少牧!你同我開門吖!」
就算門外的人不出聲凌少牧也知道那是誰——畢竟在他認識的人之中會像個收數佬般瘋狂拍門深怕他死在單位裡的只有那一個人。
「……小姐,你再拍落去我啲鄰居要投訴㗎喇。」完全沒打算和來訪者在客氣,凌少牧打開門的一瞬也劈頭一句抱怨送過去。
拍門的手還在半空中舉著,Antonia橫了他一眼,只思考了半秒便決定將那句「咁你早啲嚟應門咪唔會投訴囉」吞回肚子裡,取而代之的是一句肯定句。
「You knew it.」
「…So do you.」凌少牧先是一頓,同樣回她一個陳述句。他抬眸看了一眼站在好友身後一臉緊張的Jason,馬上明白這個人就是消息來源——當然了,負責舞團行政工作的Jason怎麼可能不會知道Darren是位已婚人士。他往後退一步讓門外的訪客進入屋裡。「其實你哋唔駛上嚟喎,我okay。」
甫踏入屋內便注意到一片混亂的客廳以及茶几上那堆為數不少的啤酒罐,Jason與Antonia聽見這話後一同轉頭,滿臉不認同。
「Okay就唔會飲咁多啦,仲要成枝whisky隊。你酒量好都唔駛咁飲法呀嘛?打你電話又唔聽,你要唔要入廁所照下鏡睇下自己乜樣先?」
聽著Antonia的連串數落,凌少牧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頜,感覺到一夜間長出來的鬍渣正硌著他的手指。他皺著眉頭,嘗試回憶起最後一次看到自己手機是什麼時候的事。對了,他把那個IG帳號刪掉後順手將手機扔到哪去了?
如此落魄的樣子讓Antonia忍不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再開口時總算是放柔了語氣。
「You wanna say something or take a bath first?」
Jason沒有說話,投向他的目光滿是毋庸置疑的關心。
而這就是為何他不想他們上來的原因。淚腺再一次失控時凌少牧是這樣想的。
但總而言之,治療失戀的最佳良方從來都是酒精、美食、能把自己牢牢包裹著的毛毯以及最重要的,來自朋友的陪伴。
事隔一天,凌少牧再次把自己擠在沙發與茶几之間的那個小空間,身上裹著一大張毛毯,一手抓著木筷子吃著不知第幾回的外賣車仔麵、茶几上再次好幾罐東歪西倒啤酒罐。但是這次,他不是孤獨一人。
剩下的那枝威士忌早在一小時前已經被三人解決得一滴不剩,現在這批啤酒還是Jason之前下樓去便利店買的,順便還去了即將打烊的車仔麵店點了三碗麵。
把麵吃得七七八八,凌少牧放下筷子,伸手拿過啤酒罐呷了一口冰涼的飲料,然後突然開口。
「……其實我都估到佢係有嘢瞞住我唔想比我知,但誓估唔到係呢樣。」他轉頭看了一眼佔據了其中一張單人沙發的Antonia,「同埋你一開波都提過我㗎喇?話我點解同佢拍拖拍到好似偷情咁,因為……原來真係偷緊情,仲破壞人哋家庭。」他自虐地扯了扯嘴角。
Antonia早在第二回合外賣的某快餐店炸雞後便宣佈投降拒絕再跟這兩個食物焚化爐繼續耗下去,但對於酒精她絕對是持開放態度的。她喝得比凌少牧和Jason多,但不代表她的腦袋並不清醒。
「大佬吖,我話你哋拍拖似偷情啫,唔係真係偷情吖嘛?妖,點知真係偷情咁賤格啫?同埋而家係佢呃你,你係完全唔知情㗎喎,你先係受害者,你唔需要將所有嘢攬上身,OK?佢如果冇咗頭家都係自己攞嚟嘅。你真係要blame自己嘅,咁不妨blame埋我呢個慫恿你去追個賤男嘅人喇,我同親手推你落火坑冇分別㗎喎?」
Jason點頭如搗蒜,也加入對話。
「咁唔爭在喇,其實我就負責帶你哋新人嘅,我知Darren結咗婚但冇同你哋講清楚,我責無旁貸。」
「痴線,更加唔關你事喇?正常邊會爆同事感情狀況㗎?」
Jason搖搖頭。
「係你追佢㗎嘛?」雖然剛才已經聽過凌少牧說過一次整件事的始末,但Jason還是先再確認一下,只見凌少牧微微頷首。「你追佢,但佢唔澄清自己係結咗婚,亦唔應該發展婚外情,成件事好明顯係佢問題啦?你唯一錯嘅地方只係鍾意咗佢。但又咁講,感情呢家嘢本身係冇話邊個人鍾意得唔鍾意得,所以嚴格嚟講,你係完全無錯嘅。」
凌少牧眨眨眼睛,似乎正在消化Jason以上的一大段話,Antonia倒是先一步給予讚賞。
「哇,我而家先知你講嘢勁有說服力,不愧係負責同人打交道嘅。」
「駛你講。」Jason朝Antonia翻了一個白眼,又重新望著凌少牧,伸手拍了拍這位比他才年輕六年的青年的肩膀。「有啲人係值得你為佢赴湯蹈火、為佢喊為佢笑,但我相信唔係佢。Anyway,你當我欠你又好,咩都好,以後有乜事我點都會撐你。」
凌少牧必須繃緊了臉才避免眼淚又要決堤——不用懷疑,這次不是悲傷的眼淚——他轉頭望向Antonia,後者只是聳聳肩。
「As always.」她舉起了手中的啤酒罐,一飲而盡。
凌少牧終於忍不住噴出一個鼻息,嘴角勾起一個淡淡、卻是真實的微笑。
的確,他過去談了幾場戀愛卻都是分手收場,凌少牧知道自己說不定就是沒有找對的人、然後和那人好好過下去的運氣。但俗語說,上帝關了一道門,必然為你打開另一扇窗,至少他還能夠認識這兩位朋友。
況且,除了愛情外,一個幸福人生的構成還有工作,還有友情,還有夢想,還有更多。
凌少牧想他會找到的。
屬於他的真正幸福。
Epilogue
Jason把頭探進休息室,馬上找到目標人物就窩在角落的一張沙發上,全神貫注地盯著平板電腦看播放中的舞蹈影片。
「喂阿牧,你喺度就啱喇。」
正為舞蹈編排尋找靈感而瘋狂在YouTube上找影片看的新手編舞師暫停了影片的播放,挑起一邊眉好奇地望著朋友。
「咩事?」
「我琴晚同我一個中同食飯,咁佢有個細佬而家就係教舞嘅,但最近想獨立出嚟自己開舞室,搵緊有冇partner,你有冇興趣同佢一齊夾份創業?」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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