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捌玖伍
※請遵守APH網絡禮儀。
※以下文章中提及的一切事物與現實上的國家、地區並無關係。
※以下內容含自家省擬人物出場,不喜者勿入。
※微湘蘇、閩灣
以下人名排列按出場次序
王倩寧=雲/南=滇
另一個女孩=貴/州
王湘楚=湖/南
王袞青=山/東=魯
王滎陽=河/南
王燕平=北/京
王玉梅=台/灣
王江寧=江/蘇
王閩之=福/建
王臨安=淅/江
王蓉=四/川
王廬陽=安/徽
王鳳兆=陝/西
王夏汭=湖/北
王恭慶=重/慶
王真定=河/北
晉=山/西
王楚庭=廣/東
【Axis Power Hetalia - 王耀 x 本田菊】 壹捌玖伍
「半棵樹是薄命碑碣,一抔土是斷腸墓穴……」(註1)
建酉之月。(註2)
宮女雙雙一對站在殿上,或是為老佛爺搧風,或是替燃著的香爐添火。有一個小太監跪在老佛爺側邊,白晢的手正剝開一顆又一顆紅彤彤的荔枝。殿中間有人正唱著戲。
陣陣來自嶺/南、由廣/東水師護送北上務求保住荔枝新鮮的果香(註3),混和著甜膩的福.壽.膏的味道和檀香的味道,在儲.秀.宮裡揮之不去。
殿上傳來女孩子的咯咯輕笑。太后睜開眼睛,張開嘴巴吞下站在一旁的小英子遞上、已剝下皮露出晶瑩剔透的果肉的荔枝,好奇地瞅著那兩個笑成一團的少女看。
「可有什麼好笑的?」
「回老佛爺,只是說起一些好笑的事而已。」女孩抹去笑得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恭恭敬敬地回答說。
「過來,小滇。」皇太后伸出戴上又細又長的假指甲的手,把走到她身邊的女孩擁住,「儘管跟哀家分享一下……」
另一個女孩看著姊妹正與當今大.清朝的掌權者咬著耳朵說悄悄話,她擺手要拿著香爐的宮女走近她身邊,然後把身子俯前,貪戀地嗅著鴉.片煙。
「……可憐那抱幽怨的孤魂,只伴著嗚咽咽的望帝悲聲啼夜月……」
可憐那些人,不知國將破家要亡,卻道錦堂風月令人迷。
這邊廂。
一個身穿以湖藍色昂貴布料織成的長袍的少年奔過一條又一條長廊,推開一隊又一隊在宮中巡邏的護衛,走遍整個外.朝,才見到走廊盡頭那三個並肩散步的身影。
「大哥——!」顧不得禮儀,也懶得去想那個王滎陽不滿的臉色,少年幾乎是大吼著。這一吼總算叫停了那三人。他加快速度趕上去。
「王家的面子都給你丟光了——」不出他所料,王滎陽立即輕罵道,只是被王耀一個揚手而打住。
各人的大哥伸出手,輕拍著王湘楚的背脊好讓他順順氣。
「什麼事唄?」
「魯哥受了重傷,剛被送回來……」(註4)沒看漏三人驟變的臉色,王湘楚又開口,表示壞消息還沒說完。「耀哥,那人來了。」
「誰——」還沒問完,一聲尖叫像是回答王燕平的問題般驀地響起,劃破了深宮的寧靜。
「……小灣!」王耀馬上便認得這聲音,也知道聲音從哪兒傳出。他拔足就跑。
「等、等等,大哥!」
當他們穿過乾.清門的時候,立刻便發現了騷動的來源。
那一個雪白的身影就站在乾.清宮大門前,一手拿著已出鞘的武士刀,另一手緊緊抓住了一個褐長髮少女的手臂。有一個男孩半跪在他們腳前,臉上和手臂的傷口正汨汨流血。乾.清宮的大門敞開,即使後來出現的四人站在那白色身影的後方,仍然可以清晰看到室內狼藉的情況。
種植著花草的瓷器已摔到地上碎成一片,木雕架子被翻倒,原本束好的輕紗門簾也扯開散落到地上。王臨安顫抖地躲在兄長王江寧的懷中,深怕前面那白色惡魔就要把她像玉梅一般搶走。王蓉和王廬陽把手搭在武器上,警惕地看著本田菊。至於王夏汭和王恭慶早已拿著刀劍,擋在他們和本田菊之間對峙著。
「本田菊——!」沒有刀劍或是慣常的武器在手,王湘楚和王滎陽只能率先用身體擋在王耀還有大病初癒的王燕平面前,加入戰局。
「大哥!京哥哥!」王玉梅掙扎著少年的箝制不果,瞥見了自家大哥時忍不住叫了出聲。
「蘇,你先帶杭回內室,和蓉兒還有裡面的人好好保護魯哥他們。」眼見弟弟也加入戰局,王夏汭暫且從眼前的情況抽出半點注意力低聲說了一句,要身後其中三人退入內室。
「但我可以戰鬥——」王蓉滿懷希望地插嘴卻被王夏汭打斷。
「進去。」王夏汭簡短地重覆一次。王蓉撇起嘴,雖然不滿還是跟著王江寧和王臨安身後踏入內室。
本田菊側身,看見了咬牙切齒的王滎陽、王燕平、王湘楚以及相比起來顯得木無表情的王耀。
「哎呀,看看是誰來了啊。」他帶著笑意地說道。「除了NINI外還有三位哥哥呢。」
「好久不見。」王耀率先開口道。
「的確呢。就連戰爭也只把你的弟弟們推出來送死。」本田菊笑著回答。
「——放開灣。」王滎陽並不認同兄長決定要跟人聚舊的念頭,逕自向本田菊喊話。
王玉梅這時候也十分配合地繼續掙扎,但本田菊把手捏得更緊了,導致少女吃痛地叫了一聲。
「……你再吵我就再給你小男友來一刀。」本田菊冷冷地說,他把武士刀的刀尖再次指向不遠處的王閩之,後者狠狠地瞪著他看。確定了王玉梅暫時不再亂動,本田菊抬頭,再次向王耀那邊的兄弟們微笑。「你把NINI交出來我就放了她……你以為我會這樣說嗎?」
「本田菊,你不要太過分!這兒是我們的地方!按道理你即使是贏了也不可以走到這兒來!」王滎陽更加生氣了,是王耀扯住他就要掀起衣袖的動作,不讓他貿易衝前。
「你們兩個把燕平和閩之帶進去。」他低聲下令要王滎陽和王湘楚先帶著傷患進去。
「不,我們不可以留你一個人對付他。」王滎陽和王燕平立刻抗議。
「耀哥,我一個人就可以對付他。」王湘楚冷冷地說。
「你身上還有禁令,小湘,給我進去。」王耀沒有理會王湘楚的話,執意要三位弟弟先回去室內。
兩位弟弟雖然不放心,可是眼見兄長嚴肅的表情只好點點頭,和王燕平邁著步走近王閩之,抓起了負傷的兄弟,準備退到乾.清.宮門前。
然後王燕平突然衝了出去。
「喂!」
「你給我放開灣然後滾出去兒!」一身單簿白袍、明顯還沒傷好的王燕平未待所有人的阻止,已是扔下肩上礙事的外袍,打算從背後突襲把王玉梅搶回來。
然而他早已不是少年的對手。
差點也反應不來的本田菊僅是微微一側身便躲開了衝來的王燕平。王燕平轉身,已經硬生生地吃了本田菊手腕一轉、以刀柄當作拳頭打在腹上的一擊,恰巧便是打在那未癒的傷口上。
王燕平當場咳了一口血出來,少女的手緊緊摀住嘴巴,驚恐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兄長。本田菊冷笑一聲,舉起手中的武士刀。
「這是你自找的。」
「燕平!」王耀驚覺白衣少年的動作,他三步併兩步衝上前,把那個鮮血滲出繃帶染上白袍的少年納入懷中。王耀轉頭,看到背後的本田菊並沒有停下動作,依然把手上的武士刀往他背部招呼—--
映在誰的眼裡,都是那劃破青空的紅。
「不!」這是少女的尖叫還有少年的吼叫。
「大哥!」這是他好好保護在懷中的少年的驚慌。
王耀本來是想要給王燕平一個微笑表示自己沒事,但到臉上卻變成緊皺眉頭,像是苦苦忍耐著什麼。
赤色衣裳被砍出一個大口子,從左肩胛骨的位置醜陋地伸延至右腰,刀鋒剛接觸皮膚時所劃下的鮮血噴出濺濕了玉梅的長裙,也濺上了石地板,形成了點點血花。
而後,血液汨汨地從傷口溢出,把赤色衣料染深,血珠往下墜,快速地形成了小小的血泊。
本田菊用盡全力,在王耀背上砍下了一個深得見骨的傷口。他原本想砍的是王燕平沒錯,可是在見著王耀撲上王燕平的身體時,他動作並沒有一頓,反而是加重了力度。
那是恨。
他恨王耀,更甚於其他王家人。
這一刀砍下之後,大家都驚愕得無法行動。最先恢復行動力的王湘楚把扶著的王閩之扔給王滎陽、正踏前一步準備加入戰局,本田菊便落下一句「你過來我下一刀就砍在他心臟上」,讓對方進退不得。本田菊冷笑一聲,一甩武士刀便將它收進鞘中,掏出手帕,溫柔拭去了濺上了王玉梅臉頰的血跡。
「臉髒了,不好看。」他輕聲說道,不理會女孩的掙扎。
本田菊黑眸冷冷一掃,王耀已經放開了王燕平,但還是用著因為疼痛而顫抖的身體擋在那少年的前面,不讓本田菊有機可乘。
「恨我一個就夠,傷我一個就夠。」馬尾青年吃力地站起來,當中有幾次因為背後的疼痛而頓了一下,王燕平在他身後想要扶著他,卻被制止。暖金色的眼眸沒有了往日的溫柔,平靜的眼波下是就要爆發的憤怒。「放開小灣,本田菊。」連帶這說話也像一個遠古帝王發下的命令。
本田菊三個字敲在耳膜上總感覺有些礙耳。不過身穿白色西式軍服的少年並沒有把情緒寫在臉上。
「山/東已經在裡面了不是嗎?」本田菊又漾起一個微笑,從懷中掏出一卷公文。他往乾.清.宮裡面看了一眼。「再不投降的話下一個目標就是你身後的人。根據這條約,台/灣我帶走,還有你們、江/蘇、淅/江——之後可是經常要合作經貿了。」(註5)
他看了王恭慶以及王夏汭一眼,然後看到了王湘楚和王閩之那鐵青的臉色,笑意加深。
「我自然不會傷害他們。你說得對,恨你一個就夠了,王耀。」本田菊拖著玉梅走近王耀,王燕平想要拉著王耀退後防備,然而大哥一動也不動,只是平靜地看著東洋少年的迫近。
地板上的血泊範圍愈來愈大,顏色愈來愈深。
「你恨我的什麼,本田菊?」王耀垂下眼簾,用睫毛遮去了眼中的情緒。
「恨你的什麼?」本田菊又笑了,但下一秒他突然大吼出聲。「我恨你的強盛,恨你的遙遠,恨你的溫柔,恨你的一切!」
「放屁!」王滎陽立刻怒叱出聲。「當年你還不是因為我們——」
「當年?你們還要沈醉在天.朝.大.國的夢裡頭嗎?順帶一提的是,條約也要求朝/鮮國獨立自主。」本田菊眼眸一轉,冷冷地看了王滎陽一眼,不禁嘲笑這班人那守舊的思想。他沒把目光浪費在那人身上多一秒,便又回到王耀的臉上,接下來的話只有王耀一人聽見。「我會一個一個把他們從你身邊帶走,看看你還可以存活到什麼時候。」
然後,你的眼中以後就只容得下我一人了吧?
王耀僅是嗤笑出聲,儘管這一下動作再次牽動了背後的傷口。
「你帶得走他們,就試試看。」王耀一手拿過本田菊手裡的條約,另一手沾了自己的血,在上面烙下了指印和簽名。暖金色眼眸轉為深邃的顏色,也學本田菊壓下了聲音只剩對方聽得見。「你帶得走他們,我一樣可以把他們帶回家。」
當日在竹林迷途的你,我一樣也將你帶回家了。忘了嗎?
「儘管看看。」本田菊接下條約,回答道。他使力把王玉梅推到王耀面前,放開了少女被捏紅的手。「好好跟你沒用的大哥告別吧。」
然後又抽出了武士刀,防止有人打算把少女搶回去。
「大哥……?」先是莫名地被本田菊搶走,然後相繼看到王閩之、王燕平和大哥被本田菊所傷,王玉梅再堅強也差點沒嚇得昏倒。她顫抖地扶著王耀快要撐不下去的身體。
「小灣啊……」王耀自虐地笑了一笑,又是背脊的抽痛使得他的笑容收回去。「抱歉,大哥沒用……」他伸出手覆在妹妹的小臉上,憐愛地摸著。
「不……我沒關係!你傷得很重,快點去療傷!」想要拉開王耀那冰冷的手,然而受傷的青年還沒虛弱得被女孩一拉便放手。
「抱歉……」咬著下唇,王耀看著王玉梅的眼神是本田菊曾經擁有過的溫柔。一旁東洋少年握著武士刀的手微微顫抖著,他走上前,重新拉著少女的手。
「走。」他冷冷地說了一聲,開始硬拖著少女往乾.清門走。
「大哥一定會把你帶回來,小灣。」溫柔的觸感一閃而逝,王耀的手還是維持著撫摸著少女的臉頰的姿勢,然而女孩已經一步一步遠離著他,遠離著這個家。
「阿梅!」王閩之掙開了王夏汭和王恭慶的手,卻只是跪到地上,痛苦地看著粉色身影離他遠去。
目送著那兩人的身影出了乾.清門再也望不見,王耀的身體晃了一晃,終於支撐不住的倒在地上。
「大哥!」王燕平正想要上前察看王耀,卻被從乾.清.宮衝出來、原本應該是在替王袞青治療的王真定喝住。
「讓開,燕平!去找晉弟替你換繃帶!」王真定在本田菊還在的時候已被告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立刻拿著醫藥箱帶著蓉兒跑了出來。過了沒幾秒,又有兩個宮女拿著一盆清水從乾.清門匆匆走了進來,是之前已接到命令去打水的。還有兩個太監此刻大概是往儲.秀.宮方向走去,邀請在那兒陪伴老佛爺的王倩寧回去。
「可惡!」王湘楚一拳打在柱子上,低頭看著跪在他面前的王閩之,他的兄長正勸著那少年抬起頭,讓他好好包紮傷口。王江寧從內室走出來為王夏汭遞上了濕布和繃帶,讓他開始為王閩之治理傷口。
「……先是英.吉.利,然後是法.蘭.西和美.利.堅,沙.俄已虎視眈眈,覬覦著東.三.省,現在竟是那孩子?」王江寧溫和沈穩的聲音響起,他看著好友,「還有誰要參一腳,非要摧毀我們王家不可?」
王湘楚沒有答話,他僅是靜靜地看著說話的人。王江寧微蹙劍眉,望著外面的真定哥哥和蓉兒好不容易才替大哥傷口止住血,眼眸中閃過的竟是一絲懊悔。
「我當初是否不該把他帶到大哥面前?」(註6)
「這豈是你的錯?我們都沒想過他會這樣。」
「——他會後悔的。」一把聲音插進湘蘇兩人的對話之中。他們轉頭,看著王鳳兆。只見後者依然是那副盛氣凌人的樣子盯著外面忙碌的眾人看。他看見兩人眼中不解的意思,僅是給了他們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王湘楚突然明白為什麼那位西關大少總是好想一把扇子飛過去那張臉上。
「往後你們便會知曉。」留給他們這句話,王鳳兆又轉身回到內室,不給兩人詢問的時間。
的確,有些事往後便會明白。
長著薄繭的手指輕輕劃過那肉色、凹凸不平的傷痕,忽然有種在寫字的感覺。或者是,那本來是字沒錯。(註7)
「怎了,湘?」那片肌膚的主人撇頭,溫婉的聲音透露著好奇。
王湘楚答了聲「沒事」,把手縮回去,取而代之的卻是溫熱的嘴唇。他俯身輕輕吻過那屈辱的痕跡,惹得趴睡在床上的人兒一陣輕顫。
只不過是搞清楚了一些往事而已。
Fin.
§後記(?)
註1:洪昇《長生殿》彈調 七轉,下同。
註2:農曆八月
註3:1894年,廣/東水師奉命北上進貢嶺.南荔枝,剛抵天/津,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大清留美幼童記》
註4:山/東威/海/衛於甲.午.戰.爭中重創
註5:《馬.關.條.約》割讓台/灣、開放蘇(州)杭(州)沙(市)重(慶)四地方為港口、另朝/鮮/國獨立自主
註6:當年遣.隋.使、遣.唐.使於江/蘇上岸前往皇城
註7:《何當共翦西窗燭》一文
實際上簽條約乃是翌年(1895年)的四月十七日簽定,為方便內容發展改成夏天,敬希垂注。
自設定王湘楚「身上有禁令」是湘.軍在當年殲滅太.平.軍時殺太多所以禁他武力幾十年,其實是我亂掰的,為了不讓他出手把小菊滅了。(茶)
何解王鳳兆會未卜先知(?)
自然因為在耀菊還是未致於相愛相殺的時候(隋唐&平安時代)是首都(長.安)
所以知道了其實大哥跟這孩子是相愛,知道將來一定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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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中提及的一切事物與現實上的國家、地區並無關係。
※以下內容含自家省擬人物出場,不喜者勿入。
※微湘蘇、閩灣
以下人名排列按出場次序
王倩寧=雲/南=滇
另一個女孩=貴/州
王湘楚=湖/南
王袞青=山/東=魯
王滎陽=河/南
王燕平=北/京
王玉梅=台/灣
王江寧=江/蘇
王閩之=福/建
王臨安=淅/江
王蓉=四/川
王廬陽=安/徽
王鳳兆=陝/西
王夏汭=湖/北
王恭慶=重/慶
王真定=河/北
晉=山/西
王楚庭=廣/東
【Axis Power Hetalia - 王耀 x 本田菊】 壹捌玖伍
「半棵樹是薄命碑碣,一抔土是斷腸墓穴……」(註1)
建酉之月。(註2)
宮女雙雙一對站在殿上,或是為老佛爺搧風,或是替燃著的香爐添火。有一個小太監跪在老佛爺側邊,白晢的手正剝開一顆又一顆紅彤彤的荔枝。殿中間有人正唱著戲。
陣陣來自嶺/南、由廣/東水師護送北上務求保住荔枝新鮮的果香(註3),混和著甜膩的福.壽.膏的味道和檀香的味道,在儲.秀.宮裡揮之不去。
殿上傳來女孩子的咯咯輕笑。太后睜開眼睛,張開嘴巴吞下站在一旁的小英子遞上、已剝下皮露出晶瑩剔透的果肉的荔枝,好奇地瞅著那兩個笑成一團的少女看。
「可有什麼好笑的?」
「回老佛爺,只是說起一些好笑的事而已。」女孩抹去笑得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恭恭敬敬地回答說。
「過來,小滇。」皇太后伸出戴上又細又長的假指甲的手,把走到她身邊的女孩擁住,「儘管跟哀家分享一下……」
另一個女孩看著姊妹正與當今大.清朝的掌權者咬著耳朵說悄悄話,她擺手要拿著香爐的宮女走近她身邊,然後把身子俯前,貪戀地嗅著鴉.片煙。
「……可憐那抱幽怨的孤魂,只伴著嗚咽咽的望帝悲聲啼夜月……」
可憐那些人,不知國將破家要亡,卻道錦堂風月令人迷。
這邊廂。
一個身穿以湖藍色昂貴布料織成的長袍的少年奔過一條又一條長廊,推開一隊又一隊在宮中巡邏的護衛,走遍整個外.朝,才見到走廊盡頭那三個並肩散步的身影。
「大哥——!」顧不得禮儀,也懶得去想那個王滎陽不滿的臉色,少年幾乎是大吼著。這一吼總算叫停了那三人。他加快速度趕上去。
「王家的面子都給你丟光了——」不出他所料,王滎陽立即輕罵道,只是被王耀一個揚手而打住。
各人的大哥伸出手,輕拍著王湘楚的背脊好讓他順順氣。
「什麼事唄?」
「魯哥受了重傷,剛被送回來……」(註4)沒看漏三人驟變的臉色,王湘楚又開口,表示壞消息還沒說完。「耀哥,那人來了。」
「誰——」還沒問完,一聲尖叫像是回答王燕平的問題般驀地響起,劃破了深宮的寧靜。
「……小灣!」王耀馬上便認得這聲音,也知道聲音從哪兒傳出。他拔足就跑。
「等、等等,大哥!」
當他們穿過乾.清門的時候,立刻便發現了騷動的來源。
那一個雪白的身影就站在乾.清宮大門前,一手拿著已出鞘的武士刀,另一手緊緊抓住了一個褐長髮少女的手臂。有一個男孩半跪在他們腳前,臉上和手臂的傷口正汨汨流血。乾.清宮的大門敞開,即使後來出現的四人站在那白色身影的後方,仍然可以清晰看到室內狼藉的情況。
種植著花草的瓷器已摔到地上碎成一片,木雕架子被翻倒,原本束好的輕紗門簾也扯開散落到地上。王臨安顫抖地躲在兄長王江寧的懷中,深怕前面那白色惡魔就要把她像玉梅一般搶走。王蓉和王廬陽把手搭在武器上,警惕地看著本田菊。至於王夏汭和王恭慶早已拿著刀劍,擋在他們和本田菊之間對峙著。
「本田菊——!」沒有刀劍或是慣常的武器在手,王湘楚和王滎陽只能率先用身體擋在王耀還有大病初癒的王燕平面前,加入戰局。
「大哥!京哥哥!」王玉梅掙扎著少年的箝制不果,瞥見了自家大哥時忍不住叫了出聲。
「蘇,你先帶杭回內室,和蓉兒還有裡面的人好好保護魯哥他們。」眼見弟弟也加入戰局,王夏汭暫且從眼前的情況抽出半點注意力低聲說了一句,要身後其中三人退入內室。
「但我可以戰鬥——」王蓉滿懷希望地插嘴卻被王夏汭打斷。
「進去。」王夏汭簡短地重覆一次。王蓉撇起嘴,雖然不滿還是跟著王江寧和王臨安身後踏入內室。
本田菊側身,看見了咬牙切齒的王滎陽、王燕平、王湘楚以及相比起來顯得木無表情的王耀。
「哎呀,看看是誰來了啊。」他帶著笑意地說道。「除了NINI外還有三位哥哥呢。」
「好久不見。」王耀率先開口道。
「的確呢。就連戰爭也只把你的弟弟們推出來送死。」本田菊笑著回答。
「——放開灣。」王滎陽並不認同兄長決定要跟人聚舊的念頭,逕自向本田菊喊話。
王玉梅這時候也十分配合地繼續掙扎,但本田菊把手捏得更緊了,導致少女吃痛地叫了一聲。
「……你再吵我就再給你小男友來一刀。」本田菊冷冷地說,他把武士刀的刀尖再次指向不遠處的王閩之,後者狠狠地瞪著他看。確定了王玉梅暫時不再亂動,本田菊抬頭,再次向王耀那邊的兄弟們微笑。「你把NINI交出來我就放了她……你以為我會這樣說嗎?」
「本田菊,你不要太過分!這兒是我們的地方!按道理你即使是贏了也不可以走到這兒來!」王滎陽更加生氣了,是王耀扯住他就要掀起衣袖的動作,不讓他貿易衝前。
「你們兩個把燕平和閩之帶進去。」他低聲下令要王滎陽和王湘楚先帶著傷患進去。
「不,我們不可以留你一個人對付他。」王滎陽和王燕平立刻抗議。
「耀哥,我一個人就可以對付他。」王湘楚冷冷地說。
「你身上還有禁令,小湘,給我進去。」王耀沒有理會王湘楚的話,執意要三位弟弟先回去室內。
兩位弟弟雖然不放心,可是眼見兄長嚴肅的表情只好點點頭,和王燕平邁著步走近王閩之,抓起了負傷的兄弟,準備退到乾.清.宮門前。
然後王燕平突然衝了出去。
「喂!」
「你給我放開灣然後滾出去兒!」一身單簿白袍、明顯還沒傷好的王燕平未待所有人的阻止,已是扔下肩上礙事的外袍,打算從背後突襲把王玉梅搶回來。
然而他早已不是少年的對手。
差點也反應不來的本田菊僅是微微一側身便躲開了衝來的王燕平。王燕平轉身,已經硬生生地吃了本田菊手腕一轉、以刀柄當作拳頭打在腹上的一擊,恰巧便是打在那未癒的傷口上。
王燕平當場咳了一口血出來,少女的手緊緊摀住嘴巴,驚恐地看著跪在地上的兄長。本田菊冷笑一聲,舉起手中的武士刀。
「這是你自找的。」
「燕平!」王耀驚覺白衣少年的動作,他三步併兩步衝上前,把那個鮮血滲出繃帶染上白袍的少年納入懷中。王耀轉頭,看到背後的本田菊並沒有停下動作,依然把手上的武士刀往他背部招呼—--
映在誰的眼裡,都是那劃破青空的紅。
「不!」這是少女的尖叫還有少年的吼叫。
「大哥!」這是他好好保護在懷中的少年的驚慌。
王耀本來是想要給王燕平一個微笑表示自己沒事,但到臉上卻變成緊皺眉頭,像是苦苦忍耐著什麼。
赤色衣裳被砍出一個大口子,從左肩胛骨的位置醜陋地伸延至右腰,刀鋒剛接觸皮膚時所劃下的鮮血噴出濺濕了玉梅的長裙,也濺上了石地板,形成了點點血花。
而後,血液汨汨地從傷口溢出,把赤色衣料染深,血珠往下墜,快速地形成了小小的血泊。
本田菊用盡全力,在王耀背上砍下了一個深得見骨的傷口。他原本想砍的是王燕平沒錯,可是在見著王耀撲上王燕平的身體時,他動作並沒有一頓,反而是加重了力度。
那是恨。
他恨王耀,更甚於其他王家人。
這一刀砍下之後,大家都驚愕得無法行動。最先恢復行動力的王湘楚把扶著的王閩之扔給王滎陽、正踏前一步準備加入戰局,本田菊便落下一句「你過來我下一刀就砍在他心臟上」,讓對方進退不得。本田菊冷笑一聲,一甩武士刀便將它收進鞘中,掏出手帕,溫柔拭去了濺上了王玉梅臉頰的血跡。
「臉髒了,不好看。」他輕聲說道,不理會女孩的掙扎。
本田菊黑眸冷冷一掃,王耀已經放開了王燕平,但還是用著因為疼痛而顫抖的身體擋在那少年的前面,不讓本田菊有機可乘。
「恨我一個就夠,傷我一個就夠。」馬尾青年吃力地站起來,當中有幾次因為背後的疼痛而頓了一下,王燕平在他身後想要扶著他,卻被制止。暖金色的眼眸沒有了往日的溫柔,平靜的眼波下是就要爆發的憤怒。「放開小灣,本田菊。」連帶這說話也像一個遠古帝王發下的命令。
本田菊三個字敲在耳膜上總感覺有些礙耳。不過身穿白色西式軍服的少年並沒有把情緒寫在臉上。
「山/東已經在裡面了不是嗎?」本田菊又漾起一個微笑,從懷中掏出一卷公文。他往乾.清.宮裡面看了一眼。「再不投降的話下一個目標就是你身後的人。根據這條約,台/灣我帶走,還有你們、江/蘇、淅/江——之後可是經常要合作經貿了。」(註5)
他看了王恭慶以及王夏汭一眼,然後看到了王湘楚和王閩之那鐵青的臉色,笑意加深。
「我自然不會傷害他們。你說得對,恨你一個就夠了,王耀。」本田菊拖著玉梅走近王耀,王燕平想要拉著王耀退後防備,然而大哥一動也不動,只是平靜地看著東洋少年的迫近。
地板上的血泊範圍愈來愈大,顏色愈來愈深。
「你恨我的什麼,本田菊?」王耀垂下眼簾,用睫毛遮去了眼中的情緒。
「恨你的什麼?」本田菊又笑了,但下一秒他突然大吼出聲。「我恨你的強盛,恨你的遙遠,恨你的溫柔,恨你的一切!」
「放屁!」王滎陽立刻怒叱出聲。「當年你還不是因為我們——」
「當年?你們還要沈醉在天.朝.大.國的夢裡頭嗎?順帶一提的是,條約也要求朝/鮮國獨立自主。」本田菊眼眸一轉,冷冷地看了王滎陽一眼,不禁嘲笑這班人那守舊的思想。他沒把目光浪費在那人身上多一秒,便又回到王耀的臉上,接下來的話只有王耀一人聽見。「我會一個一個把他們從你身邊帶走,看看你還可以存活到什麼時候。」
然後,你的眼中以後就只容得下我一人了吧?
王耀僅是嗤笑出聲,儘管這一下動作再次牽動了背後的傷口。
「你帶得走他們,就試試看。」王耀一手拿過本田菊手裡的條約,另一手沾了自己的血,在上面烙下了指印和簽名。暖金色眼眸轉為深邃的顏色,也學本田菊壓下了聲音只剩對方聽得見。「你帶得走他們,我一樣可以把他們帶回家。」
當日在竹林迷途的你,我一樣也將你帶回家了。忘了嗎?
「儘管看看。」本田菊接下條約,回答道。他使力把王玉梅推到王耀面前,放開了少女被捏紅的手。「好好跟你沒用的大哥告別吧。」
然後又抽出了武士刀,防止有人打算把少女搶回去。
「大哥……?」先是莫名地被本田菊搶走,然後相繼看到王閩之、王燕平和大哥被本田菊所傷,王玉梅再堅強也差點沒嚇得昏倒。她顫抖地扶著王耀快要撐不下去的身體。
「小灣啊……」王耀自虐地笑了一笑,又是背脊的抽痛使得他的笑容收回去。「抱歉,大哥沒用……」他伸出手覆在妹妹的小臉上,憐愛地摸著。
「不……我沒關係!你傷得很重,快點去療傷!」想要拉開王耀那冰冷的手,然而受傷的青年還沒虛弱得被女孩一拉便放手。
「抱歉……」咬著下唇,王耀看著王玉梅的眼神是本田菊曾經擁有過的溫柔。一旁東洋少年握著武士刀的手微微顫抖著,他走上前,重新拉著少女的手。
「走。」他冷冷地說了一聲,開始硬拖著少女往乾.清門走。
「大哥一定會把你帶回來,小灣。」溫柔的觸感一閃而逝,王耀的手還是維持著撫摸著少女的臉頰的姿勢,然而女孩已經一步一步遠離著他,遠離著這個家。
「阿梅!」王閩之掙開了王夏汭和王恭慶的手,卻只是跪到地上,痛苦地看著粉色身影離他遠去。
目送著那兩人的身影出了乾.清門再也望不見,王耀的身體晃了一晃,終於支撐不住的倒在地上。
「大哥!」王燕平正想要上前察看王耀,卻被從乾.清.宮衝出來、原本應該是在替王袞青治療的王真定喝住。
「讓開,燕平!去找晉弟替你換繃帶!」王真定在本田菊還在的時候已被告知外面發生了什麼事,立刻拿著醫藥箱帶著蓉兒跑了出來。過了沒幾秒,又有兩個宮女拿著一盆清水從乾.清門匆匆走了進來,是之前已接到命令去打水的。還有兩個太監此刻大概是往儲.秀.宮方向走去,邀請在那兒陪伴老佛爺的王倩寧回去。
「可惡!」王湘楚一拳打在柱子上,低頭看著跪在他面前的王閩之,他的兄長正勸著那少年抬起頭,讓他好好包紮傷口。王江寧從內室走出來為王夏汭遞上了濕布和繃帶,讓他開始為王閩之治理傷口。
「……先是英.吉.利,然後是法.蘭.西和美.利.堅,沙.俄已虎視眈眈,覬覦著東.三.省,現在竟是那孩子?」王江寧溫和沈穩的聲音響起,他看著好友,「還有誰要參一腳,非要摧毀我們王家不可?」
王湘楚沒有答話,他僅是靜靜地看著說話的人。王江寧微蹙劍眉,望著外面的真定哥哥和蓉兒好不容易才替大哥傷口止住血,眼眸中閃過的竟是一絲懊悔。
「我當初是否不該把他帶到大哥面前?」(註6)
「這豈是你的錯?我們都沒想過他會這樣。」
「——他會後悔的。」一把聲音插進湘蘇兩人的對話之中。他們轉頭,看著王鳳兆。只見後者依然是那副盛氣凌人的樣子盯著外面忙碌的眾人看。他看見兩人眼中不解的意思,僅是給了他們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王湘楚突然明白為什麼那位西關大少總是好想一把扇子飛過去那張臉上。
「往後你們便會知曉。」留給他們這句話,王鳳兆又轉身回到內室,不給兩人詢問的時間。
的確,有些事往後便會明白。
長著薄繭的手指輕輕劃過那肉色、凹凸不平的傷痕,忽然有種在寫字的感覺。或者是,那本來是字沒錯。(註7)
「怎了,湘?」那片肌膚的主人撇頭,溫婉的聲音透露著好奇。
王湘楚答了聲「沒事」,把手縮回去,取而代之的卻是溫熱的嘴唇。他俯身輕輕吻過那屈辱的痕跡,惹得趴睡在床上的人兒一陣輕顫。
只不過是搞清楚了一些往事而已。
Fin.
§後記(?)
註1:洪昇《長生殿》彈調 七轉,下同。
註2:農曆八月
註3:1894年,廣/東水師奉命北上進貢嶺.南荔枝,剛抵天/津,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大清留美幼童記》
註4:山/東威/海/衛於甲.午.戰.爭中重創
註5:《馬.關.條.約》割讓台/灣、開放蘇(州)杭(州)沙(市)重(慶)四地方為港口、另朝/鮮/國獨立自主
註6:當年遣.隋.使、遣.唐.使於江/蘇上岸前往皇城
註7:《何當共翦西窗燭》一文
實際上簽條約乃是翌年(1895年)的四月十七日簽定,為方便內容發展改成夏天,敬希垂注。
自設定王湘楚「身上有禁令」是湘.軍在當年殲滅太.平.軍時殺太多所以禁他武力幾十年,其實是我亂掰的,為了不讓他出手把小菊滅了。(茶)
何解王鳳兆會未卜先知(?)
自然因為在耀菊還是未致於相愛相殺的時候(隋唐&平安時代)是首都(長.安)
所以知道了其實大哥跟這孩子是相愛,知道將來一定會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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